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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122章 重返燕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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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姐……

豆子以为看错, 刚再想确认,马车已然开走,他又不好特意去撵。

豆子错愕。

顾小姐来了丰州, 那怎么不……

可马车都已开走, 哪里容得他多想。

豆子只得一脸错愕回府。

……

而国公府的马车内,朴瑶眼底氤氲。

“这建安侯夫人想将奴婢丢到桃核镇去, 桃核镇染了疫情, 这时候让奴婢去桃核镇, 不是存了恶毒心思吗?”朴瑶诉苦。

顾寒之斜倚着马车一侧, 手中拿着书卷,听到朴瑶这番话, 才微微抬了抬眼。素色的珍珠步摇插在间微微动了动, 同脸上的淡妆相宜。湖绿色的衣裙外,拢了一层霜白色的外纱,腰间别着一枚羊脂玉佩, 刻着清晰的一个“寒”。

如何看, 都是一幅书香门第之后, 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素淡了些, 却哪里像方才那个商人之女, 眉眼里都透着明艳秾丽。

“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顾寒之放下书卷。

朴瑶心中一惊, 支吾道:“不像传闻中……”

顾寒之继续看她。

朴瑶叹息:“不丑, 也不是哑巴。”

见顾寒之点头, 朴瑶才忍不住道:“生得好似个狐媚子一般,明知奴婢是小姐的人,还咄咄逼人,分明就是特意做给小姐看的。这幅妖媚模样,我看这建安侯早就被她勾了三魂七魄去。一个没落侯府,一个商家之女,倒真搭得很!小姐,你可是国公爷的嫡长孙女,京中想要找国公爷求娶的王孙公子都能排到京郊去,你就别惦记着这建安侯了。”

朴瑶一口气说完,才觉心中痛快了。

可再见顾寒之半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模样,心中又有些后悔了,便又开口道:“如此没眼光,娶一个花瓶,让那建安侯日后后悔去吧。”

本是宽慰,顾寒之却开口问,声音几分清冷:“建安侯府夫人生得很美?”

女子总是介意这般的。

朴瑶顿了顿,知晓便是再瞒,也终有一日是瞒不住得,便低声应道:“嗯。”

自建安侯要娶富洛家女儿的消息传出,到建安侯府大婚,不过二十余日,眼下也才又过了日余日,正值十月初秋罢了。京中到丰州少则两月路程,若真她们是从京中来送帖子的,眼下只怕还未到建安侯府呢!

不过是她早前随小姐一同到了梧州,在梧州听了建安侯要娶妻的消息,小姐便从梧州直接来了丰州。

可临到建安侯府门口了,小姐忽然说不进去了。

这时候去,她拿什么理由作衬?

若是稍后见了洛青婉,听闻这洛青婉生得丑,相形见绌,盛明远可会觉得她特意来建安侯府奚落他?

顾寒之迟疑,却又不甘心走。

于是才有了朴瑶去探这位建安侯夫人。

朴瑶原本以为这商家女至少还算是知礼数的,没想到目中无人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打她的脸不等于打小姐的脸吗?

小姐可是国公爷的嫡长孙女,身份尊贵,哪里是这些商人可以小觑的?

朴瑶心头火,可又不敢再说惹顾寒之多想。

半晌,却听顾寒之轻叹:“罢了,总归是他夫人。哪有男子不喜欢貌美的,他若喜欢花瓶便喜欢去吧,我们回京。”

分明是自气的话,朴瑶却只得点头。

……

等豆子这回府中,脸上还挂着懵样。

楼兰和宋妈在苑中等他,见了他进府,宋妈问:“怎么样,可吓着那丫头了?”豆子平日也恼那个叫朴瑶得很,可眼下哪有出了口恶气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宋妈不知他怎么了,心中有些干着急。

豆子拢了拢眉头,迟疑道:“先前,我似是马车里见到顾小姐了……”

顾小姐?楼兰和宋妈都诧异。

“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豆子叹气:“多半是看差了,若是真是顾小姐来了,总归入府喝杯茶的,怎么会悄无生气来,又悄无声息走?”

宋妈捂嘴:“倒不是……特意来看夫人的吧。”

楼兰和豆子都看她,三人面面相觑,却都觉得宋妈说得有些道理。

既是想来看夫人,却又不见得愿意屈尊唤一声“夫人”,这倒像极了顾寒之的性子。若非顾寒之清高,又岂能容得身边那个叫朴瑶的丫头片子,鼻尖都朝着天上去呢?

宋妈没好气:“不是一向都看不上我们侯府吗?这会子又操得哪门子心?”

楼兰摇头:“哎,女人心如同海底针,我看哪,我们夫人这厢怕是狠狠将顾小姐刺了一回,扎心了!”

宋妈推他:“去去去,谁刺谁呢!我们夫人可比那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小姐好多了,依我看,倒是这顾小姐和朴瑶存心来惹夫人不快的。”

豆子跟着点头。

早前他同楼兰带夫人看仓库,逛侯府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可在朴瑶自报家门之后,夫人明显怔了怔。夫人平日里一直随和,何曾见过她奚落人,倒是今日这朴瑶确实过分了些,夫人才教训了她,可即便如此,夫人心中定是都会留不快的,所以宋妈说是这国公府的小姐特意来惹夫人晦气倒是真的。

总归,便是这回是顾寒之真来了,也没露面。

此事就不必同夫人说起,再惹夫人不快了。

三人迅速达成一致。

……

朴瑶这股幺蛾子风便也犹如秋日云烟一般,一吹即散。

前日里夫人说要修葺侯府,楼兰这日便寻了人来测量和勘探,这侯府有百余年历史了,即便要动也要谨慎些。

这等事情交由楼兰处理最为省心。

洛青婉远远看了看,见楼兰正拿着纸笔,一面同来测量和勘探的师傅沟通,一面同旁人一道伸手敲敲打打,直至确认后再记录,俨然一幅认真模样。

洛青婉笑笑,朝身旁问道:“豆子,是说侯爷初九回来?”

“是,夫人。”豆子应道:“傅大人前日派人来说,桃核镇附近疫情缓解,今日出,当是后日就到了。”

后日便是初九。

陆叔叔和卓叔叔也会到侯府。

洛青婉又道:“豆子,找人帮我寻些凤子花来。”

凤子花?豆子愣了愣,既而会意笑道:“我这就叫人去。”

洛青婉颔。

上回去曲县出巡,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凤子花,颜色艳丽,姹紫嫣红,她的衣裳和手心都染了些许,后来盛明远说,这颜色若是不及时洗掉,怕是会留痕迹。

这是绝好的染料才对,只是不知能否长久落色。

此回陆叔叔和卓叔叔来,卓叔叔便是管染坊生意的总管事。

上回的账册她已看过,旁的问题没有,却因着衢州山洪暴,染料的成本上涨了十余倍,导致这后续的布匹和成衣生意也受牵连。各地已有的原材料囤货因着衢州的洪灾,也相继涨价,从原有的账期变成了现款交易,却依旧供不应求。再加上商人们的恐慌,便将这需求抬得虚高了数十倍,价格也迎刃而上。

而后衢州山洪的影响虽然缓解,可这哄抬价格之后的红利谁也不舍得弃了,便始终宣称货源紧缺,也控制不对外放货,导致衢州山洪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可染料的价格依旧居高不下。几家做大,哄抬了市价,旁人是敢怒不敢言。

丰州素来贫瘠,商人着眼也少。

这凤子花也未曾入旁人的眼。

她也是无意被盛明远这么一说,才想起。

只要这凤子花能用,便是产出的效率只有十之一二,光是风声都能改变现有的染料价格格局,更何况这曲县山野满山遍野的凤子花开?

这做染料的一行,是该洗洗牌了。

踏雪眼睫一眨:“现在吗?”

可是,今日小姐新婚呢!

“不然呢?”洛青婉抬眸看她,清亮的双眸,精致清透。

也是,谁家的姑爷新婚夜是睡过去的?

小姐不看账册,还能一整夜都盯着他看不成!

踏雪对这个新姑爷满是腹诽。

等染坊的账册搬来,足足有两大本厚。

看完不知要多少时候。

“出去吧。”洛青婉接过账本,目不转睛翻了起来。

踏雪自幼跟着她,知晓她看起账册来,只怕一整夜都未必够。

自从老爷中风后,整个洛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往来都在落在了小姐一人身上。

洛家是燕韩富,名下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农林牧副渔,木材生丝瓷器,药材钱庄商行,大凡能叫得上名字的,洛家都有涉猎。

洛家总共有四个总管事统筹。

洛家的大大小小的生意,分布全国,总过由二十四个大管事掌管。

每月初九,二十四个大管事都会遣人呈上本部分的账册,小姐若有时间会逐一看过,若无时间,四个总管事也会看过后知悉给她。

小姐从小跟随老爷学习经商之道,经营手段和生意上的往来自有过人之处,否则老爷中风后,凭小姐一个姑娘家,也镇不住这二十几个老练的管事。

小姐还有个厉害之处,便是看账本是不用算盘的。

有一次生丝的账目出了猫腻。

小姐将掌管生丝的胡大管事召到朗州,就在大厅里,请了四十个账房先生现场清算,算得胡大管事满头冷汗。

四十个账房先生花了大半日还未算完,胡大管事已心虚。

小姐瞥了眼总账,将账本递回给他:“总共少了十一万八千二百两银子,假/帐做在去年腊月,今年三月,五月,六月,八月,涉及一百零三笔交易,反正账房先生还在算,可要一一列出来给你?”

胡大管事当场吓得面目铁青。

听陆先生说(总管事成为先生),这本账册做得近乎天衣无缝,若非一人短时间内一路看下来,根本看不出端倪,小姐请了四十个账房先生,无非是在胡大管事面前清算,让他死心。这些帐,她心里清清楚楚。

水至清则无鱼,洛家的生意做得越大,旁人想从中得利也无可厚非。

胡大管事已是跟随老爷多年的老人了。

若非他挪了生丝的公/款旁用,导致新丝的收货出了问题,大小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是了。

杀鸡儆猴,胡大管事此次净身出户,也算给其他大管事敲响了警钟。

洛家的管事薪酬丰厚,手上的权利多,年底还有分红。

做得好的年份,还有东家额外的红包报酬,这些年,无非是洛老爷子中风,洛青婉初掌洛家,不少人才打起了旁的念头。

没想到,这洛青婉更是个手段利落的。

这二十几个大管事也才逐渐将称呼从大小姐变成了东家。

这并非简单的称呼变化,而是认可。

洛老爷子中风已久,如今洛青婉掌管,洛青婉便是东家。

踏雪一路看来,知晓小姐的不易。

如今,她要看染坊账册,那便十有八/九是染坊的生意出了问题。

洛家生意做得虽大,但百尺高楼,始于足下。

生意上的事,没有小事。

踏雪福了福身:“那小姐早些休息。”

洛青婉的目光落在账册上,并未移目,只淡淡应了声“嗯”。

待得踏雪离开,洛青婉瞥了瞥床榻下的某人,放下账册,伸手将大红的绣着牡丹花纹的吉祥喜被披在盛明远身上,而后起身,重新坐回床榻上看账册。

屋外,夜深人静,前厅的酒席早已散场,只有红色的灯笼在屋檐下照出一抹婉转昏黄。

新房内,大红的双喜蜡烛一直燃着,不时“噼啪”作响。

洛青婉倚在床边,随意翻着手中账册。

屋内喜庆尚余,又安静徜徉,唯有盛明远的呼吸声,和洛青婉翻账册的声音。

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

不觉便临近破晓,天边泛起了了鱼肚白。

洛青婉微微打了个呵欠。

起身吹灭了红烛,和衣卧回床榻上。

床榻下铺满了红枣,花生,莲子,桂圆,寓意“早生贵子”,洛青婉笑了笑,牵被盖上。

*****

大婚之喜,惯来的习俗都是无人打扰。

翌日,等到晌午过了,新人都还没起。

等到黄昏将近,这一日都险些过去了。

周妈一脸欣慰:“听说侯爷昨夜连敬酒都没去,一直呆在房里,这会子都过了晌午了还没出来,连要起的动静都没有。看样子,咱们侯府怕是隔不久就要抱小世子了。”

周妈几人负责打扫庭院。

可不等于将新房守着?

可侯爷方才新婚,哪有人会去打扰?

所以打扫庭院也是远远得打扫,一面说着话罢了。

周妈说完,一旁的吴妈接道:“可不是嘛,咱们侯爷也二十出头一二了,身边一直连个人都没有,眼下刚娶了新娘子,还不如胶似漆的?我看,没个今晚,侯爷是不会出来的了。”

吴妈说完,几个老妈子都跟着笑起来。

建平侯府不像旁的侯府。

府内住的一百多口人,都是自盛明远的太爷爷起就在侯府中落脚的家仆和家眷了。

说是府中的家仆,却又不像家仆。

跟那些个自幼看着盛明远长大的七大姑八大姨没几分区别。

若是换了旁人,哪敢如此打趣自家的侯爷和夫人?

也是亲厚。

吴妈叹道:“咱家侯爷可是个好人,肯定知道疼人,咱夫人能嫁进侯府来,也是个有福气的。宋妈,你让楼兰给厨房说一声,给侯爷和夫人炖些汤水好好补一补。我听楼兰说,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夫人要同侯爷一道在封地出巡,接受百姓跪拜,而后还要递折子上去,朝廷接到折子才会认可夫人的名份,今日是成亲第二日,第三日就得离府,需得十日才回来,咱可不能怠慢了新夫人。”

宋妈一听,笑得合不拢嘴,“我去我去。”

宋妈连扫帚都不要了,就往楼兰那端去。

苑中如此光景。

屋内,盛明远正好迷迷糊糊爬起来。

原本还睡意懵懵的模样,也忘了自己怎么在床下躺了一宿的,可一起身,蓦地看到床榻上还躺着个人,盛明远顿时就清醒了。

昨日是他新婚,他昨夜喝完那杯合卺酒就倒了。

眼下,环顾四周,天色已暗。

又看看快要燃尽的红烛,应当不是晨间,是黄昏了。

盛明远扶额,也不知楼兰从何处寻来的蒙汗药,他昏睡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之久。

等他记起昨日之事来,才又俯身打量洛青婉。

他娶得真是洛青婉?

富洛家的女儿?

盛明远记得昨日他挑起红盖头,心情便澎湃了,他夫人哪里丑?哪里体态臃肿?哪里举止不雅?不过是不能说话罢了,可生了一幅明眸青睐,比黑色的玛瑙还动人心扉。怎么就被外界传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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