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真的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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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我不走！”十岁的柳云暮甩开被拉着的胳膊，固执的对柳末晚说。
“暮儿听话，你带着叶儿先走，阿爹和阿娘一会就去找你们！”
“不，我要和阿爹阿娘一起走。”
“没时间了。”柳末晚摇了摇头，拉着他来到后院，后面还跟着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
在院里一隅阴暗处，柳末晚扒开用柴堆堵住的狗洞，焦急的转身把柳苏叶从章玉婷的怀里抱下来，“快，叶儿先出去！”
柳苏叶害怕的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哭着说：“阿爹阿娘，我害怕！”
章玉婷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叶儿不怕！你先和哥哥一起走，阿爹阿娘很快就会赶上你们的！”
此时柳府的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老爷，夫人！他们来的人太多了，前院的人撑不了多久的！让公子和小姐快离开，时间来不及了！”
听完这话，柳末晚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柳苏叶从狗洞里推了出去，紧接着就把柳云暮也按了下去。
柳云暮挣扎道：“不，我不走！”
“暮儿，你必须走！听阿爹说，逃出去以后千万别回头，也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能去寻仇，带着苏叶从这里逃的远远的，知道了吗？”柳末晚双手扶着柳云暮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柳云暮再也绷不住了，哭着摇头。
“你必须答应阿爹！”柳末晚见柳云暮不说话，又加重了语气叫了他一声，“暮儿！”
章玉婷在柳父的后面也止不住的掉眼泪。
终于，柳云暮哭着艰难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苦了你们了！”柳末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来不及了，快走！”
等到柳云暮彻底钻出去后，柳末晚用之前的木柴堵住洞口，柳云暮和柳苏叶在外面哭喊着：“阿爹，阿娘！”
混乱之中，柳云暮听到了章玉婷在喊自己，他急忙应答：“阿娘！”
“暮儿，你是哥哥，以后阿爹阿娘不在你们身边，你要照顾好妹妹，知道了吗？”
“阿娘！”柳云暮哭着点头：“嗯！我知道了！”
不一会，里面再也没了声响，柳云暮在外面叫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反而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谩骂、砸东西，还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柳云暮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咬紧牙关，抱起柳苏叶往黑暗之中跑去……
清晨，天色微微露出鱼肚白。
“嘶~”柳云暮迷迷糊糊的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小手臂都是麻的，好像上面压了一个大石头一样，他想活动一下，却发现抽不动，扭头一看，沈秋白那张俊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而他的脑袋居然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面，他还握着自己的手！
柳云暮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直接用另一只手臂支起上半身：“你怎么在这！”边说边把手臂从他脑袋下抽出来。
沈秋白慢悠悠的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说罢，抬起胳膊猝不及防的在柳云暮额头上试探了一下体温，又摸着自己的额头自顾自的说道：“嗯，不烫了！”
他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看着柳云暮呆若木鸡的样子，还特意问了他一句：“你喝不喝水？”
未等柳云暮反应过来，他又抢先回答说：“还是算了吧！你病刚好，不能喝凉的，等会让人重新给你再烧一壶热水。”
柳云暮还是没有反应，就这样坐在床上呆呆地看他。
沈秋白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了，走到床边，弯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你怎么在这？”
又是这句话！
沈秋白扶额，颇为无奈的解释：“啧，我听说你生病了，出于内疚，好心过来看看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柳云暮依旧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沈秋白，他眼底乌黑，看来他昨天晚上确实没休息好。
“我可告诉你，昨天晚上你可真够折腾人的！我照顾了你一夜，你可别想耍赖！”沈秋白理直气壮地先发制人。
柳云暮身上只穿了亵衣，他披上衣服，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沈秋白：“多谢！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小侯爷请回吧！”
“嘿，你这人怎么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呢？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非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的！”沈秋白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但还是盯着他说道。
闻言，柳云暮转身，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秋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主动承认道：“好吧！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问：“话说，你昨天夜里梦见了什么？出了很多冷汗不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没听清。”
柳云暮瞥他一眼。
“我真没听清！你说的声音太小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
“哦！”沉默了一会儿，沈秋白试探的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柳云暮摇了摇头：“没有。”
沈秋白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惊讶道：“你说什么？”
柳云暮直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他刚说完这句话，沈秋白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笑意直达眼底，他想：原来他没有生我的气！
可柳云暮接下来的话，又瞬间使沈秋白彻底黑了脸。
只听他说：“所以小侯爷不必自责内疚，你不欠我什么！相反的，我和苏叶还要感谢侯府这么多年的庇护和养育之恩。如今你也回来了，我们也是时候走了，我会找个时间向陈伯辞行，带着苏叶离开这里！”
沈秋白的眼皮突突跳了几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手指狠狠掐陷在掌心当中，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揪起他的衣领，指着他鼻子大骂或者给他一拳的冲动情绪。
几秒钟后，他松开了手指，自然垂落，随后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自从我回来后，你和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个！”
柳云暮抿紧了嘴巴。
“你说我回来了，你是时候走了！那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柳云暮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看着他，摇头否认：“不，跟这个没关系！”
“那你说跟什么有关系？”沈秋白一步步逼近柳云暮，“你难道真的对……”他深吸一口气，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柳云暮微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沈秋白终于开口道：“你在侯府生活十几年了，难道真的对这里没有一点感情和眷恋吗？你真的有心吗？”
柳云暮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沈秋白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自己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只能趁着自己还有些理智赶紧离开，他绕过柳云暮，穿过屏风，拉开了门。
“对不起！”柳云暮突如其来的道歉使沈秋白停在了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
两人背对着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对不起？你欠我，欠侯府那么多，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一走了之？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好了吧？”
“嘭！”的一声，沈秋白走了，把门摔的极响。
柳云暮：“……”
秦景和孔青鸿一直都在梅苑的门口等着沈秋白，两人一看见他出来，立刻跟在了他后面。
沈秋白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大步在前面走着，秦景和孔青鸿对视一眼：难道被赶出来了？
正当两人眉来眼去，胡乱猜测的时候，沈秋白突然来了一句：“院子里的那只耗子还在？”
秦景率先反应过来：“是，自上次宴会散场后，梅苑就被人盯上了，看样子对方好像是冲着柳公子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为了柳公子的安危，要不要把他给拿下？”
沈秋白勾起嘴角冷酷的吩咐：“不用，派暗卫盯紧他，找到幕后之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
走到拐角之处，沈秋白停了下来，眼神越过两人的肩膀，回头看着刚才走过的路，安排道：“告诉暗卫，保护好柳云暮别让他受伤了。还有，那人要是不老实，不用拿下，就地斩杀！”
他们都知道那人既然能被派到侯府里来监视柳云暮的一举一动，这人就一定是死士，即使是被活捉了也是问不出什么的，沈秋白的做法虽简单粗暴，但却是最万无一失的。
两人异口同声：“是!”
当沈秋白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接到暗卫的消息了：有人在暗中盯着梅苑！
由于暗卫们没收到沈秋白的指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他回来再作行动。
·
“公子！你没事吧？”江夜阑推开门着急的跑进来问。
“我没事。”
江夜阑拉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几下，确定他一根头发也没事，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又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解释道：“昨天晚上我来房里看你，没想到刚好碰到小侯爷，他就让人把我拉出去了。”
“嗯，我知道。”
“那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罢，他拉起柳云暮的手就要给他把脉，柳云暮也由着他：“夜阑，这两天辛苦你了，多谢！”
“公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江夜阑放下手，颇为自责的说：“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我那天晚上睡着了，你的病情也不会加重！”
柳云暮摇摇头：“没关系，这不能怪你！”他在心里反复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这两天一直都在吗？”
“谁啊？”
柳云暮看他一眼，抿紧嘴巴，没有说话。
江夜阑恍然大悟：“哦！你说小侯爷啊！我听陈伯说他这两天住在皇宫里陪太后。应该是昨天夜里回来的吧！”
“嗯！”
“怎么了公子，又什么问题吗？”
“没有。”
“哦！”
江夜阑正准备拿大氅给他披上时，不小心扯到了脖子，疼的他“嘶”了一声，捂住了脖子。
虽然是很轻很小的一个动作，但柳云暮还是注意到了：“你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扭到了。公子，昨天下了一夜的雪，虽说今天雪已经停了，但天气还是很冷，你的病刚有所好转，还是披上大氅吧！等会我再给你拿个汤婆子暖着。”
“嗯！虽然你自己也懂医术，但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去看大夫的，知道了吗？”
江夜阑笑嘻嘻的应道：“我知道了。”
其实江夜阑并没有实话实说，他的脖子并不是不小心扭到的，而是昨天晚上他被秦景和孔青鸿拉到他房间里后，他正在和孔青鸿据理力争，没想到秦景一声不响的在他背后给他来了一记手刀，当场就把他给劈晕了！
秦景下手没轻没重的，以至于他的脖子现在还很疼，他早上醒来后，已经在心里把秦景的祖宗都给问候了一遍，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
梅苑里很安静，也的确很适合柳云暮养病。
江夜阑走后，柳云暮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发呆，看着院中红梅灼灼，开得极其旺盛，他不禁陷入了回忆……
“阿娘，阿爹说你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他是弟弟还是妹妹啊？”小小的柳云暮仰着头，摸着章玉婷鼓起的肚子，一脸天真的问。
章玉婷笑着揉了揉柳云暮的头顶：“那暮儿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柳云暮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唔，都可以，如果是个小弟弟的话，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骑马射箭，跟着阿爹学习武功打跑坏人；如果是个小妹妹也很好，我会学好功夫保护好她，不让别人欺负她的！”
“哈哈哈……暮儿说的对极了！”不知道柳末晚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的，他听了柳云暮的话，哈哈大笑着慢慢走上前来，用手捏了捏柳云暮肉嘟嘟的小脸，赞扬道：“好小子！不愧是我柳末晚的儿子！”
“阿爹！你回来了！”柳云暮高兴的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末晚。
“嗯。”
章玉婷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颇为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两个月才能到家吗？”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柳末晚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看着她臃肿的身体，有些心疼的回答道：“本来是还有两个月，但我们的孩子不是快要出生了吗？我不想错过，就把这趟镖让给别人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胎，我会在家陪着你的！”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既然想做起来，我就成全他一次又何妨，毕竟他也是从我们镖局走出去的人。”
柳云暮来回看了看两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问道：“阿爹阿娘，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柳末晚轻轻的捏捏他的脸，坐到章玉婷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没什么，这不是你小孩子该问的！”
“哦！”
“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柳云暮撇撇嘴，将头扭到一边：“没有。”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可是他眼眶里分明已经蓄满了水光，他不明白柳末晚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冷淡，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吗？
柳末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的桃木剑，做工很精巧。
他笑着哄柳云暮：“暮儿，你看这是什么？”
柳云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蹦起来大声说道：“是阿爹给我做的剑吗？”
“嗯，猜对了！暮儿真聪明！”
“阿爹答应过你这次回来给你带一个礼物，怎么样，阿爹没骗你吧！”柳末晚笑呵呵的问他：“暮儿喜欢吗？”
“喜欢！”
“走，阿爹教你练剑去！”说罢，便牵着柳云暮的小手往院子里走去。
章玉婷看着阳光下一大一小的身影，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笑吟吟的叮嘱：“暮儿小心点，别摔倒了！”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