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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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夜与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今年胡杨家里取消一切走亲访友活动,以胡杨为核心,父母姐姐三人联动,后勤工作有条不紊。
胡杨父亲担任总指挥,负责动口。母亲担任副总指挥,买菜洗衣做饭。大姐协助母亲炒菜做汤,专挑胡杨喜欢的弄。
胡杨早餐鸡蛋、面包、肉包子,或者牛肉、鸡肉、各种肉面,课间餐在学校小卖部买个面包,午饭晚饭加深夜饭,一天五餐。
这是胡杨前世最能吃的阶段,每天父母买各种高蛋白、高营养食品,钱哗哗的减少,工资花完了就取存款,总之保证胡杨的胡吃海喝(喝汤),但胡杨就是不长胖,还越来越瘦。这就是普通老百姓家庭对待高考的重视程度。当然,前提是孩子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考上大学。
老胡家父亲那辈往上都是农民,祖祖辈辈没出过大学生,儿子是唯一的希望啊!
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望子成龙,就全靠胡杨了。
四十几岁的男人,哪能不懂这个,胡杨默默的笑纳了一切。
春晚如期而至,胡杨瞄了几眼,用几十年后的审美来说,毫无尿点。父母姐姐喜欢,胡杨勉强陪着听了两首歌就回到了卧室,看看书也挺好。
父母姐三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擀皮包饺子。
尽管是四川,但川北一带保留着北方的一些习惯,饮食偏淡,喜欢面食,回族众多,牛羊肉出名。
11点半开始,整个县城就开始爆炸了。
12点整,爆炸烈度达到最高。
整个天空中弥漫着硝烟味。
前世这个时候,胡杨好像正和何君在街上闲逛。
父亲也在12点整点燃了一千响的鞭炮,宣告猴年结束,迎来鸡年。
鞭炮结束之后,父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冥币和蜡烛,在门外菜地边,找了块空地,开始祭祖。
形式很简单,无非就是给祖宗许愿,保佑儿子今年顺利考上大学。
胡杨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不是很在意,在一旁给从未见过面的爷爷烧纸。也许了个愿:等孙儿将来挣大钱了,回乡下给爷爷奶奶重修坟圈。
初一当地的习俗是登高望远,象征来年万事顺遂。
小城三面环水,四面环山,是个风水宝地。
胡杨重回这世,一家四口还是第一次外出游玩。乘渡船过江,是一个古渡口,沿着石梯拾级而上,左右不少都是清末民初的老房子,可惜后来全部拆了,修成了仿古建筑,反倒失去了原先的古韵。
石板小路穿过渡口小镇,就到了山门口。整个山形如马鞍,又如屏风,沿江一面山势陡峭。
父母在半山的凉亭里休息,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手里提着瓜子花生、柑橘甘蔗,留下了遍地的垃圾。
胡杨和姐姐一口气登上了山顶,俯视县城,一大半的明清木质建筑保存完好。改开之后,曾有两任领导想拆了古城搞开发,修高楼,盖商场,幸好一大批本地的文化人誓死扞卫,最终侥幸存活下来。
“姐,过几年等我挣钱了,咱们也去买几个老院子。”
“买那破房子干嘛,蚊虫多,又潮湿,住着不舒服,还不如买套商品房。”
93年,县城已经开始有商品房开始出售,一套两居室带卫生间的房子要一万多,这可是一笔巨款。
父母和姐姐都是工人,前十年工厂的产品出口欧美,效益很好,工资最高的时候是教师的两倍。这几年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但每月还是能拿到300多。1993年国企改革,大量的国企会破产,工人会下岗,只是这小县城会稍晚一些。
当下的百把平米的小院子一两万就能买到,再过十几年,这些院子会升值到上百万,最大的院子上千万,当然改造修复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胡杨没给姐姐讲这些,反正现在手里也没钱。家里这些年的存款,在胡杨读高中这几年也挥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估计也就上大学的学费。
“姐,你是不是在耍朋友,我看见过他。”
“没有,他只是送过我上夜班。”
“我觉得你最好别跟他耍,他是个酒鬼赌鬼。”
“谁告诉你的?”
“我的消息肯定可靠,有赌瘾是很难戒掉的,他爷爷留给他的那些古董,他已经卖了不少去还赌债,碰巧有个买家就是我同学的哥。”
小县城屁大点地方,总共就几万人,转来转去都是熟人,想做点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还真有点难。
哪家男人打老婆,哪家女人偷汉子,都是街头巷尾大妈们喜闻乐见的八卦。
姐姐没出声,也没否定。
前世其实很多事情姐姐是知道的,只是天真的相信他的誓言“我一定改”。
这个男子叫李铁,是丝厂的电工,个子挺高,留头长发,长相一般,是城里的老居民,祖上开粮油铺子,积攒了些家底,住在老城的小院子里,五六十年代时,家人在院中间老桂花树下挖了个深坑,把值钱的古玩装在罐子里埋了,上面铺上青石板,那帮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天天来来去去踩在石板上面愣是没发现。李铁爷爷奶奶和父亲天天被斗,还真什么都没说。后来爷爷奶奶捱不住折磨死了,李铁父亲年轻力壮撑了下来。本来吧,祖上留下的小院子和古玩,再过些年卖了够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可惜叫这小子给糟蹋光了,连小院子也在三年后,以区区四万元卖了抵债。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大幅度降低。别说弟弟劝,就是父亲拿扁担打也没用。
关键,这还是姐姐的初恋!
这事,胡杨也就随口一提,要真解决还得另想办法,等忙过高考再说吧。
年初二开始,胡杨就坐在“吱嘎”响的藤椅上开始刷题。
偶尔会有亲戚来走动,但不留食宿,大家也理解家里有个高三孩子的难处,发个一两元的红包就拍屁股走人。
姐姐胡晓华最近也赖在家里,陪父母聊聊天,织织毛衣,倒没出去和李铁玩。胡杨估计大过年的,正是赌鬼的黄金时间,哪有功夫来找姐姐玩。
过完初七,高三就开学了,学校里显得格外清净。
胡杨再次遇到了何君,胡杨走路,何君骑车,两人很默契的走到大操场边。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学习又好的男孩,何君其实内心是喜欢的,尽管他喜欢柳婉的传闻沸沸扬扬,但只要自己稍用手腕,他就会乖乖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在把握男女关系上,女人先天就具有优势,尤其是面对胡杨这种深陷情网涉世不深的男孩,何君完全就是降维碾压。
“你的新年礼物!”何君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谢谢,我可什么都没准备,春节都忙着做题。”胡杨接过盒子,知道里面是一支漂亮的钢笔,跟前世一样。
“你好好准备吧,按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何君说完,叹了一口气。
胡杨知道她叹息什么,因为她在全年级排名150左右的成绩,今年肯定没戏。前世她确实没考上,也没复习,而是选择了去读自考。
胡杨没有鼓励她好好学习争取考上,这些都是正确的废话。
“走吧,回教室了,谢谢你的礼物!”
何君骑车先走一步,胡杨边走边撕开了礼品盒,一支黑色的钢笔,还有一个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祝:旗开得胜,鹏程万里!你的君。”
“不,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君。”胡杨心里默默念道。
走到教学楼下的楼梯口,碰巧遇到匆匆而来的柳婉。
“准备的怎么样?过两天给你题目,帮我写篇英语作文,我背下来,说不定高考就用上了。”胡杨没有前世的羞涩,很淡定的说。
“嗯,好吧!”柳婉对胡杨大胆搭讪略有些诧异,习惯性的翘了一个嘴角,很可爱。
上楼后胡杨进教室,柳婉急匆匆的目不斜视往前走,她走路总是急匆匆。
“好像,她也没那么漂亮嘛!”胡杨摇摇头坐在最后一排。
柳婉学习不错,尤其是英语,高一同班的时候,每次英语老师找学生朗读,必叫柳婉,她发音标准,跟央视国际频道的主播一样丝滑,每次英语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前世她考上了四川外语学院,英语专八毕业,后面当了大学老师。
但柳婉的数学成绩并不好,高二的暑假,胡杨天天到柳婉家去帮她补习数学。
柳婉家在一条小巷里,一栋五层的小楼,楼前有棵高大的黄角兰树。他父亲是环保局的干部,家里条件不错。一楼一套二的房子,住着她父母和她。
男生到女生家补课这事,要搁到传统的家长眼里,有点大逆不道,不过她父母很开明,甚至和胡杨聊过天。那个石磨地板反着微光,放着竹板凉垫、盖着白色针织盖巾的真皮沙发,彰显着这是一个小县城干部家庭。
五楼有个小房间是她哥哥住,假期柳婉就在里面看书学习,她哥哥从一楼牵了根电线到五楼,安了个小电铃,铃铛响的时候,就是她吃饭的时间到了。
这段记忆原本应该很深刻,但神奇的是,在胡杨模糊的记忆里,只有那棵黄角兰树,还有那个客厅,也许吃过她家的鸡蛋汤圆,也许和她母亲聊过天。
关键是,补了一暑假的课,连柳婉的手都没牵过。
除了谈学习,啥也没谈!
2月底,大考结束,胡杨全班排名10,年级排名15。
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班主任杨老师走进了教室,依旧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巴拉巴拉一番之后,杨老师开始表扬同学。
“这两个月,进步最大的是胡杨,我们请胡杨同学上台来给大家谈谈他的经验。”
“进步大吗?我原来不是排第七吗!”胡杨心里嘀咕着站起来,“难道是班主任有意为难自己?”
胡杨大大方方的走上讲台,台下开始各种交头接耳。有些带着羡慕的眼光,有些带着嫉妒,有些带着不屑...
站在讲台上的视角看同学,和平时完全不一,有俯揽众生的感觉。
胡杨拿了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希望。
这招,怎么那么像老师呢?这字写的还真不赖,刚劲有力。开玩笑,从小学过书法绘画,当了若干年老师,当然有点功力。
胡杨后世有点人来疯,人越多,讲话的时候感觉越好,面对几千人侃侃而谈都不带打草稿。他目光扫过全班同学,开口道:“大家好!”
停顿一下,顷刻间,台下安静了。
“记得我小时候,回乡过年,最怕的就是坐车,四十公里路要坐4个小时,崎岖颠簸,胃里翻江倒海,跟生场大病一样。当时我就想,这辈子能否有一天,我们生活跟外国电影里一样,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到处都是宽阔平坦的马路。
我们小时候用过粮票,布票,肉票。我们经历过计划经济,改革开放,我们从吃不饱饭到今天大多数家里都有了自行车、电视机。我们国家从贫穷落后到现在Gdp排名世界第八。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在未来二十年,我们将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强国,家家户户都有小轿车,想去哪就去哪,城市之间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就连我们县城也会有高速公路、高速火车、飞机场。
中国的改革开放,开启了五千年来最迅猛发展的时代,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所幸我们生在了这个时代,一个掀起巨大变革,迅猛发展的时代。
我相信每一个在座的同学,每一个家人,每一个国人,都看到了希望。 莫泊桑说:人生活在希望之中。我们这一代人就活在希望之中。
发展就意味着希望,发展就意味着机会,我希望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就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个大时代!”
班主任杨老师带头鼓掌,整个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放学后,杨老师对胡杨说,你准备下,下月底学校举行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你代表学生发言,就讲刚才的内容。
下课回家吃完饭,胡杨来不及看新闻联播就出门了,晚上还有三节晚自习。
碰巧,又遇到了姗姗来迟的柳婉,打了个招呼,胡杨说道:“麻烦你抽空帮我写一篇关于国际动物保护周的作文,一两百字就行。”
柳婉记得上次胡杨说的事,反问:“你这么确定高考一定会考?”
“大概吧!反正我英语你是知道的,背一篇总比不写要强。”胡杨唯一记住的题目就是作文,因为前世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下笔。
“好吧,下周三我给你。”柳婉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