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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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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卢九渊摆摆手说道。何平赶紧否定道:“卢兄,听老弟一句劝,女人,多多益善,格局打开,别最后被伤得遍体鳞伤,满身疮痍。”

我和张耀都看出何平是想到自己伤心事儿了,我们平时虽然爱开玩笑,但从不在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开,我说:“何平,你也别这样想,都过去了,失去你是她的损失。”

张耀也说道:“是的呀,兄弟,你看你平时多努力啊,又多才多艺的,毕业来找我,我把家里仅剩的三十套房子之一的一套给你住,从此咱兄弟一起收租。”

卢九渊发现本来是自己主场的,可还没开始就被平平无奇的何平抢了,他说道:“诸位可还愿意听呢?”

何平似乎有些情绪失控,估计跟喝了酒有关,他怒道:“不要你们可怜同情我!我自己能过得好,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这会儿他把我们三人整不会了,我们可从没有看不起他啊,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多幸福啊,家里有钱有权没烦恼,我一个农村人比不了,跟你们在一起我自卑啊!每次都带我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我没钱!你们每次都请我,我不好意思不回请,但你们知道这对我影响多大吗?我要省吃俭用好久才凑够的钱,有时候你们居然还嫌弃去的地方太低端,我也想去好的地方,但我这种农村贱骨头没那资格,你们知不知道!”

何平更咽着,眼泪开始滑落,我们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火锅冒着香气,除了听到火锅沸腾的声音便没其他了,画面似乎静止了。

何平在酝酿情绪,好久才又说:“我读这破大学都是贷款读的,为了家里三个读书的孩子,我妈把身边能借钱的亲朋都借了一遍,现在村里人见我们家的人都会绕道走!过年的时候你们阖家欢乐,我们一家四口却门都不敢出,也没拜访串门的亲戚,过年了没肉吃,你们能想象吗?几个鸡蛋都是从亲戚那里借的,家里的钱都留给我们三兄妹读书,弟弟妹妹念的还是民办本科!我说不念,母亲说还是要念书的,不能跟她一样没把书读好,现在什么也不会,我听村里人议论,因为没钱,我母亲都想着去跟别人睡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我和你们的差距,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富得流油,资源用不尽,而我这冻死骨就是路边的下三滥!你们永远不知道一块钱等于十角钱,十角钱能买三个鸡蛋,三颗糖,那种甜味是我童年里仅有的甜!你们永远不知道病了之后母亲跟你们说捂在被子里,出汗了就好了,你们不知道吃不上肉的时候母亲编故事告诉我们兄妹肉有细菌,不好吃,还会塞牙!!你们也不知道母亲快顶不住一个家崩溃到躲起来哭,哭完之后还要去帮别人做活的心酸!你们不知道开水泡米饭的尴尬,不知道不管多难吃都把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完的勤俭,我并不是节俭,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穷病!!你们了解吗?”

何平用拳头打了打胸口,眼泪不住滑落:“生活费不够,我只能自己做点小生意,可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那么努力什么也得不到,脑子也没你们好使,你们动不动能挣到几百几千几万,我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提,也不想要你们的帮助……都在说人人平等,要做到公平公正,可这狗世道真能公平吗?并不公平!穷人比不过富人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教育,接触到的资源你们永远比我们这些贱骨头好。我只有一条命,但我必须用这条贱命赌一把,成功了,我未来的孩子就不用吃我现在的苦,不用见那么多的心酸了。都知道富不过三代吧,穷也不过三代,第三代的富人可能变成普通人,但依旧还有血脉留存,而穷三代,用自己这条贱命去拼,成功了便鸡犬升天,从此看着不那么命贱,如果不幸的话,最后就得活活饿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社会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大浪淘沙,总归要被淘汰的,但穷病之下的贱骨头一定是最先被淘汰的,你们这些富人永远不会懂!”

何平越说越激动,我们只看着,这情况根本不敢插嘴,免得被他指着鼻子骂,朋友大抵如此,你有心事,我会坐着听完,哪怕你骂我。

他继续道:“通往罗马的路不止一条,可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牛马横竖都是牛马,命贱,犯成功,累死累活一辈子,最后也只是在罗马的人的工具!”

我想他现在是真酒劲上头了,刚才我敬酒结束之后他就自顾自搁那喝,估计上头了,但又还有意识,就是那种醉了但又没完全醉的感觉,所以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想说话。

很多人都是如此,喝酒之前是社恐,喝酒之后也是社恐,前者自己恐惧和别人交流,后者别人恐惧与他交流。

说完这些话后他估计也是后悔又难受,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于是乎,直接抡起茅台酒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如今这情况只能让他喝趴了再把人放回床上。

这件事之后给我一个教训,千万不能乱开话题,在酒局上也得留意酒量差话还少的人,怕他三杯两盏淡酒之后变成一个话痨机。

一瓶茅台顺利被何平喝了一半,他人软了下来,卢九渊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扶起,我们三人各司其职,一人安慰,一人搀扶,一人给他脱鞋冲脚,找垃圾桶,废了半天劲儿才将人安顿好。

我们三人再次回到桌前,火锅还在沸腾,里面的菜都煮烂了,卢九渊说道:“总算结束了,何兄这小酒量真不咋样,到底还是菜吃得少了。”

我看着床上的何平,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他刚才的话深深触动了我,这社会确实不公平,贫富差距很大,我以为现在都过上宽裕的小***活了,没想到还有何平家这种情况。

“咱们以后还是注意点吧,以前确实是我们忽视了他的家庭,现在这个大环境里,估计他们家庭情况更加艰难了。”

张耀很赞同我的说法,点点头说:“是介样没错,不过咧,咱们还没开始呢,吃吧。”

我们三人看着锅里被煮得不成样的菜,张耀说道:“咋的,不然给你们哥俩换一锅新的?这些都倒了喂猪?”

说完话,张耀将筷子往锅里伸,之后夹起里面的菜吃了起来。我和卢九渊对视了一眼,卢九渊说道:“其实我对吃也是不咋讲究的。”

“说得谁讲究似的。”

其实我们三人平时对吃还是很讲究的,尤其张耀,动不动就:倒掉倒掉,这些狗都不吃。可今天他却没说这话,说明刚才他也被何平的话给震撼到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吃着,喝着,最后,那锅被煮烂的火锅被我们连渣带汤喝光,酒也喝光了,之后应该都是醉了。

桌子没收我们就躺在地上。

我还记得吃火锅中途张耀哭了,说酒太辣,火锅的汤度数太高。晕晕乎乎去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在抽泣的卢九渊,而我,也确实躲在厕所里抹眼泪。

不是对何平的同情怜悯,而是被他刚才那番话震撼到,在和我们这些有资源优势,动不动就买爱疯,保时捷,bba,永远不找工作,因为要当老板的做对比,那种落差,参差感就出来了。

我对自己过去的浪费和一些言语感觉到可耻。

这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在很多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充斥着许许多多悲欢离合,我们不是世界中心,不是主角,也不是观众,而是世界的一个小部分,如同沧海一声那般渺小。

渺小的我们占据着大部分穷苦人渴求不到的资源,还妄自菲薄,不知羞耻,甚至还做了衣冠禽兽,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是罪人。

哭完结束,我出来,将两人搀扶上床,反正都是醉醺醺的,磕着碰着,明天起来大抵忘了。

安置好他们,我自己躺在床上。为了不再想起何平给我带来的那种贫富悬殊感,我让自己思绪去追寻刚才桌上我们欲盖弥彰儿扯的故事,有的可能是谎言,只为了忘记刚才的主角是何平这件事。

卢九渊说自己和对象的相爱是因为一个接着一个的ppt,他去图书馆看书,看到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孩为某事而抓耳挠腮,最后来请教他ppt怎么做。

奔着男人不能说不行,卢九渊便耐心的做起ppt,花了好久时间才做好,然后女生请他吃饭,吐槽他古装衣服好看,但不现代,所以他就换成了西装。

在之后他和女生慢慢发现对象的好,然后开始谈恋爱,女生说爱情从ppt开始,所以就做ppt互相介绍一下自己。他们互相给对方做了个ppt,找了个教室,详细诉说了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女生说想让自己的前任知道自己的现任有多厉害,然后他又做了个ppt发给前任,之后还和现任女友的前任男友撕了起来,卢九渊还说了自己都想好策略怎么弄死那不称职的前任了。

我只希望那男的不要自取灭亡,卢九渊看着面善,也好说话,但惹毛了,他一套一套的阴谋阳谋让对方死透透的,校长就是最好例子。

卢九渊还说自己女朋友带他去见了家长,还是老样子,卢九渊又做了一份ppt。将自己完整的讲出来。

我们当时都笑了,隐约中何平还说:“别笑了,别笑了,穷人得穷病没什么好笑的,都是命。”

张耀吹起自己开凯迪拉克去足浴店找技师的荤故事,也不知其中真假,反正这张耀给人的感觉就是半真半假,但有钱是真有钱。

而我,比较普通,只是阐述了自己为什么跳楼的事情,就说相信这世界有鬼。我以前说神经病才相信世界有鬼呢,后来我信了,然后他们就笑着说我神经病。

渐渐地,我睡意浓了,隐约中,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从洗衣机那里传来的:“真是三个有趣的小男人,唉呀,第四个真好可怜,今晚……”

第二天。

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张耀就躺在床边,扯着嗓门大骂道:“敲,敲,敲,敲尼马个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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