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天狼太子传 > 第32章 花神节

第32章 花神节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天狼太子传!

回宫时,宴会还没有结束。

卿目殿里,沐之冷然立于殿中央,长身挺拔,语态平静,一一汇报了武林盟主之事、改编东河军等事宜。

白轩辕缩在龙椅里,不住地咳嗽,断断续续道:

“你尽管放手去做,非军国大事,其他事情不必来请示朕......咳咳咳......东河军也暂时交由你亲自操练管制。你只需记住一点:你要走的任何一步棋,都是为了‘将军’,其他一切都是无用功......”

二十万东河军暂时交由她亲自管制?这让沐之心里十分意外。

她虽然当时答应尹仁,会亲自带领东河军,可她也清楚此事不可能轻易达成,甚至心中已谋略一番,却没想白轩辕主动提了出来。

她是个签了五年“劳动合同”的棋子,手里可以有钱,可以有势,可以有阴谋算计,甚至可以游走在北离国法的边缘,但唯独不该有兵权。

强权至上,强兵为王的道理,白轩辕不会不懂。

“请皇上放心。此外,江湖人士虽平日里纷争不断,且不愿与朝廷有瓜葛,但其侠义忠心却是无可置疑的,一旦出现国战,江湖侠义之士必当一致对外,护我北离,所以臣准备以盟主之名自立门派。”

“好,好!只是既要处理门派之事,又要参政治兵,两线并行,不知你消不消得住?”

“皇上无须担忧。”她嘲讽说到。

白轩辕装作没听出来,继续道:“对了,你府中那四人身家都是否干净,你要查清楚,多加小心......咳咳,那个玉弘蝶似乎有些来头。”

“皇上放心,臣会多加留意。”

“好!但是你应唤朕‘父皇’,称你自己‘儿臣’,你莫要固执,叫他人寻了破绽......咳咳咳咳咳咳......”

白轩辕说着开始剧烈咳嗽,脸色竟瞬间变得紫黑,七藏赶忙从怀里掏出锦盒,白轩辕一把抢过药丸,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她不由皱眉,面色紫黑乃是中毒之兆,而白轩辕看起来中毒已深,宫中太医不知,他自己也察觉不出身体异样吗?

白轩辕,你要死也先还了我身份再死,她心中暗念几句,便问:“父皇,这药丸是谁制的?”

“是我——”

一个妖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云妃摇着绣扇,缓缓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云妃娘娘。”她后退一步,躬身行礼,眼瞧着一双金丝绣鞋停在她面前,一股甜腻的酒气只往她鼻子里钻。

“呵呵......九殿下这衣裳是怎么穿的,怎么将衣里穿在外面了?还有,那衣领上是什么呀——”云贞音妖娆笑着,拿扇子掩了面,只露一双媚眼,漫不经心地来回打量着沐之。

“什么?”她低头一看,不由气结——衣领上赫然印着一个鲜红饱满的大唇印。

一定是玉弘蝶那个死家伙!她暗骂。难怪先前宴会时,不少官员都捂嘴偷笑地看着她。

云贞音笑道:“府里的奴才要是不中用的话,九殿下若不嫌弃,本宫便把贴身丫鬟送去九皇府伺候殿下。”

“不劳云妃娘娘费心了,府中人数足够,我回去换个伺候丫头就是。”

“也好,九殿下喜欢就行......”云贞音说罢一扭腰,一扬手,丝带似是无意一般,轻扫过沐之的面。

沐之厌恶地皱眉,道了声“父皇,儿臣告退”,便退身往偏殿走去,耳听大殿内云贞音妖媚软语道:

“皇上,您又不按时吃药,这样病怎么能好呢,还把臣妾一个人丢在宴上,臣妾一个人多无趣啊!”

沐之百思不得其解,云贞音到底怎么了,难道找炭火找到白轩辕头上来了?为什么?

无心再在宫宴上多逗留,沐之走进皇宫清冷的阴影里,望了望那灯火下各怀心思的陌生朝臣,而后独自向宫外走去。

……………………………………

……………………………………

宫门缓缓开启,她一抬头,正见一个身影默立在城门前广阔的暗影之中。

她惊讶,“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他笑笑,打手势说到。

这是沐之和玉弘蝶几人忙了好几夜编制出的一套哑语手势,好在阮轼学的极快,现今已能正常和沐之交流了。

“饿了吧,我们去吃宵夜。”阮轼又打手势到。

她愣了一下,才记起今天一天都光顾着应酬喝酒,还真什么都没吃。

两人并肩往街上走去,满街熙熙攘攘,灯火四溢。

今日是花神节。在繁花将败的夏末之时,表达对美丽地盛开了一夏的花儿们的留恋之情,是北离固有的风俗。

亮黄色的灯火照满夜空,在城中的河面上投下层层光影。街道两边满是商贩,有摆花展的,有卖花馅点心的,还有猜花灯谜的,十分热闹。

沐之和阮轼一走进人群,立马就引来不少围观。两人只好往河上的花神会走去,打算装扮成花神,遮住容貌再去游玩。

走到一处摊子前挑挑拣拣,沐之拿起面具问道:“只剩曼珠沙华神了吗?”

“没办法,公子你来的太晚了,其他花神面具都已经卖光了。”那小商贩看了看沐之,又道:“不过我觉得这曼珠沙华神倒是挺适合公子的。”

沐之仔细看面具,洁白如瓷的底色上用细笔绘着一丛血红的曼珠沙华,花红如血,盛放得妖异决绝,似是在用此生的美丽做最后的绽放。

曼珠沙华,又叫两生花,彼岸花。

《佛经》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古城的边缘开满了彼岸花。

这种花的花香有一种魔力,能使人记起前世情缘。

守护花的花妖叫曼珠,守护叶子的叶妖名沙华。

彼岸花总是开花时落叶,生叶时调花,所以曼珠和沙华决定让偷偷让花叶相见。谁料那一年花叶相逢,竟显现出震撼绝世的美丽。

于是天神怪罪,责令将曼珠和沙华打入轮回,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永受分离之苦的诅咒。

从此,彼岸花从古城消失了,而黄泉路畔却开始萦绕彼岸花的花香。

跌入轮回的曼珠和沙华,每次走上黄泉路,闻见彼岸花香,都会记起前世之事,便发誓一定要在一起,也便再次跌入不能相见的轮回,永受诅咒。

永远徘徊在黄泉路上,有情却无缘,相逢即别离。

“师兄,不然我们就戴这个好了......”沐之举着面具说到,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阮轼的影子。

“师兄——”她又叫了一声,眼前却只有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

她匆忙付了钱,走进人群,但几乎每个人都戴着花神面具,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不断地有人迎面走来,又擦着她的肩走远。她慌忙地辨识着,张望着,再不停地回头追望,生怕他从她面前错过了。

不远处,他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她焦急地来回寻找。

突然,他看见她开始挨个抓住过往人群的手,每次丢开时便是一脸小小的失望。

不断地抓起,不断地失望,直到试探地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副终于安心的神情,嗔怪道:“师兄,你真叫我好找。”

仰头望着他脸上和她一模一样的曼珠沙华花神面具,她不由笑了起来。

他轻轻摘下面具,露出刀锋一样的眉眼。他疑惑地看着她,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狡黠一眨眼,笑道:“除了师兄你,还有谁手上会满是我的牙印!”

他一愣,继而弯起嘴角。

“师兄,我们去吃东西吧!”她将面具罩在脸上,极自然地执着他的手,拉着他走进人群。

她不停地回头看他,面具后面传出轻轻的笑声。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看着那曼珠沙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笑靥如花。

两三个时辰过后,灯会终于停歇,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经过河口的馄饨摊时,都不由投去惊异的目光。

一袭白,一袭玄,两个神仙似的玉人戴着相同的曼珠沙华面具,将面具斜翘在头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馄饨,真让人忍不住遐想,这会不会真的是天上的花神下到凡间来游玩,在此贪恋人间小味。

人们美好地想象着,却见那白衣花神一拍桌子,豪放地喊道:“小二!再来四碗!”人群一顿,赶紧四散了。

……………………………………

……………………………………

花神节已过,时入初秋。

朝堂上仍不见司徒牛使和段玉,据说二人都在京外的驻兵地督军,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京都内军队分为京军和禁军。两军的主力部队常驻京都,后备部队则留守在京郊驻扎地。

禁军负责保障皇宫禁苑的安全,谓之“天子军”,一般不出战。

京军负责保卫京都内外之安,也会随驾亲征和在战事吃紧时支援前线。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禁京两军都称得上“皇家军”,彼此之间向来不甚和睦,但故在装备相当,人数相当,又是在皇帝眼底下驻扎,所以向来还算和睦。

但如今,四十五万的两军已然扩充到百万有余,军队编制混乱,将领各自拥兵,军队数量竟多达五十六支。

再加上军队人数过多,兵源良莠不齐,长久下来,京都已被消耗得几近掏空,附近常有军队抢占地盘钱财的事情发生,甚至还发生过数次大规模的武装械斗。

沐之眼下首要之事,就是统一军队,结束混乱割据的局面。

但军队也是按朝堂势力划分驻扎,其中属林琛及其背后的云妃势力较弱;白南宫为首,白赫连为辅,二人在京南占有一定人马;

而白慕容的北里十八军,无论从编制配备,还是精锐上来说,都是京中最为势大的一方。

这样看来,统一军制着实要费一番心思了。她心里想着,不觉轿辇已停在丞相府门口。

“殿下,到了。”庄初掀起轿帘说到。他是沐之侍从中最得力的一个,办事利索牢靠,是少数她比较信任的人之一。

走进丞相府,宴席早已备好。

沐疾铮拿起酒壶为沐之斟酒,感激道:“那日殿下为微臣解围,又送臣回府,微臣感激不尽,便设宴答谢殿下,只是家门寒酸,还请殿下恕罪。”

见沐之并不回话,只是愣愣地望着厅角的锦帘偏门,沐疾铮奇怪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啊......”她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四顾屋内,不禁自言自语地出口道:“怎么桌椅都旧成这样了,墙上的椒漆也脱了,冬天多冷......”

沐疾铮难为情地挠了挠光头,“不瞒殿下,爹久病不朝,俸禄只能拿到从前的十分之一,我又只是个参使,俸禄也不多,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啊?我没有......”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端起酒杯掩饰。

“哗啦”一声,沐霁言掀开偏门的珠帘,走了出来。

紧接着,一只纤弱苍白的手拨开珠帘,一下子露出了整个人。

沐霁言颔首跪地,道:“臣拜见九殿下。”

柳知月正欲弯身行礼,抬头一看沐之,却整个人猛地一怔,呆愣当场。

“大娘,快行礼啊!大娘?”沐疾铮小声叫到。

柳知月条件反射地看看沐疾铮,又继续呆望着沐之,良久才痴痴道:“这眼睛,好像我的之儿......”

沐疾铮一听大惊,赶紧小声道:“大娘,怎么能对着殿下说这么大不敬的话呢!之儿......之儿早就没了......”

“没了?没了......”柳知月呆呆地重复着,身子微微一晃,立时瘫软在地。

沐之慌忙站起身,欲冲上去搀扶,沐霁言却快走两步,挡在她面前,弯身行礼道:

“内人前两日感了风寒,在殿下面前失仪了,还请殿下恕罪。”

她强忍住眼泪,极快地苦笑了一声,颤声道:“丞相何罪之有,快请大夫为夫人诊治吧......”

看着沐霁言和一众下人搀扶着柳知月,又走进了偏门,沐疾铮不好意思地说:“我大娘身子一向不好,让殿下受惊了。”

两人正站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声音高道:“八殿下驾到——”

白慕容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丞相府,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大群人,好大的排场。

一见沐之也在,白慕容立刻黑下脸,冷嘲道:“九弟闲得很,竟有空到这儿来!”

她则端着酒杯喝酒,牙齿都在打颤,不断地磕到杯边,发出清脆而细小的声响。

终于见到了,终于见到了。

过去十三年里受的苦受的难,一肚子的委屈和心酸,全部都一股脑儿地涌到了嗓子眼,又被她一杯酒强冲了下去。

满眼都是沐霁言和柳知月头发花白的样子,还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面前却不能相认更痛苦的吗?

她放下酒杯,强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直到咔嚓一声,捏得酒杯爆裂。

白慕容愣了一下,转而阴了脸,心道: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先给我露下马威!

毫无心思和白慕容多纠缠,沐之说了句“疾铮,我先走了”,便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白慕容见状来火了,大喊道:“喂,没看到本殿下在这里吗!不跟我请安问好吗?”

沐之走得头也不回,白慕容恨恨道:“临远,你愣在那儿想死吗!”

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临远赶忙走上前,招呼侍卫拿出几个大箱子,对沐疾铮道:“沐参使,请把这个月的供奉交上来吧。”

已经走到大门口的沐之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过来,面色竟是从未有过的阴森。

她盯着临远,语气阴冷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临远吓得打了个哆嗦,一跳躲到白慕容身后。

白慕容两手还胸,一脸要干架的架势,道:“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

她攥住拳头,又问:“什么时候竟有了臣子向皇子进供奉的道理?”

“你是吃海水长大的吗,管的还真宽。”白慕容也前所未有地阴着脸,看起来也要真发怒了,冷声道:

“既然要问,本殿下就跟你说个明白!凡是向我缴纳供奉的地方,就是本殿下的领地,你最好一步也不要踏足,丞相府也不例外!”

他语中警告意味浓烈,瘦削的下巴看起来像把怒张的弯弓,似是已经搭上了一支褐色的利箭。

说话间,府里的管家已从后堂拿出不少钱财绸缎,一一放入箱子中。

银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和鲜亮的绫罗绸缎,在这苍白得有些老旧的四壁中显得异样刺眼。

她感觉怒火几乎要烧沸她整个人,她摸向腰间斩金乌,甚至被冰冷的斩金乌排斥地阻了回来。

看着她手握刀柄,白慕容身后的侍卫立刻一字排开,全副戒备地挡在他面前。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臣恭送九殿下。”

沐霁言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道和煦的阳光慢慢融进硝烟。

“哼!”白慕容冷笑一声,眼看向别处。

她手握斩金乌,冰凉温度终于让她镇定下来。

最后又阴森森地看了白慕容一眼,她又看向仍旧跪在地上,按礼直到她离开才能起身的沐霁言,不忍地动了动眉头,转身大步离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