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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生与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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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活下去。

视线已经彻底陷入黑暗,原本敏锐的感官现在却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明明现在还在战斗状态,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想起了自己刚醒来的那个洞穴,感到了后悔。如果自己当时选择待在血网之主那里,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好后悔……我不想死……其实这片森林也不比那里好很多不是吗?至少不用吃难吃的鹿肉。

他突然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痛感,是从自己腹部传来的,随后他感到了一阵腾空感,背部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瘫软在地上。一股剧痛传来,朱诺知道自己怕是被开膛破肚了。

如果不是盔甲给他施加的精神影响仍在持续,恐怕他早已失去意识。

要死了吗。

他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没有思考,没有痛苦,只要就此死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以后也不用忍受那种难吃的鹿肉了。

哪怕是自觉死前,他也念念不忘那鹿肉,那次实在是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了。

但远远的,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朱诺,站起来!

他模糊的意识已经无法分辨这是什么声音,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

——站起来!活下去!你不能死在这里!

……好吵啊,最少死前让我歇一会吧,我好累。

意识开始混乱,就连那声音都变得浑浊不清,他感觉有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提了起来。随后他感觉什么东西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朱诺睁开了眼睛,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视野一片黑暗,或许他已经瞎了。

耳鸣好严重……刚才还能听到有人喊我的,但现在已经听不见了,听觉只剩下嗡嗡的鸣声。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大量的体液在流失,那是自己的血液。他感觉自己的胸口里在被什么东西摩擦、抽出,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的破洞里掉了出去。

就像是忍耐到了极致,一声尖叫声在朱诺脑袋里炸响。朱诺黑暗的视野里出现湛蓝色的光晕,逐渐冰冷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他的身体又被往后抛飞,撞到了树上。

发生了什么事?

极致的痛苦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朱诺已经想放弃了,但似乎有人还想要救他。

湛蓝色的光晕越发明亮,朱诺的视野逐渐恢复,他看清楚了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自己的身体果然如同感觉中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四肢扭曲,浑身都在流淌着鲜血,胸口还有一个很大的贯穿伤,有一块鲜活的肉正挂在伤口上,半露在外面,那块肉被斩成了两半,已然停止了跳动——

啊,朱诺明白了,那是自己的心脏。

人无心可活?自己为什么还没死?或许自己早已经不是人了吧。

在他的前面,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身体如同信号不良般不断的闪烁。她死死挡在自己的面前,湛蓝之炎从她身上喷薄而出,如同实质般的火墙阻挡在盔甲面前,让它无法前进。

这似乎就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醒来,她转头,向朱诺身上扑来,她的脸和她的身体一样模糊不清,但朱诺知道他是谁,她是那个梦中的女孩。但现在她似乎长大了。

她扑到朱诺身上,如同拼命般把附在他的耳边。她的声音虽然依然模糊不清,如同千万种声音的堆砌,而且带着极强的干扰音,但朱诺依然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活下去,求你了。”

她的身体在朱诺身上破碎了,如同昨日的幻影。

——啊……原来除了我自己以外,还有人想要我活下去啊?

有人想要我活着……有人想要我活着……单是想着这句话,朱诺心里就神奇的再次焕发出了斗志。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原来不是吗?

还有人在等我。

但我为什么还没死?

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身体中燃起,那是生死的力量,尽管无限接近死亡,但只要尚存一息,便能无数次从地狱中唤回自己的生命。

朱诺心中突然明悟,这是那只鹿的力量。

尽管并非那么强大,但那只鹿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掌握着生死。它能够让生命腐朽,但最先腐朽的是那头鹿本身。那头鹿并非只掌握了腐朽的力量,而是同时掌握着生与死的力量,能够让自己体内的器官逐渐腐朽,却依然能够存活。

通过食用它那腐烂的肉,朱诺获得了它的力量,并不强,但足够让朱诺重新燃起自己的力量,将自己从死亡中拉回。

心中超乎想象的温暖。**的力量早已干枯,但强烈的意志力和生死的力量让这个支离破碎的男人重新站了起来,只因为他知道了一件事,有人在等自己,自己还不能死。

身体恢复的速度极快,在火墙消散前,朱诺已经能够再次站起。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盔甲,拄着自己的长剑,伸手在自己的胸口处扒拉,忍着强烈的疼痛将被破坏的心脏掏出,扔在一旁。

——就算你这么说,如果能不死,其实我也不想死来着。

他死死咬着破碎的牙齿,颤抖的双腿逐渐站稳,干涸的双眼早已流不出泪水,但他的眼中重新燃烧起了斗志。

——她在陪伴我,我并不孤单。

湛蓝的火焰重塑着血肉和骨头,朱诺拔起剑,从地狱之中重新站起。

——我并不是一个人啊。

朱诺的长剑举起,指向盔甲,他露着破碎的牙齿,满脸狰狞。他对着盔甲怒吼:

“来啊!来啊!”

声音嘶哑,肢体虚弱,身处绝望,但心中却有着一丝希望。向死而生的战士,比绝望的野兽更加恐怖。

火墙消散,再次经过火焰灼烧的盔甲身体更加明亮,白银的闪耀身躯如同童话中才会出现的骑士。相比之下,身上到处都是恐怖伤口的朱诺就像是个怪物。

眼中白色的光芒消散,代表着盔甲的精神控制已经结束,但是朱诺不能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跑不掉,而且就算跑,旁边就是自己的领地,自己又能往哪里跑?而且就算跑过了盔甲,遇到别的怪物怎么办?

火焰灼烧着朱诺的原心脏部位,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疼痛,这疼痛会干扰他的思考和判断,但他只能忍受。伴随着每一次呼吸都有能量从周围的环境中被带出,来到他的身体中,这些能量被转化成湛蓝之炎,在他的身体中燃烧越发猛烈。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跳动,朱诺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没有了,那么现在跳动的是什么?

不知道,但朱诺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越发充盈了,自己的身体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恢复。

盔甲沉默的举剑,然后大迈步向着朱诺这里走来。

它没有选择冲锋,而是举起巨剑,巨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挥下,虽然朱诺的身体遭受严重创伤,但手中的长剑却一点都没有后退,死死的架着巨剑。两把剑死死的纠缠着彼此,如同两只咬住彼此,死死厮杀着的猛兽。

身体状况很糟,朱诺知道自己不能久战,他需要时间来修复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了一点,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却能挡住它的攻击,说明什么?

说明它的状态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好!

朱诺猛地加力,推开盔甲。盔甲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巨剑被震开,胸口空门大开。

朱诺看准机会,向前一步逼近,手中长剑刺向盔甲的胸口。

然而这看似是机会,其实是盔甲设下的陷阱。原以为被震开的巨剑突然变换了方向,向朱诺的脖颈和肩膀之间砍去,俨然是一幅要以伤换伤的样子。

朱诺不想和一幅盔甲换血,只能被收回刺出的长剑,身体向左一缩,躲开挥下的巨剑。

巨剑从朱诺的耳朵边上划过,挥剑产生的风压扬起了朱诺的头发,朱诺面色不变,手中长剑再次扬起,向盔甲直直砍去。故技重施,朱诺手腕炎环闪亮,在挥剑的瞬间给了它一个诡异的加速度,若是这一击命中,这盔甲也讨不了好。

然而盔甲似乎是猜到了朱诺会躲过这一击,看似用力的斩击其实留了几分余力,巨剑在盔甲手里仿佛主妇的绣花针,轻巧的收回,将巨剑挡在长剑之前。

叮——

长剑无法撼动巨剑,攻守交替,盔甲手中巨剑一用力,抖开了朱诺的长剑,随后巨剑横扫,庞大的范围让朱诺无法往后避开,但他知道这下不能硬接,于是身体往下一趴,如同壁虎般卧在地上,感受巨剑从自己头顶扫过。

猛然站起,长剑划过盔甲胸部,扬起湛蓝色的火花。

盔甲庞大的体量充满了压迫力,但朱诺的行动极其灵活,林中剑光闪烁,在血光之下,绝境中的战士上演了一幕精彩的剑舞。

朱诺的身体正在恢复,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随着自己的呼吸,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活动范围被进一步逼小,盔甲经验丰富,虽然力量比较之前减弱,但似乎技巧更强了。它并没有急着击杀朱诺,而是一点点压迫他的位置,直到最后让他无处可躲。

无可奈何,朱诺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压距离了,只能选择和盔甲交锋。

叮叮叮叮叮——

巨剑和长剑疯狂的撞击,盔甲将一柄巨剑舞的密不透风,攻击如狂风骤雨般袭来,让朱诺只能疲于应对。

实战是最好的老师,在一次又一次交锋中,朱诺被迫学习着如何使剑,也开始更加的熟悉手中的长剑。

在对生存的强烈渴望下,朱诺死死的维持着意识的清醒。那位女孩是他现在唯一的心灵支柱,哪怕是为了她自己都绝对不能死。

交锋持续了多久呢?朱诺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他从未如此的集中过注意力,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一次都没有将注意力从盔甲身上转移。

长剑不断的格挡着巨剑的攻击,每一次碰撞都是一次生死的较量,长剑在巨剑上滑过,偏移着巨剑的方向,在空隙中寻找机会反击。

巨剑的攻击犹如潮水,但潮水也终会退去,在潮水退去的时候就是朱诺最好的机会。他的长剑绕过巨剑打在盔甲的胸上,但这种快速的攻击无法给它造成足够的伤害。

——好像,变得轻松些了。

虽然盔甲的攻势依然猛烈,攻击力度也没有减弱,但朱诺感觉自己应对的更加轻松了。自己防御的次数越来越少,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多。似乎每一次交锋,他都能用更加省力的方法应对,这是生死之间钻研出的技巧,朱诺几乎本能般的学会了这些,只有学会防守他才能有机会反击。

朱诺单薄的身影在巨剑的攻击浪潮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如同最坚硬的铁壁,虽然勉强,但无论巨剑从何处攻来,那把长剑都死死的挡在那里。

叮——

又是一次交锋,几乎是下意识的,朱诺对着巨剑袭来的轨迹直接挥剑将其弹开。几乎和朱诺身体一样大的巨剑居然被朱诺的长剑弹开,在双方力量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这简直就是奇迹。

朱诺注意不到这点,他的注意力全在盔甲身上。这次招架为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机会,他顺势而上,修复好的腿骨带动身体欺入盔甲近处,在这个距离长剑和巨剑都发挥不出威力,朱诺沉下身体,一个肩撞顶在盔甲身上,以它现在减弱的力量,应该挡不住自己的撞击。

咚——

果不其然,他的撞击让盔甲后退了几步,下盘不稳。朱诺再次上前,脚下一绊,一下子就把它掀倒在地。

朱诺直接骑在了它的身上,长剑举起,从上至下贯穿了它的观察孔,但盔甲里面是空的。朱诺早就知道这点,他把长剑插进去不是为了伤害它里面不存在的**,而是为了殊死一搏。

朱诺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全部导出,火焰从体内流出,经由长剑传导,被输入了盔甲的体内,盔甲的身体反曲着身体,湛蓝之炎迅速的充斥了它的体内,从它的盔甲空隙处爆出。

朱诺死死握着长剑,往里面输入自己全部的力量,他原本心脏部位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那东西可能是湛蓝之炎在代替他的心脏运作,但现在这个模拟心脏随着朱诺往盔甲体内输入力量变得越来越虚弱,跳动也越来越慢,直到朱诺再也无法忍受,眼睛一黑,从盔甲身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长剑被朱诺顺势带出,随着他的手顺势落在地上。直到最后朱诺都没有松开手中的剑。

好晕……

朱诺仰头看天,天空中的血光不知何时被乌云所掩盖,在乌云之间留下的缝隙中,悄悄的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血天不知何时早已经结束了。

视野变黑,朱诺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这次再晕过去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戏码了,他一定是要再过很久很久才能醒来,因为他从来没感受到这样深入骨髓的疲惫。

身旁传来了响动声。朱诺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翻了个身,努力的想要爬起来。

但他真的太累了,他的核心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直起身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在抽搐,心脏跳的也越来越慢了……不,不止心脏,心脏只是他感受的比较清楚的地方,他的全身都在衰弱。

身旁的响动声越来越大,朱诺小小的转动了一下头,看到盔甲又开始活动起来。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他累了,他和她都做到了最好,如果这样都无法改变结局,那还能说什么?

就这样吧。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但他接下来感受到的不是痛感,而是一股腾空感。他的身体被盔甲提起,甩到了肩膀上。

——它想做什么?

还没等朱诺感到疑惑,他的意识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他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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