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塔山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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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原野上,一支全副武装、人强马壮的骑兵拉成一条长长的阵线,战马随着低沉的号角声而踱着小步缓缓提速,昂首挺胸、肌肉紧绷,如一堵钢铁的长墙一般压迫向前。
原野之上已满是惊慌失措的清军溃兵,他们神色慌张、旗倒矛歪,不少人一边跑还一边脱卸着身上沉重的铠甲,乱哄哄的毫无纪律,只顾着赶紧逃命。
但他们还有一丝理智,面对着这支逐渐提速的骑兵,这些清军溃兵没人敢试其锋芒,都在惊慌失措的拼命向两边分开,为骑兵即将到来的冲锋让开道路。
这些骑兵身后,一群督战的马甲紧紧跟随着,不断收拢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挥舞着马鞭乱抽乱打,偶尔还会抽刀乱砍,迫使那些溃兵重新集结起来、组成一个个散乱的军阵,在原野上密密麻麻的铺开。
号角声越来越急促,那支骑兵渐渐提起了马速、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在地上,如奔雷一般在大地上滚动,就连地上的小石子也被震得不停的弹跳着,骑兵阵线的前方,一面“祖”字大旗在风中招展到了极致,引领着这些钢铁长城一般的骑兵向着远处那条细细的红线冲杀而去。
那道细细的红线处在一片焦黑破败的防御阵地之前,依托地势挖掘的战壕支离破碎,土墙大多倒塌、只剩下几段残骸,滚滚黑烟之中,能清晰的看到无数横七竖八、躯残体破的清军尸体,还有一堆堆不成模样、被丢弃在阵地上的火炮火器。
塔山铺距海州卫不过三十余里,是营口往海州卫方向的必经之路,又处在辽西走廊往辽东的咽喉附近,过往商户众多,在此渐渐形成了一个市镇。
祖可法领军往耀州驿而去时,路过塔山铺,便将此地作为备选,留下一些余丁和包衣在此布置防御,祖可法自耀州驿败退后,与从汤池堡撤退的李国翰合兵一处,又在此大兴土木,构筑起一道战壕、寨墙、土堡组成的防御体系。
祖可法对这道防御体系信心满满,在给多铎的报告中便自称“固若金汤,武乡贼若兵马逾万,则十日之内可保无忧,若武乡贼兵不足万,则必不使武乡贼一兵一卒逼近海州卫。”
但祖可法和李国翰却连大熙军的一击都没拦住,依旧是营口登陆的那六千余大熙军精锐,携带着水师战船上拆下的数百门火炮,逼近至塔山埔展开战斗,不到一天的时间,祖可法的防御体系便全盘崩溃。
祖可法和李国翰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阵地逃跑,他们背后就是海州卫,知道自己若是这么败退回去,多铎必然会砍了他们的脑袋,便将手中的精锐马甲统统撒了出去,祖可法亲自领军冲阵,李国翰则领军在后方收拢溃兵,试图重新组阵再战。
祖可法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远处那条细细的红线越来越清晰,大熙军的战士正飞快的跑动着重新组阵,祖可法双腿猛踢马腹,将战马提到极速,身后的骑兵也跟着他飞驰起来。
大熙军的炮弹落在了清军的骑兵阵中,清军骑兵轰然散开,变成一个稀疏的大阵,祖可法轻轻点了点头,在马上直起身子看去,却见远处的大熙军军阵也从长线一般的线列阵,变换成一个个方阵。
三列或四列的大熙军步兵围成一个方阵,所有的枪管都套上了寒光闪闪的刺刀,前列的战士单膝跪在地上,将燧发枪的枪托柱在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斜向上方,后列的战士阵列稍微稀松一些,露出一些空袭给后方的战友,燧发枪皆平举起来,直向前方。
最后一列则是长矛手、刀牌手等冷兵器步兵,随时准备填补方阵的缺口,军官、参谋、教导和旗手立在中间,他们大多都装备着燧发手铳,在阵中依旧能制造伤害,除了他们之外,空心方阵中还混杂着一些火器兵,布置着火箭、轻炮之类的单兵火器随阵行动。
祖可法见大熙军如此迅速的布下阵势,心脏突突跳个不停,这场骑兵突击是迫于无奈的最后一击,但祖可法也是仔细盘算过的,如此近的距离,给对面留下布阵的时间极短,一般的军队要么仓促应战,要么就只能退回清军的防御阵地中依靠工事迎战,无论是哪种选择,祖可法遏制大熙军攻势的目的都达到了。
祖可法直到发起冲锋之时都觉得大熙军会退回清军防御阵地之中,却没想到大熙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飞速完成了变阵,非但没有后撤,一个个空心方阵反倒迎着清军的骑兵缓缓逼来。
祖可法心中缠绕着满满的不安感,但此时骑兵冲势已起,如离弦利箭,不可能再回头了,祖可法只能缓下马速,隐在一名亲兵后面,让一众策马狂奔的骑兵超过他,成为他身前的“盾牌”。
哨声响起,随即“咻咻”的声音不断传来,火箭和轻炮次第开火,但清军骑兵阵线本就稀疏,这些火箭轻炮对他们造成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祖可法心中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反倒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透不过气来。
骑兵要冲阵,不可能一直维持着稀疏的阵形,必然是要集结起来的,大熙军的火铳手到现在还没有开火,明显是在等待着他们集结的那一刻,祖可法在耀州驿就见识过这些燧发枪的威力,这么近的距离里,没有任何盔甲能够抵挡。
双方拼的就是胆气,清军在赌大熙军的步兵会被奔腾的战马吓住,铳弹射到天上去、阵列散乱不堪,甚至直接溃退,而大熙军也在赌,赌清军的骑兵会被燧发枪猛烈的齐射打乱冲阵的阵形、会被密密麻麻的刺刀吓住,不由自主的缓下马速、失去冲击的能力。
双方还在不断接近之中,但祖可法心中已经隐约有了判断,这场赌局,他恐怕会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