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怎么全是朕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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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苗秦桧两人聊的热火朝天，茶都喝了数杯。赵国苗这位官家，向来能扯，两人从四书五经扯到诗词歌赋，又从诗词歌赋扯到牛马驴羊，总归是扯不到正题上去。
杨存中反水后，自己又如愿以偿的牵制住秦桧，绑他在宫中做不得事情，只陪着自己在这里扯闲篇。赵国苗好生得意，觉得自己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与秦桧聊起天来，眉飞色舞的，全然不像那个整日阴沉的阳痿佬赵构。
秦桧早已察觉出不对劲，这位官家自从上次醒来，比之之前实在是太过活泼开朗了些，与此前全然不同。这断然不是摔坏了脑袋那么容易说清楚的事情，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对于秦桧而言，换一个官家倒也无妨，总归是只要能保我秦某人的荣华富贵，管他赵八还是赵玖做皇帝，又有甚差别。
只是这位官家，在与金人议和这件事上，好像总有些不对劲，不太像是那个拿定主意一心求和的官家，可却也没什么进取之心，不理朝政，反而拉自己在这里打算鼓捣些早已定性为无甚用处的火器。与他那对于金兵跃跃欲试的想法好像有所出入，难不成官家他真的指望能发明出什么了不得的火器，能把金军打得落花流水？
暂且看看，这几日金使便要来了，若是这位官家见着韦太后的书信，无甚反应，想来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这位官家是换了人了。秦桧定下心来，如今官家是谁并不重要，他秦桧还是大宋朝的贤良宰相，大宋朝离不开他，官家也离不开他。
“官家，臣看官家对岳将军之事又有了新的看法？”秦桧既然猜出来赵国苗的心思，当机立断，准备反水。
既然官家要保这岳飞，自己干嘛非杀他不可？虽然自己在金营时受尽屈辱，被金人拿了把柄，可如今自己权倾朝野，又是官家身边的红人，虽然眼前这位官家兴许是换了人，可只要他还是官家，他还是赵玖，那就没甚关系，凭自己这眼力见，这舔人的功夫，伺候好这位官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见秦桧竟然如此直来直去，赵国苗有些愕然，他一直跟秦桧天南地北的扯闲话，就是想拖着秦桧不让他腾出手来去对付岳飞，如今他给自己摊牌，一时间赵国苗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眼瞧着官家愕然的表情，秦桧心下已有了主意。眼前这位官家，还真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一言一行将他心中所想早已暴露的一览无余。
“官家。”秦桧轻声的提醒着赵国苗，见赵国苗回过神来，方又重新开口说话，“臣以为，岳将军乃国之柱石，如今金人当前，实在不应该先损国之柱石。官家可还记得东晋檀道济之事。”
听到这话，赵国苗更加吃惊了，好家伙，怎么秦桧开始劝自己不要杀岳飞了，老天爷，这也太魔幻了些，自己该不会是穿越了吧？哦，不对，自己好像就是穿越过来的。
赵国苗当即问道，“秦相不是此前一直想杀岳飞来着，怎么今日忽然劝朕不要杀这岳飞。”既然玩心眼子玩不过这老狐狸，不如直言不讳的说。
秦桧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官家那张脸，那张脸实在是藏不住心思，“官家，此前臣求杀岳飞，是为官家着想。如今臣请求不杀岳飞，同样是为了官家着想。”
赵国苗一时无语，怎么好赖话都让你秦桧给说了，“秦相这是何意？这又从何说起呢？”
秦桧倒退半步，略一躬身，拱起手施礼，“官家，臣授意何铸等人审问岳飞，实在是为官家您着想。此前张俊等人依仗手中兵权，不听号令。后又岳飞强回庐山养老，不听朝廷的调遣。臣此意，是为杀鸡儆猴，好叫那些个武官知道官家的心思。”
“那而后呢？”赵国苗知晓此事，昨夜他与狱中见着岳飞，问了岳飞三个问题，虽有些差强人意，但也知悉了个大概。
“可如今臣观官家志在北伐，与那金人交锋。如此，岳将军便是不可多得之帅才，官家和大宋便离不得那岳飞。”秦桧再一拱手，“只是官家，臣还是有一言，不吐不快。”
赵国苗听着秦桧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岂止是不无道理，实在是字字句句为国为朕那，来了兴致，朕倒要看看这秦桧还能说出什么花来，“秦相但说无妨。”
“想来官家于昨夜见着岳飞，没有谈崩吧。”秦桧抬起头来，直视赵国苗的眼睛，见赵国苗默不作声，心下了然，“臣果然猜的不错，想必官家还问了岳将军迎回二圣后，如何自处之事？”
赵国苗没想到秦桧虽然没有亲自跟随自己前去大理寺诏狱见那岳飞，但却如同亲临，连自己要问些什么，都猜出了个大概。
“不错，秦相猜对了。朕确实问过岳飞。”赵国苗沉默片刻，回答道，这种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实在有些难受，像是自己在第一层，而他秦桧在第五层看着自己。
“如若臣猜的不错，那岳飞告诉官家，迎回天水郡公后，尊其为太上皇。”秦桧重又开口道。
如今的官家，不是先前的那位官家，若是先前的赵构，给秦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说话，把官家的心思说的字字不差。
赵国苗默不作声。
“官家，如若官家了解臣的过往，想必也是知晓臣此前也是主战派，立志北伐，踏平金国的。”秦桧略一顿首，又侃侃而谈，“只是迎回天水郡公，于官家有害而无益。天水郡公在金人手上，就是我大宋朝的把柄，若是官家有不和之意，金人定然会在北地扶持天水郡公，拥其为帝，如那伪齐刘豫之事。官家岂不是师出无名，与父兄相抗。”
赵国苗见秦桧说的头头是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这秦桧像是个大忠臣？说起话来没有一丝纰漏，“那依着秦相的意思，朕又该当如何呢？”赵国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诚心诚意的发问。
“官家，臣先问官家一个问题。”秦桧略一思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秦相问吧。”赵国苗点点头，他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秦桧死死地拿捏住了。
“官家是想战还是想和？”秦桧问道，先前那位官家，因为没了生育能力，一心求和，只想着贪图这一世富贵荣华。如今这位新官家，像是转了性，可又有些犹疑。
“昨夜朕与岳飞谈过，听着岳飞的意思，朕倒是又有些想战。”赵国苗回想起与岳飞夜谈之事，那位岳将军说起自己的抱负，什么为南人在北者无受欺辱，北人在南者得还其乡，听的人热血沸腾，颇有一番战意。
“官家，金人倒也没什么三头六臂，铜头铁脑，想战，自然有战的法子。”秦桧点点头，这位官家果然是想战的。
“秦相有何良策？”赵国苗来了兴致，这不按常理出牌啊，秦桧不应该陷害忠良，与金人沆瀣一气的祸祸大宋江山吗？怎么如今又这般说话？
“如今金强宋弱，已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南迁之后，大宋丢了北方的土地，马没了草场，宋军的马匹也断了来源。只有岳飞一处靠着从伪齐处夺来的马，方能组建一只马军。余下众人，马匹皆不成军。”
“这朕倒是知道。”赵国苗与杨存中聊起过此事，当时杨存中也是这般说的，看来岳飞还真有两把刷子，连秦桧都夸他。
“官家，没了马倒还只是其次。常年与金军作战，宋军颇有些以步兵对骑兵的法子。”秦桧接着说道，“最要命的是，自丢了河北磁州与邢州两处大型铁矿，铁产量大幅下降，各军器甲之用，已颇显不足。”
“自己完全没想到这一出啊。”赵国苗心理暗道，古时候都是冷兵器作战，两军的铠甲、兵器、马具等都需要大量的铁产量来支撑，更有各种农具及日用产品，也是需要大量的铁。“看来打仗就是打资源这话，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赵国苗点点头，“秦相说的倒是有理，只是有何应对之策呢？”
“官家，据臣所知，金人不仅劫掠我大宋，他们北面的草原部落，也是深受金人的减丁法之苦。”秦桧顿了一下，“若是能北连草原诸部，那便有了战马的来源。听闻漠北草原上，数不清的上好骏马。”
“草原部落？莫不是说的蒙古？”赵国苗思索着，“好像最后南宋就是被蒙古给灭了吧？唐宋元明清，宋之后就是元，想的不错。不过这个时间，成吉思汗应该还没出生。倒是也不用那么着急。”
“秦相，你说的这个减丁法是个什么劳什子？”赵国苗岔开话题，他不想表现的默不作声，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该如何回应，听着秦桧说起减丁法，就从此处问起，也好给自己留些时间想想秦桧说的这些话。
“回禀官家。所谓减丁之法，是金人对草原诸部采取的一种手段。见男皆杀，见妇孺则掠为奴隶。”秦桧回道。
饶是赵国苗已经对古时候的国家战争有了些心理建设在，可这减丁法，还是让他心惊，不禁控制不住自己，喊出声来，“这不是屠杀吗？”
“正是。金人之凶狠残暴，远超常人。”秦桧点点头，“也正因为如此，草原诸部对金人痛恨至极，这正是臣所说可联合草原诸部，南北夹击，共灭金国。”
“这倒是个法子。”赵国苗觉得秦桧所说句句在理，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秦相所言极是。”
见官家认可了自己的建言，秦桧跪倒在地，头长埋不起，“官家，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臣事事都是为官家，为我大宋着想。”
赵国苗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感，在他的印象里，这秦桧可是历史上实打实有名的大奸臣，自己初到杭州时，就去了大名鼎鼎的岳王庙，要不是管理人员不许，肯定要给秦桧那跪着的雕像吐上几口唾沫不成。
可如今这秦桧，怎么一副为寡人殚精竭虑的忠臣模样？
“秦相快起。”赵国苗站起身来，“秦相这是作何，为何跪倒在地？”
“官家。”秦桧仍不起身，“既然官家立志北伐，恢复中原，臣请求赦免岳飞。此前张宪谋反一事，实乃是王贵的手下王俊因得与张宪有隙，怀恨在心，故此陷害张宪。”
“王贵和王俊又是谁？”赵国苗此刻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还一门心思想要拖住秦桧，没成想这老小子竟然让自己别杀岳飞。此刻又冒出来一个王贵和王俊，真是越来越乱，这皇上还真当得不容易，单是这些人名，就记不住。
“王贵与王俊皆是岳家军的部曲。”秦桧答道，却是没有起身。
“原来是这样。”赵国苗摸着下巴，这胡子还真让人别扭，但因为仪容问题，又不能将它剃掉，赵国苗觉得好生难受。
“正是。一切皆是王俊这小人公报私仇，伪造张宪岳飞等人的造反来往书信。”秦桧抬起头搭话。
赵国苗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秦桧昨日过来还说什么必杀飞乃可和，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秦相，朕有一事不明，还望秦相答疑解惑。”
“官家，臣定是知无不言。”秦桧眼神澄澈，与脸上的老态格格不入，若不是知道这秦桧是有名的奸相，赵国苗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昨日秦相来，说是要杀岳飞。不知那时，秦相可曾知道这岳飞是冤枉的？”赵国苗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做了两天皇帝，被人前呼后拥的，这威严也给养出来了。
秦桧不假思索的答道，“臣知道。只是当时官家一心求和，这岳飞实在是官家议和路上的绊脚石。如今官家求战，这岳飞又是官家的左膀右臂。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