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孱弱英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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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八年三月仁宗驾崩,四月赵曙即皇帝位,是为宋英宗,原本新君即位是好事儿,可不知是英宗之前太过劳累还是登基后心理压力过大,仅仅四天后突发重病,无法上朝。

新君刚一即位就发生不测,北宋朝廷蒙上了一层阴影。可无论如何国家总要运转,朝政也要处理,而当时首要工作就是仁宗皇帝的灵柩要出殡。

先帝灵柩出殡,现任皇帝必须亲自主持,可当时英宗身体健康却进一步恶化,农历的四月天,开封城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出殡刻不容缓,于是在仁宗皇后曹太后和韩琦等人主持下,由内侍扶着英宗露个面完成仁宗的出殡仪式。

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出殡过程中英宗突然再次病发,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在现场庄重肃穆的场合简直不成体统,事出紧急,韩琦甚至都不顾君臣礼法赶紧上去抱住英宗先稳住皇帝,然后赶紧招呼内侍把英宗扶回去。

皇帝病情再次加重无法处理朝政,国家大事不能没有决策,经过群臣商议,只能由曹太后出面垂帘听政。

曹太后不是个简单人,祖父是开国名将曹彬。仁宗原配郭皇后被废后之后,考虑到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仁宗养母杨太后经过选拔替仁宗做主立了她进宫做了皇后。

刚刚进宫时的曹皇后年仅十八岁,但在后宫稳重端庄,行事低调,成为仁宗的贤内助。仁宗后来宠爱张贵妃,张贵妃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想要出行用皇后的仪仗,于是向仁宗讨要,仁宗宠爱心切没多考虑就让她自己去找曹皇后要,于是张贵妃就真跑到皇后宫中去要。曹皇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仪仗给张贵妃了。

要过来仪仗的张贵妃美滋滋,这就准备出宫去秀一把,被回过神的仁宗拦住,说要是被朝廷上的谏官知道了张贵妃用皇后的仪仗出行肯定会骂死自己,赶紧叫张贵妃把仪仗还了回去。

在稳重的曹皇后看来,她并不计较这些礼仪上的讲究,仁宗是她老公,只要老公同意的她就同样同意,她是皇后要顾全大局,不介意对其他嫔妃包容甚至退让。

顾全大局的曹皇后不仅仅只会退让,关键时刻也有着果断睿智的一面。庆历八年正月,后宫几个卫士作乱,仁宗一听说有人作乱吓得撒丫子就跑,曹皇后拦住仁宗,派出贴身婢女出宫通知守将王守中带兵前来平乱,然后安排人紧闭殿门防止乱军进入。接着,为了防止乱军纵火,她让宫中太监宫女准备好盛水的器具,结果乱军果然点燃大殿帘幕,被曹皇后安排人迅速扑灭。

皇后就算再怎么高贵,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慌乱时刻是如何有条不紊调度太监宫女的呢?大家又凭什么听皇后的呢?原来当夜曹皇后派大家听令行事之前,先把所有待指派的人头发头发剪掉并且告诉大家,今夜所有人护驾有功,明日论功行赏以头发为证。

护驾有功而且还有论功行赏的凭据,大家说啥也要给曹皇后卖命,于是原本一团散沙的太监宫女们被曹皇后团结成一股绳,乱军也很快捉拿平定。

作乱平定之后追查余党,发现宫中有几个宫女也涉及其中,按照制定应当处斩。但这几个宫女向自己的主子求情,而主子们又都是仁宗宠爱的嫔妃,嫔妃们去向仁宗求情,仁宗心一软便答应不杀这几名宫女。

曹皇后得知后穿戴整齐向仁宗进谏,要求必须处死这几名涉案宫女,仁宗一看自己老婆来了又不是外人,赶紧让老婆先坐下有话好好说,没想到曹皇后倔的很,表示不杀贼人无法肃清后宫,陛下不答应的话她就一直站着永远不坐下。

自己温柔贤惠识大体的皇后居然头一次这么强硬,仁宗也是没想到,但是转念想一想皇后说的都对,便不再袒护涉案宫女,所有作乱人员依律全部处斩。

仁宗去世当晚,曹皇后下令关闭城门收缴钥匙,所有太医进宫待命不准出宫,密诏两府宰执大臣黎明时刻进宫。等到黎明时刻亲眼看到韩琦等人进宫,曹皇后立刻泣不成声,告诉宰相们仁宗已驾崩,并在宰相们的见证下下诏英宗即位。

沉稳端庄识大体,关键时刻果断而有智慧,曾经的曹皇后变成了曹太后,英宗病重无法处理朝政而由曹太后垂帘听政,似乎很合理,然而看似合理的垂帘听政却因为英宗病情逐渐加重而变得诡异起来。

英宗的病症呈现出一种时好时坏的状态,在上朝的时候英宗正襟危坐听取朝臣上梳,表现出了皇帝应有的气度;而退朝到了后宫之后英宗又开始了癫狂的状态,常常打骂宫女太监,尤其是大骂曹太后的宫女太监。

这就很不正常了,如果说真的精神有问题,为什么上朝时候好好的,回到后宫就发病?而且尤其是对曹太后的宫女太监发病最为严重?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曹太后也。

到了嘉佑八年六月,英宗病情进一步加剧,已经完全无法上朝,韩琦心急如焚,赶到后宫探望,正好碰上英宗在服药,韩琦就亲自把汤药端到英宗跟前给英宗喂服。

宰相亲自喂服,皇帝总该感受到臣子的一片热忱,没想到英宗还没喝两口说啥也不喝了,伸手就去挡,一挡之下韩琦猝不及防打翻了汤药,倒了韩琦一身。

史书记载,英宗明明病情严重,却“厌服药饵”。

这就怪了,一个病人明明病重却不肯吃药,而且别人喂他药他还有工夫把要推翻,韩琦被倒了一身药,曹太后在一边赶紧招呼人去取干净衣服给宰相,一边感叹说,相公真是不容易啊。韩琦没接曹太后的话茬,只是连连婉拒,不过是皇帝陛下不小心弄脏了做臣子的衣服,才多大点儿事儿,谢恩后退出皇宫。

皇帝没病装病,太后话里有话,韩琦这一遭后宫一日游,算是摸透了英宗和曹太后俩人心里的名堂,这俩人是在这儿较劲儿呢。

英宗不能上朝,曹太后就接着垂帘听政,女人总归感性,工作谈的多了难免会带入感情,曹太后在处理朝政之余就提到了英宗在后宫骂骂咧咧不遵礼仪,让自己心寒。

韩琦不等太后把话说完就抢白,我们做臣子的只看得到朝堂上的皇帝,陛下现在疾病缠身,回到后宫后全靠太后照顾,万一陛下在后宫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是太后也不会心安吧。

曹太后一听惊呼道,相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好好照顾陛下了吗。

韩琦答道,太后悉心照顾陛下,那么我们朝堂上的大臣也自然会尽心辅佐陛下,一切都会好的。

退朝后,富弼欧阳修几个人围住韩琦问,这种口气跟太后说话你不要命了?

韩琦无奈说,只能这样将太后一军,否则到了深宫中陛下被太后拿捏的死死的,谁能确保陛下安然无恙?

大家又问太后所说陛下后宫行事不守规矩到底是真是假?

韩琦叹道,一个皇帝如果真的疯疯癫癫没个规矩,又怎么可能在朝堂上正襟危坐而一回到后宫就做尽错事?传闻不可轻信。

韩琦没有等太久,一个月后,到了嘉佑八年七月,英宗再次病愈,正当大家都以为两宫和睦,皇帝可以好好励精图治的时候,后宫里又发生了着名的“韩虫儿案”。

韩虫儿是原仁宗嫔妃翁氏的一个婢女,自称仁宗生前看见她在井旁打水,打水的时候有一条小蛇顺着井绳从井里爬了出来,仁宗觉得这是天降龙子的征兆,当天就把韩虫儿给临幸了。临幸完韩虫儿之后仁宗把韩虫儿头戴的金钗取走了,约定为临幸的信物。仁宗死后,韩虫儿肚子果然是一天天大了起来,可过了十月怀胎的期限还没生,于是曹太后派人审问韩虫儿,韩虫儿一审全招,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瞎编的,信物金钗也不是给了仁宗,而是为了编故事自己偷偷埋在了后宫一处佛阁里,有关部门找到韩虫儿描述的佛阁里一挖果然在里面。

人证物证俱在,韩虫儿供认不讳,最后曹太后下诏韩虫儿受仗刑,发配尼姑庵,其主永昌郡夫人翁氏品级降一级。

消息传出,举朝哗然,就这?满朝文武纷纷上梳,韩虫儿和翁氏这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咋就一个发配尼姑庵一个官降一级,这跟自罚三杯酒有什么区别。曹太后向朝臣解释,留着韩虫儿一命,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免得别人说韩虫儿是真的怀了龙种被我们杀人灭口。

根据现代医学的理论,女人肚子大了不一定是怀孕,有时候一些特殊的病症如肿瘤或者肠胃积水囊肿都有可能引起肚子大。可放在古代病例毕竟少,肚子大了一般都以为是怀孕,韩虫儿便借此大做文章,号称怀了龙种。

可问题是,在皇宫里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人陪伴,宦官宫女随时跟着,某时某刻见了某人起居注上给你记得清清楚楚,比二十四小时监控还全面,曹太后想知道事情是真是假,起居注一查便是,需要等到十月怀胎骗局破产才审问韩虫儿吗?

需要,孩子即使不是龙种,也是用来对付英宗的最后仰仗,在曹太后与英宗矛盾日渐激烈的当时,韩虫儿的孩子一旦降生,这就是仁宗龙嗣,仁宗龙嗣诞生,英宗怎么办?奖惩藩王?回老家?

古往今来,被废君王没有一个能善终的。

英宗一家人住在宫里,对韩虫儿之事肯定也是听说的,曹太后憋着一口气等着韩虫儿生孩子,英宗战战兢兢等待听天由命,没想到韩虫儿撒谎撒的太大,根本就没怀上孩子,曹太后的计划全盘破产。

如今曹太后手里的牌少了一张,威胁自然少了一分,英宗逐渐掌握主动,大权在握的英宗决定任性一把,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嘉佑八年十一月,朝中举办仁宗虞祭。本来虞祭这个事儿我是不想写的,毕竟牵涉封建礼仪,文献晦涩难懂,可英宗在虞祭中表现的实在太差劲,不得不写。

虞祭是主人死后的古代祭祀活动,民间普通百姓有祭祀“头七”、“七七”的习惯,放在王公贵族里面就是做虞祭,祭祀的过程叫做行虞。根据礼制,天子九虞,即帝陵关闭之后第一虞、带着天子神位回宫路上分别第二、三、四、五虞,然后回宫之后第六、七、八、九虞。

封建社会皇帝不轻易外出,神位回宫一般由礼部官员办理,前五虞也有礼部官员完成,可回宫后的四虞要由现任皇帝亲自完成以示孝道。

说的再直白一点儿,老百姓家里做头七,儿子必须要回来主持。

礼部官员完成路上五虞之后把仁宗神位带回来,接下来就该英宗主持完成剩下四虞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英宗拒绝参与。

谏官们如同炸锅一样,本朝以孝道治天下,新君刚刚即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不孝这哪能行,纷纷上梳劝谏英宗参与虞祭。英宗不胜其烦,终于同意参与。

到了虞祭的当天,宫中传来消息,英宗不豫。病倒了啊,没法儿参加活动了,大家见谅。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不是不豫,这是不孝。

在英宗与百官就虞祭的问题极限拉扯的时候,一位名叫司马光的谏官接连上梳,称皇帝不参与虞祭都是臣子的罪,言辞激烈要求英宗治自己的罪。

等到英宗答应虞祭又身体不舒服临时变卦之后,司马光又再次上梳,说太医宋安道不久之前多次把脉诊治,陛下都已经脉象正常身体痊愈了,现在突然又病倒,这是欺君之罪,应当砍了。

可宋安道在仁宗朝多次为仁宗诊治,医术高超众所周知,司马光接着又说,陛下您常常自称没病不肯吃药,其实你病太深了你不知道,医生有良药你不吃你这是不爱惜自己,我司马光痛心疾首,你赶紧吃药吧,你吃药了才是万民之福。

由于司马光奏疏原文实在太长我就不赘述了,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查阅看看,非常精彩,一会儿灵魂质问,一会儿辛辣嘲讽,再一会儿好心劝皇帝耗子尾汁。英宗估计是看了司马光这些谏官们的奏疏实在是脸上挂不住了,行行行我不当逆子了还不行吗?终于答应在九虞最后一虞的中主持大局。

到了最后一虞这一天,英宗终于遵守承诺不情不愿的出现了,最后一虞了,父亲神位归位,儿子要跟父亲魂魄告别了,是真真正正的分别,从此父子俩前生缘尽,当儿子的肯定要悲恸大哭。可英宗皇帝毕竟不是仁宗亲生儿子,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于是在最后一虞上英宗干脆也不演了,大家哭吧,我不哭。

朝臣哭、太后哭、皇帝就是不哭,场面一度尴尬,眼看着实在是太别扭,礼部官员吕夏卿急中生智提议说我们行“卒哭之祭”吧,大家赶紧附和,卒哭卒哭,不用哭了,英宗总算没继续出丑,终于沉默着完成了这最后一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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