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厉精为治开窑冶铁 御史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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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兆恒自蒲州回到平阳城,紧锣密鼓,操办蒲州新建冶铁炉。
“蒲州冶铁这件事办好,不仅流民之患根除,且平阳府税赋面貌或将大改观,我们必是要举力办好这件事”,他对李墨林和郑天野说。
流民向各处安置倒也没费周折。
除坝后新建的村安置了七、八百人,其余分到西山挖石炭和蒲州冶铁所。
一开始邓兆恒发愁老幼如何安置,魏程远跟他说:\家中无青壮的差不多都死逃荒路上了,这些流民要么是单身的青壮,要么是有青壮带着老幼。”
只是户房米粮和工房各项耗费的大增,让府库捉襟见肘,李墨林焦头烂额,邓兆恒也愁眉不展。
魏程远来诉苦,“大人,属下各司人马眼下只发个伙食银,外出办差口粮都得自己垫付,能否先给属下拨一千两救救急。”
邓兆恒:“让户房挤一挤,出了案子总是要破的。
魏程远苦笑道:“李主事说,他的伙食银都快发不出了。”
邓兆恒何尝不知这些,眼下只能从其它开支上省一省,先全力保石炭和冶铁。
冶铁所一年半载只能往里投,指望不上。
石炭却是挖出来就能变银子,邓兆恒眼巴巴地盼着郑天野。
郑天野带数百人在西山,半年挖出了两个石炭窝。
一个大多是黑石头,郑天野说:“挖到黑石头,大约离石炭不远了。\人力不断地往里投,却是仍不出石炭。
另一个石炭窝好一些,但那石炭只是窄窄的一条往前延伸,每天出五、六筐石炭。
郑天野正在将窑口扩大,人力和米粮消耗大增,却是入不敷出。
邓兆恒府里坐不住了,前去察看。
过汾河,行了约一个半时辰,邓兆恒驻马向西眺望,吕梁山南北连绵无尽,深秋时节,万山红遍。
邓知府少时在关中面对的是秦岭,到京师后,看过几回深秋时的燕山,此时不觉生出江山如画,天下为家的感慨。心里决意,将竭尽全力不辜负这一方山水。
山前一片南北连绵的土丘,土石相杂,生长着荒草和灌木。
一片窝棚搭在朝阳背风处,窝棚前荆条筐、铁钎、铁铲有序地摆放着。
朝东一个黑洞洞丈高的洞口,有窑工二人合力将一筐石炭拖出洞外。
洞口四周近百人正在挖土。
郑天野从另一窑口处赶过来相陪,说:“此窑石炭过于窄细,里面摆布不开。属下欲将这土丘挖下半边,看下面是否有大片石炭。\
邓兆恒:“若下面还是窄细的一点将如何?\
郑天野无奈地笑了笑,“赌它一下。”
邓知府要进去,郑天野劝道:“大人,里面低矮,且土石有松动处,还是外面看吧邓兆恒道:\你与役夫们进得,我自然也进得。\
郑天野只好亲手举着火把前面引路。
洞壁上的小土穴点着冒黑烟的菜油灯,再往里,石土混杂,潮湿、污浊的味儿扑面而来。
洞的尽头,火光照着乌黑发亮的一片,有人用钎凿下大小的石炭块,旁边的人上去用铲装进筐里,再合力往洞外拖。
邓知府问:“如此劳作,不出一个时辰人便无力了。\
一同进来的包副监史道:“属下正着人做小板车,拟报户房征集牲口,用牲口拖自然出得快些,只是眼前圆木供不上。”
三人出了洞口向山而立。
郑天野道:“大人,石炭者,土石覆盖孕育而成,由此可判高耸巨石之下皆无石炭。属下只选土石堆积处,若遇成片坚石,便弃之;若遇石色发乌者,则命役夫继续挖掘邓知府:“若需征集人力、物力,你二人可自行做主,不必先报请户房和我,欠下银子由府库慢慢还。\
三人商量了一阵,邓知府说:“走,看看窝棚去。”
见一个门口有人影一晃,邓知府便跟进去。
土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破烂的被褥油黑发亮,一群老少女人惊慌的不知所措,跪下低头不敢出声。
包副监史作揖道:“大人见谅。知大人来察访,怕这些妇女有碍观瞻,故让她们躲在窝棚内,不想还是被大人看见了。”
郑天野说:“她们与此处役夫有的原本就是一家,有的算是合伙作个伴儿,这些役夫有人做饭、缝衣,呆得踏实些。”
邓兆恒见有个年轻些的女人,穿了件深绿的旧绫衣,在这腌破烂的窝棚里有些格格不入。
包副监史拱手道:“大人恕罪,这个女子并非流民,是从山下村庄到这里寻口饭吃,我见她确是能干,窑工们的一日三餐、缝补洗涮,全靠这女子领着一群老少操办。\
邓知府:“若非迫不得已,哪个女人愿来这样的地方,莫亏待她们。我带来的一百斤肉都交与她们做了,待出石炭多了,把这窝棚重修一下。”
临别时,邓知府道:“郑主事,我看此处包副监史可胜任,你还是先去蒲州,付监史那边定是正吃力。”
让老何把腰牌给了包副监史,“郑主事到蒲州,西山开窑就都交于你,遇要紧的事可自行做主,亦可直接找本府。”
郑天野是川北人,少时家境贫寒,读书却是过目不忘,心算也是了得,从不用算盘,张口就答,十四岁考取秀才,十九岁中举,二十二岁为三甲进士。
因相貌过于平庸,人又不善逢迎,寻不到得力师门,一直在工部候补。
山西布政司督学佥事叶老先生慧眼识珠,觉得此人虽其貌不扬,却腹藏锦绣,乃大巧若拙之人。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于他,又为其穿针引线,才补缺平阳府工房主事。
自到平阳府后,一心不闻窗外事,事必亲躬,整日奔波于修渠、铺路及各种作坊监工,忙得脚不沾地。
临行前,郑天野去见邓兆恒。
郑天野:“我平阳石炭、铁石、人力都不缺,然铁质粗杂。\
邓知府:“我也有此虑。”
郑天野:“盖因我平阳只出铁却无进项。每年依户部、兵部批文调拨,我冶铁官民和地方疲于应对,入不敷出,故而越发量少而质次,致使朝廷催得愈急愈频。\
邓知府:“依郑主事之见何以解?”
郑天野:“属下若斗胆妄言,恐妄议朝政,却也是为了平阳.。”
邓知府:“平阳充裕,自可多出力于朝廷,就我二人,且直说。\
郑天野:“一者,化铁铸器。若在平阳之内便打造成器具,自可向外换取银两。二者,增加熟铁产出。三者,将朝廷调拨交付之后,所余铁锭可自行卖与南、西、北各地。只是此举若为朝廷察觉,恐对我平阳生出误会而招罪。”
邓知府起身踱了几趟,道:“与其担心饭怎么吃,不如先多打粮食。你只管出铁,余下之事我再想办法。还有那个料御史,要小心此人。”
郑天野骑马带着两个随从,顺汾河东官道向南,于正午行到襄陵界内,隔河西望。
去年筑成的堤坝横在汾河西岸,坝后南北狭长的荒地,被开垦成稻田,已有了些高大的房子和院落。
坝上有孩子在追逐奔跑,看见有骑马穿官服的驻足往那边张望,便跳着往这边招手郑天野想起自己、邓知府筑坝期间的种种事,自言自语道:\人去坝常在,何言负春风。\
日行夜宿,进入解州境内官道。远远望见刘员外那一大片宏伟的庄园,他想象着里面的穷奢极欲。
马屁股上打了一鞭,这奢华的建筑和刘员外的挥金如土,让他感到压抑和自卑,想快些离开。
这一日后半晌,行至冶铁所山前,已是人困马乏。
两个随从常年跟随郑天野风雨里来去,说话随便些,其中一个道:\大人,我等晌午也未及吃饭,待到冶铁所内,你让多上些肉食好好补与我俩。\
郑天野笑道:“我知那付监史藏有好酒,开它一坛,我三人一醉方休。\
正说着,见冶铁所方向亦有三人骑马迎面过来。
原来是料御史,郑天野一愣,却是赶紧下马迎上去,拱手作揖,“料大人,在下有礼了。\
料御史马上看了一会儿,认出是工房郑主事,有些不情愿地下了马也拱手道:\郑主事,幸会。不想在此相遇,怎么也来冶铁所巡视?”
郑天野:“奉知府大人之命,前往冶铁所巡察。\
料御史心想,来的正好,问他一问,“我方才见冶铁所正在新造大炉三座、小炉五座,如此大的场面,我问付监史是否有朝廷核准,他居然只说是邓知府的决策,其它一问三不知,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