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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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天还有些亮度，从午后开始就都是灰蒙蒙的，从早到晚也盼不到太阳露脸。
老天不知道是和谁在赌气，憋着一股劲儿不松口。
病房的窗边放了好几盆淡雅的花朵。
叶奶奶精神却出奇的好，面色微红，叶清欢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另一边房间里罗婷正躺在梁辰大腿上看书，因为叶奶奶醒来，大家脸上都带着喜色，病房里一派祥和。
“欢欢，你帮奶奶把柜子里的木盒拿出来。”
叶清欢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盘子里的香蕉雕成了蔷薇花。
“奶奶，吃吗？”
“先拿。”
自打醒来后奶奶就没吃过东西，叶清欢心急如焚，又不好催促，只得变着花样，想要哄着她喜欢吃一点。
叶清欢将水果刀清洗擦干净放到床头柜的抽屉。
踮高脚打开放在最高层的柜门，在衣服堆里摸了一会儿。
“奶奶，给。”
叶奶奶颤巍巍的打开木盒，将一张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照片取出，端详许久贴着胸口位置，放到自己衣服夹层。
又取出半枚穿着红绳的铜钱，目光慈蔼的抚摸了一会儿，递给叶清欢。
“奶奶……这不是顾之薇的吗？”
叶奶奶笑了笑，示意她再看仔细一点。
“这是，顾之薇脖子上铜钱的另一半？”
“欢欢，这个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清欢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
难道现在这种情况奶奶还要劝她和顾之薇走。
“奶奶，我不走了，她会明白的，晚点我就带她一起回来，我们等您好了再走，我们三个一起。”
叶奶奶笑了笑，还是坚持要她收下，叶清欢只好顺着她心意。
看到她胳膊上密集的伤口，叶奶奶转而眼里又含了泪：
“欢欢，对不起，你妈……当年我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必须离开五年，就留你一个人。奶奶实在没想到她会……”
“奶奶，别说了，哪能怪您，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我不疼，真的。”
叶清欢笑得很开心，对她来说，能像现在这样陪着奶奶说说笑笑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人总是要在失而复得间才懂得更加珍惜。
“小薇是个好孩子，奶奶看得出来，她是真把你捧心尖上。
你们既然决定在一起，就要互相扶持，再难的坎都能跨过去。”
叶奶奶眉头紧锁，淤青的手背覆盖着两片削得极为薄的土豆片，可以消肿。
想着很快就可以和心心念念的人见面，叶清欢心里也不觉得苦涩了，用力点点头。
“奶奶，我懂，她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她，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国外，我喜欢读书，她喜欢做生意。
早上我给您做豆浆，中午和晚上她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晚上呢，我们就一起给您洗脚，哄您睡觉……”
叶奶奶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幸福，默默撇过脸，偷偷落了泪。
“好，好，你能幸福，奶奶就高兴！”
叶清欢重新收好木盒，背对着叶奶奶絮叨：
“我刚刚切的香蕉，您要不喜欢，我就给您做个苹果泥吧，上次顾之薇吃了就说特别好。”
轰隆隆——
“啊！！”
“光打雷不下雨，缺德！”
叶清欢转头就看到罗婷吓得跳到梁辰身上，两个人滚成了一团，脸一个赛一个红。
别看总吵架，其实这两个关系看起来真挺好。
“奶奶，我把花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估计是要下雨。”
说着就走到窗边抱起两盆花往外走。
叶奶奶没说话，只是撇了一眼门口站得松柏一样挺拔的人，点了点头。
“张爷爷！”
梁辰被咯吱地满地打滚，刚好滚到了窗户边，就看到张水生穿着年节时才穿的中山装，神色严峻地立在门边。
“米老鼠！！”
梁辰这么一喊，罗婷也跟着喊起来，“还有唐老鸭！”
“今天什么大日子，怎么你们俩也盛装打扮。”
米老鼠银白色的皮毛裹在黑色绸衫下，唐老鸭除了穿上黑外套，修长的脖子还系了一个黑色的领带结。
梁辰一边逗弄它们俩，一边唧唧歪歪个没完。
张水生没有搭理她，径直走到病床边，握住叶奶奶的手，低沉地叫了声：“姐。”
叶奶奶拍拍他手背，眼睛有了异样神采，“她还好吗？”
“晚上就走。组织也会跟着转移，不知哪边出了叛徒，我们要放弃青阳的据点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叶奶奶念叨着又滚下两行热泪，然后握紧了他的手，嘱咐道：“水生，我没求过你什么，最后一件事，护一护她。”
张水生一只手来回抹着泪，怎么都擦不完似的，话也说不利索，到最后就只是不住地点头。
“你怎么一大把年纪还哭鼻子。”
“我舍不得姐！”
叶奶奶笑了，张水生笑了又哭了。
“我在你跟前多大年纪都是那个擦鼻涕的小鬼。姐，你这一辈子，都给了她，太苦了……”
“水生，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情，就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我最初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小姐，她也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顾长官。后来她教我说谎，教我外文，教我伪装……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多少次死里逃生，配合默契。
再后来她送我半枚铜钱定情，我们一起过了三年红袖添香、对影成双的日子。
再后来她奉命从商，结婚生子，我的身边就只留下你，多谢你，真的。”
“姐，是我要谢你救我一家人，你放心，清欢这孩子是你一手调教，我们会照顾她。只是，你明知道她这是飞蛾扑火，怎么不阻止她。”
“水生，你没喜欢过人不懂，她是个一根筋的孩子，看着冷淡，用的情只怕比那个还要深，认准了一个人死都不会变的。”
“唉，真是冤孽。”
“也许前路坎坷，但我还是希望我没得到的，她这辈子能得到。
东西都收拾好了，已经叫小辰放车上。我现在就撑着一口气，让她放心走。”
“张爷爷，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叶清欢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两个老人。
“刚到。你辛苦了孩子，这里有我。”
叶奶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提醒叶清欢：“欢欢，到时间了，去吧。”
叶清欢这才发现已经快九点了，赶快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手。
“叶清欢，等等，带上手机，万一下雨了我好过去接你回来。”
梁辰见她要出门，连忙从沙发缝找出她的手机扔给她。
“谢谢。”
叶清欢撇了眼叶奶奶湿润的衣襟，垫了几张纸巾。
眉头微蹙，不知道顾之薇能不能顺利到，可别让奶奶白高兴。
“奶奶，别说太多话，注意休息。我马上就带顾之薇一起回来。张爷爷，您辛苦了！”
眼看着叶清欢高高兴兴地走远，叶奶奶这才放心吐出一口气，倒在床上。
就像寒冬来临前，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