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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温柔的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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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明坐到黄昏,沐之将与南高翎相遇至今的一点一滴都拿出来细细回想,却只能想起他充满爱意和温柔的眼神,他霸道又倔强的拥抱,他疼惜的亲吻,他细致体贴到骨子里的照顾。

最终,她告诉自己:新婚之夜,我已将魂穿来的事告诉过南高翎,南高翎知道我根本不是这副躯体的原本主人。既如此,就算有过南怀泽说的那些利用,也是南高翎在利用我这副身体以前的主人,关于爱情,南高翎从一开始爱的就只有我。

诚然,比起陌生人,她应当更相信自己的爱人。

心中既已打定主意,她便开始想法子脱身。

她走出船舱,走上甲板,只能看见一片天海苍茫,夕阳余晖灿烂如火,一袭红衣的炎错坐在船头,静静地望着水面,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寂。

听见声响,炎错回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又转过头去。他实在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两个将彼此都已忘记的人,却都带着对方莫名熟悉的气息,空白对空白,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比起一见她就一脸沉重痛惜的南怀泽,沐之更愿意同炎错一起待着。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炎错道:“去大楚,南怀泽会好好照顾你,等将你送达后,我会回云炎找蛊医,治好你离人蛊造成的失忆症。”

她无奈笑笑,“你不是说,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调动云炎所有探子和兵力吗?”

炎错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只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找回弄丢的那些年,那些人......”

炎错看向沐之,她正坐在船舷边仰头吹风,夕阳璀璨的光芒洒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镀得那长眉金灿如昔。

他突然想起南怀泽说过的一句话:炎错,别让她活在谎言中,也别让你自己活在虚幻里。否则若有一天你真的找回了那些丢失的时光,你只会悔恨到想死......

“沐疾铮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她问到。自从归期城一别,她就时常想起离别时沐疾铮那孤独脆弱的背影,她一直都希望能和沐疾铮好好聊聊天,谈谈心,权当是替她这副身躯尽妹妹的责任。

炎错摇摇头,没有说话,沐之便知沐疾铮一定背负了什么任务离开了。她开始考虑是否船一靠岸,就折断腰间陌影一卫给她的令牌,呼唤陌影一卫来救她离开。

她不知道那陌影一卫武功如何,能不能救得了她,但她却清楚一点,那陌影一卫是她这副身躯的故人,不是她的故人,她没资格让陌影一卫为了她出生入死。

思考许久,她决定还是靠自己,并且笃信南高翎一定有本事找到她。

于是,从船靠岸之后,每每安营过夜时,她都会有意无意地四处闲逛。

一开始,她只要一出帐篷,或者一从篝火堆旁站起身,南怀泽和炎错都会立刻警戒,生怕她有异动。

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伸懒腰,围着帐篷散散步。

慢慢地,她开始走到营帐外一次比一次远的地方,既不会脱离南怀泽和炎错的视线,又时而折返,时而只围着篝火堆走走,叫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她只是因为闷得无聊,四处走走罢了。

但在南怀泽和炎错视线移开的一刹那,她便会手中微动,袖袍轻轻一抖,将一个半指长宽的东西掉落进草丛里,等南怀泽再看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她无聊地扬手抛石子玩。

等第二日继续上路,南怀泽的护卫会仔细打扫干净扎营和生火的痕迹,却不会看见一旁的草丛中,有一块小小的玉牌在微微发出光润的颜色。

因为她喜欢打草牌的缘故,南怀泽便命巧匠为她打制了一副玉牌,一共二十四只,每只仅有半指长宽,平时她经常拿来和南怀泽玩耍。但若将所有玉牌以暗扣相连并列,便瞬间又能连成一条精美的半尺玉带。她十分喜欢这副玉牌,便常常将它连成玉带佩戴在腰间,却没想到此番派上了大用场。

每到一处营地,她便偷偷丢下一块玉牌。她相信这足够让南高翎找到她。

一路向东行,沐之已一路丢下十八只玉牌。

虽然行路皆避开城池和官道,只挑最僻静无人的地方走,但看南怀泽派去探路的探子们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迟,时不时会受伤,并且神色越来越不安,她就知道,如今北离境内定然已森严如铁板,以南高翎的性格,只怕会将整个北离一寸土一寸地掘开搜索,翻个底朝天都不会罢休。

南怀泽和炎错几次商议了偷越北离边境的路线,又几次推翻重拟,最后才敲定了一条路线——绕过卧龙关,入东兮平原,穿过东兮峡谷,再进入大楚。

此条路线虽然绕远,又破费波折,但却地广人稀,极难搜寻痕迹,是目前最安全的一条路线。

沐之将最后一块玉牌丢在了卧龙关外,她有种隐隐的预感,南高翎就要来了。

在进入东兮峡谷的前一夜,南怀泽的一百多护卫照旧在一处山坡下安营扎帐篷,沐之坐在山坡上,心中思虑万分。

她只顾宁神,未曾察觉有人走近,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她肩头。

她回过头,只见到南怀泽那双深沉如刀的眉眼。

虽然南怀泽与南高翎只是同岁的远亲叔侄关系,可南怀泽的眉眼非常像南高翎,只是那双眼里只有思虑和沉稳,没有半点逼人的寒锋,并且总会对着她流露出满满的温柔和疼惜,让她屡次恍惚以为是南高翎站在她面前。

她避开他的眼神,并不说话。他本想挨着她坐下来,但想了想,又选了离她身旁一尺的地方坐下。

他轻声道:“沐之,其实看到你这么轻松快乐,我也挺欢喜的。”

她瞥了他一眼,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你也许觉得我不该来打搅你,可是沐之,人不能活在梦里,那些你曾经用真心去保护过又为你而死的人......不该被忘记......”

沐之突然觉得心头沉重许多,对她而言,这副身体只是她魂穿“借”住的,可对那些总为了她以身犯险的人来说,这躯体还承载着许多已故人的牺牲和英魂......

那些坏的她可以忘记,可那些满腔热血却是她如今活着的一部分。

她突然想起玉弘蝶说过的那个陌影十七卫,那个受尽酷刑咬舌自尽的孩子。既然陌影一卫会找到她,那么那陌影十七卫也必然与她有某种联系。也许那孩子的死,她也有逃不开的责任。

她看着南怀泽,他面容俊朗,神色深沉,可那脸上的病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一路走来,她总能听见他吃力地咳嗽喘息,随行的医官经常帮他在后心处针灸。

她知道,那是在千袖城城郊密林处,她帮南高翎小小设计了一番,才使得南怀泽中箭重伤,缠绵病榻近两年。

南怀泽仍旧伤病未愈,却为了她亲自深入北离,冒死“救”她。

用炎错的话来说,南怀泽太过“儿戏”,竟为了一个女人置大楚朝堂于不顾,置自己君王安危于不顾。

可她却知道,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人这么“儿戏”。

见沐之目光复杂地望过来,南怀泽很想抱抱她,很想摸摸她的脸,他感觉自己的心已如烈火一般灼热,但整个人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

“沐之,我病了两年,可我从没放弃过找你。”南怀泽面上露出苦笑,“只可惜我思念你的每一个夜晚,你都与他在一起。”

她犹豫着说出两个字:“抱歉。”

南怀泽却摇头,无比真挚地看着她,道:“等找到蛊医,我会将你过去的所有事全部告诉你,到时候由你自己选择,是破了离人蛊,离开南高翎,做回过去的你,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留在南高翎的身边。”

看出她脸上的惊讶之色,他笑笑,“沐之,我从没想过逼你重回过去,我只是不想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迫接受了别人自以为是的好心成全,我想要你自己去选择。沐之,你有权力、也有能力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炎错说南怀泽自私,可她此刻却只觉得他无私至极。

真惋惜,她竟不知这副躯体与南怀泽的过去事,否则该多为这份纯粹而敦厚的心意感动啊。

“南怀泽,谢谢你。”她认真说到。

南怀泽终于忍不住伸手,却只轻轻摸了摸她的眉梢,“不必。我只求等到了大楚之后,等我将你过去的一切告诉你的时候,你要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好吗?”

“好。”她应声。

夜风忽起,轻柔得像一只温柔的手。

沐之望着满天星辰,正想找个不太沉重的话题和南怀泽聊聊,却见南怀泽忽而跑远,一会儿又两手捂着些什么,伸到了她面前。

“什么东西?”

他眨眨眼睛,笑道:“你凑近了看。”

她只好凑到他手边,却见他两手慢慢松开一个小口子,露出微微闪烁的荧光。

他将两手放开,萤火虫便立刻四散腾空,如烟火一般散开在她眼前。

“好漂亮......”她忍不住笑起来。

目光随着萤火虫慢慢升起四散,她随即对上他漾满温情的眼神。

像一只飞鸟投进深湖,她移不开视线,只觉得那温柔像蜜糖一样牢牢包裹住了她。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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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泰兰城后,沐之就完全失去了方位感,只能半被胁迫半被保护地跟着南怀泽和炎错匆匆赶路,时而坐马车,时而骑马过荒山。

南怀泽和炎错待她十分优厚,随行的一百多护卫皆风餐露宿,以硬邦邦的干粮和凉水填腹,连南怀泽和炎错的一日三餐都很粗淡,唯独沐之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饮食皆十分精致,所穿所用也都是细软,明显是南怀泽和炎错为了她一早备下的。

沐之知道这份心意不是随便下个命令就能办到的,为了潜入北离,完成劫走她的任务,南怀泽和炎错及一百多护卫,必然人人都力求行装精简得不能再简,却为了她不受苦,而啰里啰嗦地重负了那么多吃穿的东西。

沐之心里有些感动,可见南怀泽和炎错虽对她十分呵护,但仍然丝毫不放松对她的警戒监视,她又觉得十分无奈。

一路走来,炎错在前,南怀泽殿后,沐之处在二人和护卫的包围圈里,插翅也难飞。

炎错个子很高,肩膀也比一般男人更宽阔。沐之跟在他身后,免受了许多日晒和和冷风直吹。

他偶尔会将头发束高,青丝弯成倔强漂亮的弧度,随着他的步伐在背后一翘一翘的。不知为何,沐之有种想爬上他后背去的冲动,她猜那感觉一定很踏实,很温暖。

这世间男女多情爱,就像她与南高翎,两情缱绻如鸳鸯。可如今对着炎错,她只有一种无关乎一丝情爱的暖心依恋,她总是不自觉地就看着炎错的后背出神,每每对着他英俊白皙的面庞,看着他浓眉拧成个疙瘩和南怀泽吵架,她就特别想发笑。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好奇这具魂穿借用的身体的过去,她猜,那过去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因为这些每一个她不认得的故人都非凡夫俗子,每个人看向她的神情都像是努力压制下一腔波涛汹涌,强作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可眼神却还是屡屡暴露出他们内心的激动和欢喜。

从归期城醒来,确定自己是真的魂穿了之后,她只顾着平复震惊,适应古代的生活,未曾想过要去探究这副身体的来历。

后来遇见南高翎,又入了宫,她更是被爱情迷得晕头转向,每天满心满眼都是南高翎,哪还有心思顾得上别的事。

直到她被立风引着去见了玉弘蝶,还有看见九霄殿里挂满九层楼的画像,她才开始疑惑,发觉南高翎真的有秘密瞒着她。

原以为这些秘密大概和江山朝政有关,毕竟南高翎是皇帝,一个皇帝怎可能没有千百个秘密。

可如今按南怀泽的说法,南高翎的秘密竟大多和她有关,甚至早在归期城之前,南高翎就认识她——认识她魂穿来之前的这副身体。

对沐之来说,这身体里曾经的灵魂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追究过去是因为对陌生人的故事不感兴趣,但若那过去与南高翎有纠葛,那么就代表她如今拥有的爱情也许并不完整。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也许南高翎爱的是这副身体的旧主人,是旧时情使她有机会走进他的心?再或者说,她只是南高翎心中旧爱的替身?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想象,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越想越心慌,忍不住去向南怀泽询问自己这副身体的过去,可后者却一反常态,竟只字不提,只道说来话长,一定要到了大楚,才会将她的过去尽数言说。

她知道,这不过是南怀泽的小伎俩,企图以此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去大楚。

可纵使看穿南怀泽的心思,她也毫无破解之法,只能兀自在心里猜测来去。

从沐疾铮到陌影一卫,从立风,玉弘蝶,南怀泽到炎错。一张张脸浮现在她心里,她却怎么都猜不出这其中的联结,却突然发现了一个相同点:

在他们或惊讶或喜悦的神情下——每个人在看向她的时候,那眼里都藏着同一种悲伤,像是同情,像是怜悯不忍。

她不喜欢这种怜悯,因为她觉得她如今过得实在幸福,有什么需要别人同情的呢?

对了,那幸福都是南高翎带给她的,他的脸上就从无怜悯悲伤,只有对她的深深痴情。

沐之满腹心事。炎错和南怀泽亦然。

对炎错来说,沐之实在是一个让他感到不舒服的女人,她明明有着和他梦里千百次梦见的白衣少年相同的气质,叫他留恋得移不开眼,可那张明艳得惊为天人的脸却又怎么都对不上号。

对着沐之,炎错只觉得疑惑万分,心中仿佛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不明不白地搅和在一起。那情绪并不强烈,叫他不会像南怀泽那般屡屡激动失控,可也怎么都无法消散,以至于让他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与南怀泽一起潜入北离劫走沐之。

他分明记得两年内多前,沐之还是流落街头的一个乞丐,抱着小小的风如湛——两年后再见,她却已是北离当朝的皇后。若不是他当初亲手将她送进南怀泽的王帐,他根本不能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因为她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痛、仇恨和怒火,只有一片纯粹的幸福。

只不过这纯粹太过美好,完美得像个谎言。

炎错想起自己也曾种过离人蛊,当初在北离的荒郊野外恢复了神智,他以为自己生了场大病,才使自己忘记了许多往事,身处异国。

可回到云炎后,那个伺候过他母亲,看着他长大的老嬷嬷却说,从来没有大病一场,只是他当年无法承受亲手杀母的痛,才自愿去种了离人蛊,将过往忘得干干净净。只是不知为何又破了离人蛊,过去是回来了,可那自种下离人蛊后的七年却又无影无踪了。

他听老嬷嬷说,离人蛊需一百天的时间完成,每天种下一种重伤重蛊,折磨得人五内俱焚般痛苦,只有承受得了百天百蛊的蚀骨之痛的人,才有资格忘却过去,重活一回。

如今再次面对过去,他已知晓当初是被人设计陷害而误杀了母亲。可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也依旧深受亲手杀母的痛苦的折磨。那悔恨和恐惧太叫他绝望。幸而时间治愈了许多,七年岁月的缓慢和温柔,到底抚平了不少惊慌。

那么她呢?她为何决心种下离人蛊?像他失去了母亲,她又失去了谁?

赵嫣嫣曾抱着风如湛对炎错说,沐之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朋友。赵嫣嫣似乎很清楚他的过去,可正因为此,赵嫣嫣在宫中便不得好过。

云炎朝中势力割据,炎错的势力正与叛党先王一党对峙不下,宫中那三个他不喜的后妃都是叛党先王的人,安插了许多宫人日夜将赵嫣嫣监视得死死的,叫她一句都不敢多透露,生怕炎错会得到新的势力支持。

炎错试图问南怀泽,可南怀泽对于沐之的一切都守口如瓶。

像是对着一个谜题,炎错解不开,更不敢去解开。

而南怀泽则不同,他绝大多数时候会神思般望着沐之的背影,他喜欢看她倩兮的背影,她四顾看风景的侧脸。每当她回过头来,一脸纯真无知地对着他笑的时候,他就很想放弃一切计划,只看着她走远,人生此后全是艳阳晴天。

他深深地知道白慕容他们放弃让她想起过去的原因,可他不想她活在一个污浊的谎言里。他知道,这一世的伤痛仇恨早已远远大过她得到的情爱温暖,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去中下离人蛊。

她原本是要手刃仇人后去死的,可她还是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选择忘记,去新生。

若破离人蛊,那便叫她要再次面对过去的一切仇痛;可若不破离人蛊,她只能永远活在一个黑暗的童话里,也许快乐,叫人实在不忍去破坏她的欢喜——可他知道,那不是她的初心,不是她熬着离人蛊那一百天剧痛时抱着的憧憬。

南怀泽一遍遍坚定自己的心,他一定要带沐之回大楚,等炎错找到蛊医破了离人蛊。他会陪着她去选择。

三人各怀心事,终于于十五日后穿过东兮平原,进入了东兮大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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