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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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的一个早晨。
米花町某幢别墅一楼房间里, 琴酒一如往常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按部就班地下床洗漱。
走出卧室时，不出所料地看到餐桌边系着米色围裙的黑衣青年。
青年抬头看到他, 眉眼缓和了些，浅浅地勾了下嘴角：“下来了？”
琴酒淡淡点头。
自从半年前代号考核结束后，诸伏景光面对琴酒的态度变化不少，似乎更加……亲近了。
这种亲近并不是距离上的亲近, 也不是话语里的亲近, 更多的体现在“真实”的贴近。
就连诸伏景光自己也没感觉到，他在同琴酒交流时，回不自觉地卸下一些伪装。
无论是关心和照顾, 还是时不时露出的一点笑, 都昭示着这显而易见的变化。
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一点感觉。
琴酒对认真负责有实力且服从命令的人一向看好, 与诸伏景光经过这么几年的磨合, 他对这个下属再满意不过了。
所以哪怕曾经冷冰冰的下属突然开始温和起来，并且总是不动声色地管束他的用餐与作息——这些小问题在诸伏景光极高的做事效率下都可以忽略不计。
琴酒走到餐桌边，自然地接过诸伏景光递过来的咖啡：“今天没有任务。”
诸伏景光点头, 提议道：“刚好最近换季了，天变凉, 要不要出门买点衣服。”
眼见着男人皱眉, 他不急不慢地补充：“雪莉也在长身体, 可以顺便买一些。”
这些其实都不是琴酒需要在意的，往日里也有组织管理后勤的人（这里专指伏特加）负责这些, 只是诸伏景光说得自然坦荡, 琴酒沉默, 发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以前没任务的时候都会去干什么来着？
……已经记不清楚了, 都不重要。
男人看了眼餐桌边眉目柔和的青年, 最终还是默认了。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按捺下眼里的笑意，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到手机一震。
他心里一紧，面上表情不变：“我去房间准备一下，厨房里有小米粥。”
“……嗯。”
房间内，诸伏景光看着自己那个消失了不知道多久到接头人发来的消息，脸色逐渐难看。
【诸伏啊，上面最近要抓紧制裁组织的事了】
【我看了你前面发来的报告，你已经拿到代号了？还潜伏在高层身边，不错嘛】
【你也别计较我之前没经常联系你，那不是怕你暴露吗】
【这两年上面一直在各种整顿，暂时没把卧底组织的事情看得太重，现在腾出时间了就重视起来了】
【我这不就来了吗，你卧底了快三年了吧，也该拿出点实绩了】
【你那个很信任你的组织高层——警视厅活捉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诸伏景光心都冷了。
他这位名义上的接头人，在这一年多对他完全是放任状态，他敢说万一他遇到什么危险需要警视厅援助，等接头人看到他的求援，他尸体都凉了不知道多久了。
之前他还奇怪这人怎么就这么放心他一个卧底完全隔绝警视厅地待在组织里，就一点不担心他被组织影响甚至同化吗——这在卧底这一行可并不少见，毕竟被选去当卧底的全部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在组织一步步身居高位的可能性比常人要大得多。
再加上犯罪集团里利益迷人眼，警视厅作为卧底脱离原来身份后唯一的锚点，不好好拴紧卧底，指不定哪天卧底就拍拍屁股投敌了——虽然诸伏景光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但警视厅有这么信任他吗？
现在看到接头人的解释，他立刻明白了。
原来是这两年警视厅上层专注改革，然后他这个接头人觉得在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小卧底这边努力完全是白费功夫，所以干脆就闹失踪，领着警视厅的薪水逍遥自在呢。
而现在高层重视起来了，就开始着急了？开始想挽回了？
真是……好笑。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方才同琴酒交谈时的愉悦一下子被这下头玩意给干扰没了。
就这家伙还妄想活捉琴酒？！
他不知道自己心底翻滚的愤怒到底是针对谁，只当是厌弃这个贪婪自大的家伙不自量力。
他回复道——
【绝无可能】
……
准备出门时，琴酒在玄关处接到某个闲不住的爆处组警察发来的骚扰短信。
【喂喂喂——黑泽在吗？（礼貌敲门jpg）】
【你这段时间干啥去了啊真是的，去公司也找不到你（哀怨jpg）】
【山本说你出差了？】
【今天有空吗？出来玩？吃个饭啥的】
【我前两天才知道你和萩又见过面啊，要不要三个人一起聚一聚】
诸伏景光看到琴酒握着手机站在门口沉思，以为是组织又发来什么消息，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
琴酒关了手机，淡淡道。
他没打算让诸伏景光接触警察，毕竟他自己以前都没想到会和警察有还算不错的交情。
青年也不多问，打开门，外面阳光洒进来，他声音也轻松不少：“那，出发吧。”
——————
米花百货商城二楼的某家饮品店，坐在靠窗位置的两个青年格外引人注目。
“啧，黑泽这家伙又不回话！”
松田阵平狠狠摘下墨镜，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嘟囔：“消息都显示已读了……又在这装作很忙看不见吗？”
坐在他对面的萩原研二拨拉了下奶茶杯里的细勺，忍不住笑道：“小阵平，你这么缠着黑泽君，他说不定都嫌你烦啦。”
“——他怎么会！”
卷毛青年声音都提高一截，眼睛瞪着：“我和黑泽可是过命的交情。”
他认真地强调：“萩，你可别以为这家伙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冰冰的人，其实他蛮讲义气的。”
萩原研二挑眉：“……唔，你觉得的都对吧。”
“我认真的啊——虽然他看起来不好相处，呃，实际上也确实有点难以接近，但是假如和他熟悉了！肯定就不一样了啊！”
松田阵平不知道多少次地提起道：“之前我和黑泽一起开机车那时候……”
“行了行了行了小阵平！”
狐狸眼青年眼里满是笑意，他既觉得好笑又无奈道：“这事你都和我说了多少遍了，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小阵平你怎么这么在意黑泽君啊！难怪警视厅有人误会你和黑泽君的关系……”
“误会什么？”
松田阵平下意识问，眼神迷惑。
萩原研二卡顿了下：“呃，也没什么……”
他摸摸鼻子：“咳，就……误会你们特别亲密？”
“我和黑泽本来就应该很亲密了啊，都是朋友了，我这辈子都没几个朋友——”
松田阵平嘀嘀咕咕，目光不经意飘到窗外的楼下。
“啊啊啊不是这种亲密啊……”
萩原研二对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幼驯染完全没法子，揉揉额头：“我说啊，要不是我了解你，都要以为小阵平你是不是暗恋——”
“砰！”
卷毛青年豁然起身，腿撞到椅子发出声响，听起来就挺痛的，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的街道。
萩原研二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疑惑地顺着青年的目光看：“怎么了……”
下一刻，他也愣住了。
他们俩坐在窗边，刚刚好可以将米花百货商城外面的街道完完全全收在眼底。
这条街算得上繁华，街上行人不少，可最惹人注意的还得属于一前一后挨着走的两个年轻男人。
那头银发在人群里可太有辨识度了。
无意中遇见心里一直念叨的人，这的确足够让人感到惊喜，可偏偏这人身边跟着的，竟然是他们失联已久的警校同期！
“小，小诸伏？！”
萩原研二不可思议地喃喃。
自从警校毕业后，曾经的警校五人组便有两位彻底失去了联系。
大家都不是笨蛋，自然对两位警校同期的去处各有猜测。
做得如此彻底的失联——应当是什么保密性极高的职业吧。
与警校有关的话……只能是卧底了。
可是他们认为卧底的诸伏景光，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位铃木集团职工黑泽阵的身边啊？！
这两个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才对吧！
萩原研二都觉得如此混乱了，松田阵平就更不用说。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心绪翻涌，也不知道是该为和同期的久别重逢而高兴，还是某个讲义气的家伙无视他的消息在与别人逛街而闷闷不乐。
这些情绪最终使得青年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别扭的表情，萩原研二偏头准备和松田阵平议论这件事，差点没被后者的反应逗笑。
“噗……”
萩原研二眼睛都弯了，失笑：“小阵平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哈？”
松田阵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都很难联系到的家伙凑到一起去了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来：“我当然是——很，高，兴，啊！”
……哇，第一次看到小阵平这个样子诶。
萩原研二掩唇：“咳咳，不过，的确有些奇怪不是吗？”
他语气加重地提醒道：“黑泽君和小诸伏是怎么会待在一起呢？”
“……”
松田阵平沉默了。
倘若诸伏景光正在隐姓埋名地卧底，那么他出现在黑泽阵身边就只有这么几个可能。
要么黑泽阵是诸伏景光所卧底组织分配给他的任务目标。
要么……黑泽阵就是诸伏景光卧底潜伏的对象。
松田阵平皱眉，本能地否决了第二种猜测，隐晦地猜测：“可能是景光他有什么特殊任务要求他监视黑泽吧。”
“……的确很有可能。”
萩原研二低声道：“所以小阵平，你想下去看看吗？”
“……”
松田阵平又是沉默。
想吗？
当然是想的啊！
无论是心心念念的黑泽阵，还是久别重逢的诸伏景光，这俩人在松田阵平心里都是极有分量的。
可是……他也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影响什么。
萩原研二看出幼驯染的纠结，无奈地摊手：“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啦，就当作我们不认识小诸伏也可以啦，假如你突然看到黑泽君和一个人出现在附近，小阵平你真的能够忍住不过去打招呼吗？”
他看到青年眼睛微微亮起来：“唉，不过我们一定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小诸伏啊，虽然我也觉得黑泽君不是坏人，但是小诸伏毕竟都已经完全消除他原来的身份了，对于现在的小诸伏来说，我们只能是陌生人。”
“这我当然知道……”
松田阵平看出研二对自己的迁就，咬牙道：“算了，我们不打招呼了，就……下去看看……”
远远地看看而已，没关系的。
卷毛青年重新坐下来，表情有些冷。
萩原研二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居然在自家心大的幼驯染脸上看到了某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难过什么？
研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