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魔女与魔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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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白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得到过去盟友的支持后，蒲柏低低冷笑，亲手撕碎了墙壁上属于那些卑劣者的旗帜。
他骑一头背生双翼的大角鹿疾驰至阵前，遥望着翻滚奔腾而来的可怖乌云，冷冽的嗓音清晰传至每一位子民的耳中。
“南方的畏战者至今打定主意要做一只装睡的乌龟，”他的话语格外刻薄尖锐，其中蕴含的消息也格外令人遗憾。
但是没有一名精灵因此失望而畏缩，就如同蒲柏所说：
——“所以，就让我们为天空大地，为精灵伟大的荣耀而战吧！”
精灵们多为雪肤金发，他们的轻甲镀有一层增加强度的秘金，魔力也自带一种如同月华般的莹润光泽。
这让他们反守为攻向梦魇之潮发起冲锋时，就如同一股正在燃烧的太阳余晖。
直到最后，燃尽熄灭。
不但南方的畏战者没有来，就连北方的龙族也没来得及驰援。
残破的王者倒在家园的废墟之上，鲜艳的赤色浸透了他的面庞与金发，那双浅灰棕色的眼瞳却依然剔透。
又或者说，在梦魇的认知中，以鲜血和死亡作为装点的宝石才是最美丽的。
“在属于我梦魇之王的历史上，你只会成为一颗毫无意义的垫脚石。”梦魇王充满着恶意的兴奋，向濒死的精灵王宣告道。
那时梦魇王的同类已经多到足以遮天蔽日，他立于它们的簇拥之中，它们听从着他的号令。
就像他多少次所窥探、注视着的，被同族与盟友所环绕的精灵王一样。
在梦魇所学得的概念里，那就是所谓的——“王”。
然而面对梦魇王的这样一句宣告，蒲柏仅是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梦魇王恼火地释放出更大的恶意：“不只是卑劣的人族和矮人背叛了你，就连龙族也将你视作垫脚石。”
“声称爱民如子的精灵王啊，你的子民都死于你的愚蠢和傲慢，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然而没想到，蒲柏听到这句话后非但不后悔不恼怒，反而连讥诮都收了回去，完全回归了平日里的平静，只是在那基础上增添了一点哀伤。
就好像在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就连毁灭了他之一切的梦魇王，在那一刻都被他视为了多余的过眼云烟。
他放眼眺望阴沉的天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不是咒骂而是祝福，不是对近在眼前的梦魇王，而是对遥远的盟友所说：
“我的朋友，希望活到最后的你们……”
噗！利刃扎穿了他的喉管和声带。
但蒲柏依然用无声的唇语说完了那句话：
“我的朋友，希望活到最后的你们，是幸运的。”
他确实直到最后，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梦魇王隐隐希望见到的丑陋神色。
败者在短暂的本能挣扎和抽搐后死去，而胜者却在一旁，用他虚假的人形像人一样喘息着。
亚兹大陆上曾流传过一句来自于某个寓言故事的名言：无论是多么强壮的勇士，都捉不住流逝的风。
亚兹梦魇王曾经无法理解那种无聊而矫情的语句，但在蒲柏彻底失去生息的刹那，他好像隐约地感觉到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从指间悄然消逝的感觉。
于是他就如最初的计划那样，将那具残破的身体修补完整，使它变成自己的东西，使精灵王的力量变成自己的力量。
人会强烈渴望某一样事物，往往只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而已，这是梦魇王在那片大陆上学会的道理。
然而——
两百多年之后他在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上凝视镜中的身影，才忽然发觉：他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时，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响声。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在做什么呢，我的同胞？那具躯壳，就那么令你迷恋吗？”
亚兹梦魇王扔掉了那颗不满意的头，冷笑道：“梦魇之间说什么同胞呢？况且要这么说的话，你不也一样吗？”
“——比如说，那个难听的嗓音，还有你所使用的名字。”
最强的梦魇，梦魇一族的首领被称为梦魇王，或许他曾经用过不少假身份假名，但无论是同类、敌人还是猎物，称呼他本身的时候都只会说“梦魇王”。
那么当两位“梦魇王”相遇时要怎么称呼对方呢，那就只能找个名字作为代称了。
穆提梦魇王报出来的名字是“斯拉欧加”，曾经的人界大贤者之名。
亚兹梦魇王对此深感不屑并出言嘲讽：“你分明根本就不是当初吞噬那个人类的梦魇王，却仍在执着而拙劣地模仿，这显得你十分愚蠢。”
是的，严格来说这个企图以斯拉欧加之名自称的梦魇王并不是当初的穆提梦魇王。
穆提梦魇王早就被魔王拜恩等人彻底杀死了，而现在的这个，只不过是上一代穆提梦魇王从自己身体里分割出来的一个梦魇之卵。
抗魇决战开启时它尚未“孵化”，所散发的力量低微，加上前代梦魇王以魔具为它掩盖，因此幸运地躲过了两界高手的搜寻灭杀。
但也许是上代穆提梦魇王已经对自己的败亡有所预感又不甘沉寂，当他本身死亡后，过往的记忆便从这个梦魇之卵中苏醒。
过于庞大的记忆让尚未成熟的梦魇之卵险些夭折，但在熬过那一关，尤其是在得到了亚兹梦魇王的些许力量资助之后，那份记忆所带来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
他以惊人的速度获得了高度的理性和智慧，并借由上一代的记忆飞速提高着自己的力量，以惊人的效率成长为新一代的穆提梦魇王。
——虽然吧，现在的穆提梦魇除了他本身之外就没剩下几个歪瓜裂枣了，它但凡没有变异成一颗咸鸭蛋，都能当个王。
简单来说，就是个速成梦魇王。
但快速成长的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被上一代穆提梦魇王的记忆和思想所影响，比如说对大贤者斯拉欧加的执着。
毕竟在梦魇的角度看来，斯拉欧加可以算是上代穆提梦魇王一生中最值得引以为傲的猎物了。
所以面对亚兹梦魇王的质疑，自称斯拉欧加的现任穆提梦魇王冷哼道：“你可知道，斯拉欧加这个身份在穆提大陆上曾经是怎样的呼风唤雨？”
“直到现在，他还有学生门徒散落四处，他的威信仍遗留在王国的军队之中，他对魔界的仇恨依然在影响着人族，他的研究成果依然被魔法师们所称颂。”
“这样的身份背景就是一把利剑，当然值得好好利用一番，难道连这一点你都不能理解吗？我来自异大陆的同胞？你说愚蠢的究竟是谁呢？”
亚兹梦魇王：“利用猎物显赫的身份背景确实不失为杀人诛心的制敌策略，但前提是能学像。”
亚兹梦魇王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贤者斯拉欧加，但来到穆提大陆之后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来自普通民众的、来自其门徒的、来自其敌人的、来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的。
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亚兹梦魇王，真正的斯拉欧加，必然不会是眼前的新生梦魇王所模仿出来的这副模样。
上代穆提梦魇王一度掠夺过斯拉欧加的身躯，但后来却被月曜贤者佩瑟拉所破坏。
所以现在的假斯拉欧加整个身体都是利用他人血肉，按照记忆中的大贤者捏造拼接而成的，和刚才亚兹梦魇王捏头是差不多的手段。
而成品的效果呢，虽然五官和躯体线条都不能说不好，但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阴险得不算太高明的中老年男人。
如果换做是亚兹梦魇王自己，是肯定不会选择这种人来做宿主、走狗或者零食生产者的，因为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太容易暴露，
亚兹梦魇王继续讥讽道：“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才不到一个月大，而我，哪怕不算被封印的时间都有四百多岁了，你最好相信我的眼光。”
假斯拉欧加闻言微微侧头，露出了阴鸷的神色来，但他很快便收敛，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那么我究竟应该称呼你为什么？”
亚兹梦魇王收起讥诮，思考了一下说：“那就提尔提吧。”
“提尔提”是他的其中一任宿主之名，也正是他杀死精灵王蒲柏时所使用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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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节过去之后，《魔界日报》登出了一篇以《魔王之路》为题的文章，主笔为记者葛瑞丝。
过往的领主和族长们偶尔也会想到通过媒体来立形象，但他们的做法大多都是在吹嘘自己的力量与威信，千篇一律的腔调，看多了都替他们感到尴尬。
但像这次这样的访谈+评论的形式却几乎是前无古人，它并没有任何对王权的强调，读者只是从中读出了一位强者的成长故事，以及他所怀有的愿景。
一时间，这份报纸在坊间被争相传阅，许多人读得心潮澎湃，而亚兹梦魇王所带来的那点猜疑和阴霾也早已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魔王城派出了军队去搜寻梦魇、魇神会和亚兹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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