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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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色调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留下一片如湖水般的阴影，他目光贪婪地凝视着她，喝醉了的人可以肆无忌惮。
可惜他没醉，她也没醉，老头子爱喝酒，梁家的小孩从小在酒气中长大，酒量个顶个地好。
虽然没醉，但喝了这么多，总是有一点微醺的。
梁斐凡喝酒上脸，脸上的红晕像极日落时天边的云团，梁斐然扭头看着他笑。
她笑，他跟着她笑，两人一对视，笑得更加厉害。
两人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就算对方不说话，也能感知对方喜怒哀乐。
看气氛很好，梁斐凡终于问出口：“姐，你今晚为什么不开心？”
梁斐然一顿，笑容停滞在脸上。
“工作不顺心？”梁斐凡猜测。
梁斐然的眼神变得黯淡，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斐凡，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梁斐凡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有。”
梁斐然追问：“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吗？”
梁斐凡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说如果，并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梁斐然垂头，“如果她不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梁斐凡想了想，如果梁斐然不喜欢他，那他就一直待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回头看见自己的吧。
见梁斐凡不说话，梁斐然自问自答：“我不知道该如何放弃，更不知道该如何拥有。”
“我也不知道。”梁斐凡附和。
梁斐然起身，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嘴里不停地说：“算了，不想了，回去睡觉了。”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临州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晚，元旦之前天空才有一点米粒不情不愿地降落。
星木进了一批雪花主题的饰品，程星抽时间规划了元旦优惠活动，拿了一些滞销品出来抽奖，只要元旦节当天消费满199元就可以选择抽奖，或者是整单打九点五折。
情况如程星所料，选择抽奖的人远远大于选择打折的，反正不要钱，顾客哪怕是抽到个塑料发夹也挺开心的。
元旦晚上，梁斐然和梁斐凡去了万达广场吃饭。
两人喝了酒都不能开车，他们在马路边等代驾，梁斐然百无聊赖地看着马路对面人满为患的小店。
目光往上移，她不由自主地念出那两个字，“星木。”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谢嘉木了，而此时此刻仅仅只是一个木字，谢嘉木又出现在她的脑海。
梁斐然鬼使神差地过了马路，同样鬼使神差地走进这家店。
她觉得自己见鬼了，谢嘉木戴着一个暗蓝色的围裙，在收银台忙碌。另一个戴着暗蓝色围裙的人在引导顾客买东西。
是不是应该说句好久不见，但她来不及说，因为她身旁的人在催她离开，“姐，代驾来了。”
“知道了。”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谢嘉木一眼，谢嘉木仍然忙碌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这一刻她知道了，原来她的心仍悬在他身上。
她像一个戒烟的人，总是在忍不住的时候说服自己来一根，她断断续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星木一趟，但她没有可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对自己很诚实，她还喜欢他。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好，值得自己这么多年执着在他一人身上。
或许想不明白的才是真喜欢。
大三的下学期的某一天，程星正在实验室里配溶液，李教授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
“李老师，你找我？”程星把办公室的门合上。
李教授今年四十出头，气质儒雅，说起话来温柔得体，但学术上十分严格，甚至有时候固执起来，可以说是吹毛求疵，学生们对她都是又怕又敬。
“程星，我长话短说。”李教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嗯。”程星认真地看着李教授。
“下个学期院里有三个公费去加州理工学院交流学习的名额，我想推荐你。”
程星愣住了，她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复杂的心情。
“听说你的英语成绩不错，这学期雅思能搞定吗？”
李教授见她愣着不回答，叫她的名字：“程星。”
程星回过神来，不安地问：“李老师，要去多久呀？”
李教授答：“半年。”
听到答案后，程星的脑海里分出两个影子在打架，一个影子说那可是加州理工学院，多少理工人渴望去的地方。
另一个影子说可是你要离开临州半年，离开谢嘉木半年，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你能适应吗？
李教授没想过程星会犹豫，她把程星叫过来，只是想让她好好准备雅思而已。
“李老师，我想回去考虑一下。”程星说。
李教授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作为她的老师，不可能对于这种情况无动于衷。
“程星，你怎么想的？”李教授难以理解地说，“我们这个专业不继续深造有什么用，读不读博看个人造诣，但你总得读个研吧。”
“你去加州理工待半年，凭你的能力，是有很大机率可以留在那里读研的。”
程星低着头沉默。
李教授恨铁不成钢地说：“程星，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想继续读研，毕业直接工作，你有国外学习经历对你求职也有很大帮助。”
程星心里很乱，仿佛心中有一升浆糊，把她的血管全搅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未来，她一直没敢多想，跟谢嘉木过好当下的日子，是她最大的希翼。
然而现在她好像看到自己走向了命运的入海口，但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奔赴向何方。
最后李教授妥协了，说给她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她拒绝，李教授会推荐课题组其他本科生。
从李教授办公室出来，程星回到实验室，她满脑子都是浆糊，什么都做不下去。
傍晚程星走出校门，她往常会去星木帮谢嘉木看会店，但今天莫名觉得自己好疲累，坐上公交车直接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谢嘉木才从店里回来。
程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专业书，但很久都没有翻一页。
谢嘉木端着水杯在她身旁坐下，还没等他开口问，程星先喊他：“哥。”
他转头看向她，等她说点什么。
程星想了一晚上，此时平静许多，“哥，学校下学期有出国学习交流的项目，是去加州理工，半年时间。”
谢嘉木专注地看着她：“你想去吗？”
程星陈述：“我老师想推荐我。”
“挺好的，出去见见世面挺好的。”
程星蹙眉：“哥，我…”
“不用担心钱，我给你想办法。”
谢嘉木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想着去哪里筹钱，去哪家银行贷款，离下个学期还有一段时间，他还能攒多少钱？
“哥，是公费。”
要是花钱，程星考虑都不会考虑，就是因为不用花钱，才让她如此纠结。
“有这么好的事情！”谢嘉木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很多。
程星瞪他一眼，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流淌，迟钝如谢嘉木，也能感觉到程星不开心。
她默默把头垂了下去，看起来像一只丧气的小兔子，“哥，我舍不得你。”
谢嘉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柔软的兔耳朵，轻声安慰道：“就半年而已，一下就过去了。”
她抬眼看他，满是眷恋和不舍，他的心猛一下被击中，他其实也无法想象她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但个人隐秘自私的情感敌不过希望她好的心愿，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她的人生尽是坦途，所有苦难他会替她承受。
谢嘉木柔声说：“星星，你可以没有顾忌地往前走，因为我一直都在。”
只要你回头，就可以看到他，他会一直在你身后。
三天之后，程星给了李教授回复，她愿意去。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匆忙，程星全心扑在雅思考试上，六月份参加了考试，考了85，李教授对此很满意，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在她眼里，程星是属于有天赋且愿意努力的那类人，这种人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十月初，程星启程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谢嘉木去机场送她，她周围是同院的两个同学。
当着他们的面，程星毫不避讳地抱住谢嘉木，状若无人地在他怀里撒娇：“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经常给我打电话。”
谢嘉木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应了下来：“嗯。”
程星全身心地注视他，生怕少一秒可以看到他的时间，最后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哥，你会想我吗？”
谢嘉木毫不犹豫地点头：“会。”
“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
“等我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程星补充说，“一个藏在我心底很久的秘密。”
“什么？”谢嘉木被她牵引着问。
“想知道的话，就一定要心无旁骛地等我，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等我回来，我就不告诉你了。”
谢嘉木笑：“好，那等你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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