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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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太子大婚。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梳妆的嬷嬷是宫里派来的,这样的说辞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但还是笑容满面得讲着喜庆话:“娇娇倾国色,缓缓移步莲,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太子妃今日真得是艳绝天下!”
任景娴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不为外人的谄媚或者调侃而不适。嬷嬷嘴上不再多话,心里倒是忍不住感慨:这位太子妃看起来倒是能沉得住气的。等一切都装扮好了之后,老夫人田氏也就是任景娴的祖母推门而入,嬷嬷就自觉得退了出去。
田氏冷颜冷语,没有任何喜色和不舍:”出了这道门,你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太子妃。我们家虽然不曾封侯拜相,也算是书香门第。从你爷爷一辈起,就是以诗书礼仪治家,如今我们怕是攀不起你这位太子妃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你自己走完,跌倒了也别回来求我们,更不要把你父亲拖下水!”
老夫人虽然没有太大的学问,但也好歹混迹世家多年,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自然也见过不少。他们家的孩子学习诗词歌赋,是为了明礼。教他们琴棋书画,也只是寓教于乐。从来不期待靠着家里的女儿去攀附权贵,也不去硬逼着参加文举武试,只是单纯的期望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小富即安。却不曾想,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祸害!
出了事情之后,老妇人自然就没有给过任景娴任何好脸色。
任景娴自知理亏,忍着平时居高自傲的脾气,压低了声音哭诉:“祖母严重了,娴儿即使出嫁作他人妇,也不敢忘记家人的恶养育之恩,他日等我站住了脚跟,自然也是能够帮扶家里的。”
田氏双目怒瞪,眼里的严厉瞬间把慈善的面相全遮住了,她加重了语气:“看来你是没听懂。我说,过了今日尚书府就不再有你这个女儿,你也别再喊我祖母。你可,明白?”
田氏决绝的话语,刺破了最后一丝表面上的祥和,深深得扎进了田景娴心里。她自小就因为聪明伶俐,深得府中众人的喜爱。长大了更是因为嘴甜,哄的老夫人见了她就喜笑颜开。所以即使她在外面再嚣张跋扈,在兄弟姐妹面前趾高气昂,田氏也只觉得是可爱的举动,从来不曾对她说过重话。事发之后,田氏没再和她讲过一句话,她还想着过几日便气消了,不曾想过自己就这么失了宠爱......
田氏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得出去了,等任景娴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拿出帕子轻轻按在眼泪流过的地方,生怕坏了刚画上的新娘妆。生性高傲的她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事已至此,也无路可退。今后就是跪着,她也要一路向前!
田氏走后没多久,嬷嬷就进来提示:“可以去行礼了。”
任景娴身着冠服,在任家的祠堂内向祖先行礼。喝过杯中酒水,食过盘中餐物,接下来就是跪拜双亲。祖母田氏依然是逼着双眼不搭理她,礼部尚书任燕甄面色复杂,但还是嘱托着:“深宫大内不比寻常人家,你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再乖张跋扈。”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迎驾的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唢呐开路吹吹打打,虽然热闹非凡但也是井然有序。香车宝马踏着数层花瓣,花香散在空中,又被寒风吹得能绕梁三日。街边铺子上的灯笼,全换成了红色丝绸的灯罩,跟就树上系着的红绸带照相呼应。迎亲队伍由士兵守护,但也隔不住人群中不断涌动的热潮,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一个个老的少的,都踮着脚尖伸头探脑得,想沾一沾这太子婚礼的喜庆。
喜轿内新妇端坐,一袭深红绸缎拖地。领口的珍珠扣散发着圈圈柔光,映得绸缎上的金线图腾熠熠生辉。金冠上嵌着颗颗红宝,平衡了金饰的厚重,多了丝俏丽灵动。
任景娴没带过这么复杂的头饰,整个人被压得喘不过气,但还不得不端着架子不敢放松丝毫。喜轿缓缓挪动,还要按照旧制绕成一圈,她脑门上已经细汗密密,只能用力握紧手上的玉镯,靠那双镯子上散发的冰凉保持着清醒和警惕。
喜轿过了午门,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双层帷幕遮挡,太子揭帘,太子妃下轿。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皇宫,那道高墙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只留下了无限遐想。
中宫内殿,任景娴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在硬撑。太子去了皇后宫里回话,现在屋子里只剩她和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茵茵。
茵茵心疼累到极点的主子,摸了摸桌子上的已经凉了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小姐,您喝点茶水吧,这一天不吃不喝的,怎么顶得住?”
任景娴也不矫情,灌了两杯凉茶,擦了嘴问:“我这妆容没花吧?”
茵茵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好着呢!这宫里的嬷嬷手艺就是好。要是平时我们自己画的,哪能撑这么久?”
任景娴没接话,从床上捞了一把枣子花生开始磕起来。
茵茵看到了有些担心:“小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还不许人吃?”说完不等茵茵回话,就扔了几个过去:“吃吧!你跟着我也饿了一天了。太子今天还指不定能不能过来呢!”
茵茵:“小姐,难道太子爷今天不会过来吗?这大婚当夜,他就让您独守空房的话,以后岂不是随便什么丫鬟仆人都能欺负你呀?”
“没事,慢慢来。”任景娴拍了拍茵茵:“你也知道,我这个太子妃来的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太子爷虽然善良,但就这样被人算计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疙瘩着呢。”
“我也不着急现在就和他举案齐眉,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我在这宫里就只有你了。”忍景娴用力捏了捏茵茵的手。
卧房内安静了好一会,月半三更的寒意也顺着门缝里往里钻。主仆二人正打算睡去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门有了动静。
太子刘哲有些醉意,踉踉跄跄的由太监们扶着,进了卧房。
任景娴原本晦暗了的心,又冒出了一些火苗。太子这是打算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她伺候着太子梳洗过后,俩人平躺在床上。任景娴不敢乱动,手指紧紧揪住被子一角不放,脚也就跟被束缚了一样。刘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之后没有多余动作,但是说出的话却打消了她心里最后一丝顾虑:“我们的开始或许不美好,但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我会试着了解你的喜好,贴近你的生活,尽我所能去保护你不受伤害。很晚了,睡吧,我们来日方长。”
皇宫里面的小孩,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虽然自小锦衣玉食。但也并非是不为任何事所烦恼。懂得察言观色是能够平安无事的基础,而能懂得适度亮剑又不锋芒毕露是讨得帝心的技巧。过刚易折,过于讨巧又失了皇家气度。
小孩子还可以肆无忌惮得提出要求,而一旦长大则必须懂得取舍和求全。
对于太子而言,他娶了哪家的小姐,成了哪个大人的女婿,都不是能依着自己的意见决定的。所以他从来不幻想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也因为有着这些铺垫,即使被算计到了,他也很快就接受了那样的结果。反正他的人生,不是被母后摆弄,就是被兄弟算计。
皇家无情在于血缘轻如鸿毛,至亲兵刃相见,利欲迷幻心智,多情人最终也没了去爱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