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备战最难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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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闲逛了一圈进公厕小便,才发现梦中的场景略显夸张,但用惯了几十年的抽水马桶、恒温加热,着实有点不习惯。
回到家也不困,胡杨索性继续攻读数学。
不知不觉到下午四点半,门外一阵自行车铃铛响,姐姐下班回家了。
胡杨赶紧迎了上去,姐姐胡晓华一身白色长棉服,身材窈窕,面目和父亲很像,但柔和了很多,20岁的脸蛋满是胶原蛋白,正把自行车支在屋檐下。
胡杨情不自禁拥抱了姐姐,她也吓了一跳,小声在胡杨耳边问道:“零花钱又不够了?”
特么,难道自己前世总是乱花钱吗?胡杨赶忙说道:“看你太美了,就想抱抱。”
“哼,我还不知道你。”说完,姐姐拉开蓝色的皮革挎包,掏出一个钱夹,抽出一张崭新的双人头钞票。
胡杨咧嘴笑了,心里一阵暖洋洋。
前世的姐姐,生活并不幸福,16岁进厂,24岁之前,钱全部给了父母,供弟弟读书,后来嫁给了一个赌鬼酒鬼,经常被家暴,四十不到就患乳腺癌去世,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
“这一世,我一定让你幸福到老。”胡杨暗下决心。
姐姐吃完饭,又给心爱的弟弟煮了一碗鸡蛋汤圆,这是下午的加餐,然后便去准备晚饭了。母亲在沙发上织毛衣,好像每一个母亲,总是有织不完的毛衣,拆了织,织了拆。
吃完加餐,胡杨小憩片刻,继续攻书。
六点半吃晚饭,姐姐做了回锅肉,莴笋片,青椒土豆丝,紫菜蛋花汤。七点,胡杨坐在客厅沙发上,与父母一起看新闻联播,这是周日雷打不动的习惯,因为高考要考时事。
一台14寸的黑白长虹电视机,放在墙角的斗柜上,一根白色电线穿过窗户,再顺着根结实的竹竿,连接到屋顶的天线。时不时的有信号干扰,电视会发出滋滋的噪音,伴随着画面的扭曲变形。
这个时代获取外界信息,无非电视,报纸,和收音机。
看完新闻联播,胡杨继续看书,时不时的拿出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算算。
到了晚上十点,母亲端了碗牛肉面进来,这是中午高压锅压熟的牛肉,专门留了一碗晚上用来做臊子。
好大一碗面,足足有四两。胡杨呼噜呼噜几口就干光了,打个饱嗝,接着看书。
十二点,隔壁父亲躺在床上催胡杨睡觉,胡杨嗯嗯啊啊糊弄过去。
一点,父亲再次催胡杨睡觉,胡杨继续嗯嗯啊啊糊弄。
两点,胡杨洗漱完毕躺上了床。
这个作息时间,与前世一样。
关了灯,望着墨一样浓的黑暗,胡杨心里不断追问: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要去哪里?
“前世,总是纠结矛盾,这一世,我要挣足够多的钱,我要让所有我爱的人都活的幸福!”
每次躺在床上,胡杨总是想找到入睡的那个瞬间,可永远也找不到。
胡杨夜里做梦了,梦见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一个圆脸蛋、高鼻梁、大眼睛的小女孩,晃晃悠悠行走在林间,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来。
1月11号,星期一。
六点半胡杨起床吃饭,七点出门。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或走路或骑车的学生,只有三三两两推着板车的菜农。
说起菜农,现代很多人已经完全没这个概念。
在小城市人的眼里,人分三等:城里人,乡下人,菜农。菜农排在最后。
在每个城市的近郊,都是大片大片的蔬菜地,供给着整个城市的蔬菜。种菜的生产队,过去叫做公社,所以也叫蔬菜社。
远郊的农民,水田种水稻,旱田种小麦,地里种玉米,房前屋后种蔬菜瓜果,自由自在。
蔬菜社没有稻田,所有的旱地只能种蔬菜。但那个年代,工业不发达,菜农不用化肥,不是效果不好,而是买不起,所以种菜用的是粪便。而粪便的来源,便是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公厕。有的菜农用桶挑,有的用粪车拉。一旦经过身边的时候,恶臭扑面。
粪便运回去后,不是直接使用,要全部倒进一个个露天粪池里发酵,一些丢弃的烂菜根也都丢进粪池。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隔着一里地都能闻见一股股刺鼻的臭味。
远远望去,四季常绿、生机勃勃的蔬菜地,鸡鸣狗吠,颇有些田园美色。但千万别走近,否则那股味道能熏晕你。
因为脏和臭,所以城里人最看不起菜农,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子粪便味。
当社会长期形成了某种歧视,便会潜移默化影响到被歧视者。慢慢的菜农也自觉低人一等,但凡哪个城里人娶了蔬菜社的,会被当做笑话。但凡嫁给蔬菜社的,那一家人永远也别想抬起头。
这种现象,直到后来城市大拆迁开始,才彻底发生了反转,有的手握十数套房当起了收租婆。所以,经济地位决定了社会地位。
学校,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进了后门,穿过泥地足球场,一栋三层高贴着马赛克外墙砖的是行政楼,再往前走,便是一栋三层高,灰色的水泥墙面有些斑驳的高中教学楼。
二楼最东边的教室,就是高九三级一班。
江城中学是省重点中学,高三的一三五班是重点班,二四班是文科班,也是非重点班,而一班是重点班中的尖子班,这个班的学生主体是全县城各初中中考分数最高的学生,也有少数几个关系户。
胡杨所在的一班,集齐了县城一半领导的孩子,县长、县委办主任、财政局长、税务局长、卫生局长、工业局长、公安局长、纺织厂长、电厂厂长、医药公司总经理、县医院长、中医院院长、本校校长、北街小学校长......可谓空前绝后。
但实话实说,那个年代,领导们的孩子还真没毛病,大多数都是胡杨的哥们姐们,该吵架吵架,该打架打架,管你爹是谁。重要的是打完也没事,不兴摇人报复,第二天照样是哥们。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胡杨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边,前世的时候,胡杨每天必迟到,偷偷推开门,趁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
但也时不时被抓,比如躲在楼道口阴影里的班主任杨老师,比如操一口乡镇土话,刚调进城,总喜欢闪进教室训几句话的学校雷书记。
胡杨脸皮厚,老师训什么都是一副诚恳认错立即改正的态度,然后,继续迟到。
老师有什么办法呢?
胡杨成绩好啊!
高一的时候,以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进班。高二上期,班上四十二名。高二下期,胡杨突然觉得似乎可以学习了,于是二十多名。高三模拟考,最佳成绩全年级第七。次次模拟考后,名字总出现在校门口红榜上第一排。
胡杨前世不仅天天迟到,每个早自习和第一二节课,都是他的睡眠时间,管你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星子乱飞,惊天动地,他照睡不误,遂得外号:睡神,名动九三级。
所以,分数才是硬道理!
三十年后再回到教室,胡杨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一次足足早到了五分钟,座位还是老地方,前排还是彭婆娘(男)。
这是全校唯一的单人单桌椅的教室,高二上学期,某校友捐助了一批新课桌,漂亮的单人书桌,可以翻起盖子,里面放书,还可以上一把小锁。本来学校还在研究几十套课桌怎么分配的问题,结果班主任一声令下,全体男生直接拦截了拉货的卡车,在行政楼前一抢而空。
然后就既成事实了,再说,校长主任的孩子不也在用么。
换上漂亮的座椅后,班主任定做了一批灰绿色的布桌套,每人两个,一周一换,自个带回家洗。
胡杨坐下,放眼望去,都是青春少男少女,哪有丑的女生?
年轻真好啊!
破天荒地,胡杨这次没打瞌睡。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乱七八糟的英语朗读声。胡杨也开始认真的背现代英汉小词典,从Abandon开始......
似乎,背单词也没那么难啊!
临到早自习结束的时候,黑框眼镜、矮个子、壮实有力、眼神桀骜不驯、神出鬼没的班主任杨老师站上了讲台。
干咳两声,全班立刻安静下来。
目光巡视一圈,最后从胡杨身上收回,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普通话标准、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本周重点事项,请做好笔记...”
前世,胡杨不喜欢班主任,属于班上的少数派,因为大多数都是他的忠诚粉丝。
少数派认为,班主任不务正业,误人子弟。
当时,魏书生红遍大江南北,周游列省,兜售最新教育理念。杨老师自从听了他的演讲之后,立即躬身实践,在班上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改革。
实行班长竞选。
全班无记名投票,得票最多的两人现场pK,各自阐述施政纲领,谁票多谁当选,胜利者组阁。
结果,两候选人在讲台上相互揭短,连初中谈恋爱的破事都扯了出来,一时传为笑谈。
实行人人参与班级管理。
全班设立若干管理小组,每个人都要管一件事,无论大小。
比如,有监督课间操的小组,设组长一名,组员一名;有监督洗桌套的小组,设组长一名,组员一名......
整个学生生涯,连小组长都没当过的胡杨,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担任高九三一班洗桌套监督小组组长,下辖组员一名。
一百分的操行评定分,每个小组按照权重,占若干分,所以,谁都可以扣别人的分。
比如,你今天扣了我的分,我肯定不服。我管做课间操,我一样可以找个理由扣你分。
于是,班上顷刻间就变成了你搞我、我报复你、乌烟瘴气、矛盾重重。
最后发生了一起前班长课桌里被倒了一整瓶墨水的恶性事件,当时可没有监控,作案者一直没查到,至今仍是悬案。再加上面临高考,这个所谓的改革在轰轰烈烈推行一年半后戛然而止。
本来就是嘛,高考指挥棒下,分数才是王道。一门心思刷题,才是小镇做题家的唯一正途。
瞎折腾啥呢?
班上的同学,分几个大圈子,大圈子又分若干小圈子。
大圈子里,一波是学习好家世好的,一波是喜欢玩社会的,一波是学习差的。女生派系不详,反正三五成群莺莺燕燕,各有欢乐。
但大圈子也不绝对、不封闭。比如按照兴趣爱好,可以随时出圈。
踢足球的时候,按照痴迷足球的程度重组。以此类推,篮球,排球,乒乓球,健身等等。
开展运动的时候,各找各圈。
非运动时候,按照各自气质组合。
胡杨属于各种跨圈,因为爱好实在太多了。
比如,教室临走廊一边,玻璃窗户外面有铁护栏。有一小撮同学,不知道那根神经有毛病,一下课就比试谁单手指力大,结果整个护栏钢筋全部扭曲如麻花。这里面,佼佼者就有胡杨。
还有,楼道的门,原本好好的,总有一小撮同学,喜欢比试谁的腿功更好,后退两步,一脚正踹,“咕嚓”一声,木门板出现了一个洞,然后围观者嚎叫一声,做鸟兽散,这里面也有胡杨。
总之,胡杨属于在班上比较吃的开的人。但有底线,比如去别的学校打群架,砍人这种事,绝逼不会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