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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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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年。

大明宫。

朱墙金瓦,雕梁画栋;楼阁重檐,错落有致;白玉地砖琉璃壁,精工细作青石台。

一景一兽、一花一草,无不栩栩如生,衬得这整座大明宫尤为辉煌肃穆。

清宁宫。

叮铃,叮铃,叮铃铃,轻盈的金铃声在晨雾间若隐若现。

中殿,姿态高雅、气度迫人的孟尚食引领姜司膳、进膳宦官等,鱼贯而入。

每位宦官头上顶着精美的食盘,每味皆有黄绢一端罩之,盒盖上,用小曲柄黄伞一把,金铃数十,一路行来,金铃摇曳有声。1

殿内,一名身形肥硕,但通身透着祥和仁慈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梨木镌花桌案前,手不释卷,此人正是当今太子爷朱高炽。

宦官们皆以领巾遮住口鼻,避免气息呼出影响皇太子用膳,一入殿门,便拜倒在地,膝行至朱高炽面前。

孟尚食亲自从他们头顶接过膳食,将珍馐罗列于案上。

在检查过每道菜的银质试毒牌,确认并未变色后,再亲口试菜。

而一旁的姜司膳不着痕迹地抢先取箸置于案上,并微笑目视孟尚食,隐有僭越之意。

孟尚食镇定自若,视而不见:“请太子殿下用膳。”

朱高炽放下书,好奇问道:“世间人才难得,佳厨更难得,孟尚食,今年尚食局掌膳之选,可还顺利?”

孟尚食听后恭敬答道:“回太子的话,现在这个时辰,复验已在进行。”

闻言,朱高炽微笑颔首。

此时此刻,尚食局宽广的庭院中,正在举行膳房宫女选拔。

铜炉前,一个个年轻的女厨严阵以待。

在众人之中,以姚子衿、殷紫萍、苏月华鹤立鸡群。

尤其是姚子衿,娉娉袅袅似葳蕤春兰,鸦发如缎,眉似远山,圆圆的杏眼湿漉漉的,似是能揉出水,容貌过分美丽,生来一副笑模样,温柔又亲切,格外引人注目。

殷紫萍悄悄打量诸多竞争对手,意外撞上子衿友好的笑容,她直接别过脸去。

而苏月华却回了子衿一个浅浅笑容。

廊下台阶上,司膳胡善围、王遥清二人分列东西,率领着各自手下的典膳,皆是神色肃穆。

胡司膳颔首,示意比试正式开始。

可这会儿的清宁宫内,气氛却陷入一片死寂。

孟尚食率一众宫人匍匐在地,神色慌张。

方才太子爷在用那道水晶冬瓜饺时,竟吐出一颗隐带血丝的砂砾。

朱高炽眼睑低垂,瞧着案上那颗砂砾,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下,反而拿起书,宽容一笑:“是我自己不当心,无事,都撤了吧。”

孟尚食听后,连忙道:“殿下宽宏。”

而一旁的姜司膳虽低眉顺眼地跪着,却是一脸的不甘。

“太子宽容仁慈,奴婢只会越发放肆,连东宫膳食都敢如此怠慢,将来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祸事来!”张太子妃款步而来。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案前,蹙眉,凌厉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宫人。

众人连忙齐声向太子妃请安。

张太子妃上前向朱高炽行了一礼。

朱高炽放下手中书卷,唉声叹气,一脸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张太子妃注意到案上的膳食,垂眸瞧了一眼,攒着眉,沉声道:“孝慈高皇后在时曾云,事夫须亲自馈食,从古至今,礼所宜然。以孝慈皇后之贵,尚亲自主馈,天子御膳,分外精心,太子代圣上监国,宵衣旰食,万分辛劳,妾身又怎敢不来?”

她转身,低眉看向跪倒在地的孟尚食:“孟尚食,你办事素来严谨,怎会犯下如此失误?”

孟尚食刚要答话,姜司膳却抢先道:“太子妃,孟尚食任期已近,即将离宫还乡,一时心急失误,也是人之常情,请太子妃念在尚食多年来办事恭谨的份上,宽恕她的罪过。”

孟尚食听后,用余光睇了姜司膳一眼,嘴角噙着冷笑。

朱高炽笑呵呵地打圆场:“些许小事,不值一提,莫生气!”

张太子妃嗔怪地看他一眼,对姜司膳的小心思洞若观火。

“孟尚食犯了大错,你还敢替她求情?”

姜司膳急于出头,根本没往深处想张太子妃话中之意。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初入宫时,受孟尚食点拨,方明烹饪之道,如今投桃报李,也是理所应当,还请太子妃恕罪。”

张太子妃勾唇冷笑。

“这么说,她算是有恩于你?嗯,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难怪许多人向我谏言,让你继任尚食之位。”

姜司膳低着头,笑容更深,口中却道:“奴婢何德何能,不敢当此大任。”

张太子妃脸色一沉。

“那么恩人犯错,由你代为受罚,更是理所应当!带下去,杖五十,逐出宫去。”

姜司膳面色大变,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张太子妃。

“太子妃?!”

张太子妃默了片刻,嘴角勾起讥嘲的弧度。

“尚有三月离任,便如此迫不及待,竟敢陷害上官,不罚你,又罚谁?拖下去。”

朱高炽摇头叹息,却也没再开口。

许是心里的那点子小算盘被人看了个透亮,姜司膳又惊又羞愧,不过此时她来不及想这所有事的来龙去脉,只拼命地磕头求饶。

“太子妃,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太子妃饶恕,太子妃,太子妃……”

话音未落,宦官已上前堵住她的嘴,将人架了出去。

孟尚食匍匐在地,冲着张太子妃恭敬行了一礼。

“奴婢用人不当,请太子妃一并责罚。”

张太子妃笑笑。

“先记着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抹默契的笑。

孟尚食低头,轻应了声是。

片刻后,张太子妃又吩咐道:“圣上亲征在外,皇太孙南巡未归,此番重阳家宴,不必铺张——”

话音才落,刘公公小跑着进入殿内,匍匐在地,神色慌张。

“殿下!皇上率军亲征阿鲁台,捕斩甚众,如今胜利回銮,圣驾已经过了昌平啦!”

“啪嗒--”

朱高炽手中一个不稳,惊得掉了筷子。

张氏怔愣一瞬,猛然转过身来,吩咐那名宦官。

“速去查问,皇太孙车驾到了何处!”

郊外,连绵的阴雨过后,虽天空放晴,道路依旧泥泞难行。

一道白色影子落在了车辕上,扑棱着翅膀,发出咕咕的鸣叫。

皇太孙随侍陈芜轻轻抱起鸽子,解开竹筒,展开密信,面色微变。

信上所述:圣驾回銮途中,汉王密入京师。

陈芜低头思忖一息,旋即匆匆赶到车窗前。

“殿下!殿下!”

另一名随侍袁琦掀起车帘,刻意压低了声音:“嚷嚷什么,殿下正在小憩。”

陈芜急切道:“我有要紧事禀报——”

袁琦一脸不耐烦。

“这荒郊野岭的,抓紧赶路才最要紧,难不成让殿下露宿山野,还不快去!”

正要放下车帘,车内正倚在软枕休憩的皇太孙朱瞻基突然出声:“何事?”

他金冠束发,长眉入鬓,一双狭长凤眸深邃漆黑似千年寒潭,端的是霁月清风的气派。

陈芜策马上前。

“殿下,圣驾班师回朝,汉王已抢先入京迎驾,怕是……来者不善!”

听完陈芜的禀报,朱瞻基只是淡淡“嗯”了声,连眼皮子都未掀一下。

陈芜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下文,不禁疑惑:“殿下?殿下!”

无论如何呼唤,车内再无声音,朱瞻基双目轻阖,仿佛已是睡得沉了。

陈芜暗暗焦心,不敢再催促,转头吩咐侍卫:“快马加鞭,急速赶回京城!”

侍卫更拼了命地抽打马儿,经过一个大水塘时,轮子深深陷入泥塘,再也拔不出来,整个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陈芜靴上满是泥泞,正在指挥侍卫往出推马车。

可众人努力半天,马车的车轮只晃动了一下,眼看就要挣出泥塘,还是以失败告终。

袁琦从车窗内探出个脑袋,指挥道:“快快快,快呀!使劲儿!都使劲儿!这一个个的,全是无用之辈。”

一回头,朱瞻基已经醒了,却只随手拿了本书在看。

袁琦苦着脸:“殿下,您怎么半点也不急呢?”

朱瞻基头也不抬:“急从何来?”

袁琦讪笑:“奴婢多嘴,圣驾这一回銮,只怕东宫又要动辄得咎,寝食难安了。”

朱瞻基将书翻页,嗓音淡淡:“父亲习惯了。”

朱瞻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偏袁琦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一张嘴跟装了弹簧似的,没完没了。

“殿下,太子还一心指望着您回去解困呀!”

朱瞻基声音晦暗冷淡:“你急。”

袁琦想也不想地道:“急!奴婢一片忠心,打心眼里为主子着急。”

他往朱瞻基跟前凑了凑。

“不信您听,砰砰砰直跳,急得心发慌呀!”

朱瞻基将书放到一边,清冷的眉眼间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嗯,有一个法子。”

他微微一笑,示意袁琦背过身去。

袁琦照办。

朱瞻基一抬腿踹在袁琦臀上,袁琦整个人已圆润地滚了出去,如同一块秤砣,重重摔进了泥塘。

朱瞻基掀开车帘,眉眼一沉。

“有空坐在车上急,下去推车才是正经。”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

而朱瞻基也已跳下了马车。

陈芜大惊,连忙阻止。

“殿下,这可使不得!请回马车去吧!”

朱瞻基望望狼狈的众人,笑容如常。

“皇历上说,今日万事不宜,尤忌出行。果然,归程路上,阻碍重重,前路难行。如今,连马儿都歇了,可我这个人,打小就有好运道。”

说到此处,他侧身看了眼陈芜。

“姚师傅当年说,我命有三奇,吉星相助,纵遇到难事,也可开山劈水、逢凶化吉!今日我就向老天借个运,我说能脱身,它就一定能脱身!”

他一手落在车辕上,暗中施了巧劲儿。

“听我号令,加把劲儿,大家再试一次!”

见太子都亲自上阵了,众人齐心协力,一鼓作气地推车。

这一回,如同天有神助,马儿猛地嘶鸣一声,车轮终于脱离了泥塘。

袁琦累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太孙殿下,真不是一般的神运啊!”

附注:1:(《宫廷睹记》记载,为防鸟雀污染,亦有用金丝笼罩盘面的,进膳宦官要口兜绛纱袋,侧其面,防口鼻息出入触及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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