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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花谢时 12小慕出门:花销基本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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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秦绎是受正统帝王术教导长大的梁成嫡太子。

自小他从太傅那里学来的,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为君者需爱民如子”等等治国之道。

他学得很好,并且对自己还有着更严厉的要求。

与常人所想不同,梁成并非一直是中陆的强国,在秦绎的父王那一代,梁成甚至是在诸侯国中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那一个。

他的父王好『色』,昏庸,甚至因为荒『淫』无度,连自己的发妻都保护不了。

秦绎的母后作为一国之母,端庄娴雅,却因不善争宠算计,被人毒杀在栖凤宫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那时秦绎尚且年幼,手中无实权也无靠山,求助无门。直至他继位都未能查出凶手。

一切都过去了太多年,当初先王没有过问,现在更是无法查清。

但从那个时候起,秦绎就对自己无声地发过了誓:

他会成为一个和他父王完全不一样的人。

贤明纳谏,勤于政事,做一个好君王,一生只爱一个人。

并且将那人宠护在手心,一分风雨都不叫他经受。

梁成,也确实在秦绎的手中,开始在诸侯国中不断崛起,崭『露』锋芒。

说“云燕的贵族纵然愿意放弃身份地位,来梁成做一个庶民”秦绎也不要——

这句话委实没有一点自夸的成分。

“孤王欣赏怀安,所以才替他保护他的子民。”

秦绎道:“否则将你们留给慕子翎恣意杀虐就好,又何必管你们的死活......!”

大堂中,一片寂静,秦绎闭了闭眼,再次想起了他曾在江州见过的那接连天际的碧绿荷叶。

“孤永远不会忘了怀安,他是孤王此生唯一心爱之人。”

秦绎一字一句说。

他像提醒着自己什么,每当和慕子翎相处,见到他那惊心动魄的容貌时,秦绎都会自我告诫般回想他和慕怀安的初见。

那场开至荼蘼的春花,那个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淋淋的孩子,他怔愣地望着秦绎的眼神,而后展颜一笑——

秦绎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一刻,他才明白了“一见倾心”是何含义。

是这场朦胧如旧梦的初遇,支撑着秦绎走过了腥风血雨的少年时代。

他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每当感觉自己要在这暗枪冷箭中抗不下去了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名穿着柔软的雪衣,乌发系着红绳的少年。

他发过誓的,自十五岁时起,余生他会爱这个少年如爱生命。

不可违背。

......

夜冷风寒,离梁成大概十来里的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抢劫。

“把钱都交出来!”

一名大汉恶狠狠道:“花钱买命,不要耍什么花样!”

他将阔刀拍在掌柜的木案上,另一名同伴则在客栈里搜刮各种值钱的物什。

“就这么点儿?”

瞟了眼布囊里的银两,大汉拧起眉头,一巴掌就将柜案拍得“砰砰”作响。

几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结实壮汉,发怒起来十分可怖,掌柜的和小二都跪在他们脚边,不住恐惧地磕头求饶:

“好汉们,就这些了,真的没有了,放了我们吧......”

“这也忒少了。”

为首那人摇摇头,不满道:“都不够我们跑一趟塞牙缝的。”

“请问......”

正烦恼间,门外却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慕子翎站门前,漠然而又客客气气地问:“贵店打尖儿么?”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腰间挂着枚成『色』一瞧就知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阿朱因为怕冷,钻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是副低调至极了的打扮,那群劫匪们却立刻从慕子翎的气质和衣着上嗅到了“十分值得一抢”的味道。

“打尖儿?”

壮汉咧嘴一笑,朝慕子翎靠了过去,其余同伴也无形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他。

“打尖儿没有,打劫倒是叫你遇上了!”

他们恶声恶气,朝慕子翎将手一摊:“把钱都交出来!”

慕子翎垂眼看着伸在他面前的粗粝大掌,却还并未发怒,而是看似好脾气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钱。”

“没钱?”

大汉推搡着慕子翎,手指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点点戳戳。

慕子翎不杀人的时候,看上去清秀而苍白,就像哪家病弱的贵公子。好像十分好欺负好说话的样子,极其具有『迷』『惑』『性』。

此时他垂眼看着自己衣服上立刻被沾染上了的几个黑指印,平静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钱。”

他说。

而后慕子翎抬眼看着站在他面前,『逼』他最近的那名大汉,轻轻道:“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坏消息。”

大汉想,他没有钱,自己抢不成,自然是个坏消息。

但他说话的那副样子,又总有哪里好像透着诡异。

“你......”

劫匪开口,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喉咙猛然感觉一紧——

只见慕子翎左手虚握,缓缓从身侧抬起,而那大汉就像被什么吊住了一样,呜咽挣扎着不断往上提升,直至脚尖离开地面——

“我没钱,所以需要从你们这里弄一些过来。”

慕子翎唇角慢慢弯起,『露』出一个诡谲残忍的笑容:“银两在哪里,你的这个布囊中?”

慕子翎目光移向壮汉右手死死抓住的一个布袋,再次一拧,劫匪登时痛得隐忍低呼,龇牙咧嘴,却依然不肯松手。

“花钱买命,不要耍什么花样。”

慕子翎说:“这不是你刚刚告诉掌柜的道理么?怎么一转眼自己倒忘了?”

劫匪疼得破口大骂,支使同伴快像慕子翎动手。

同伴原本瑟缩了一下,但眼见匪头将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刹那间,他们几乎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出现,就感觉像被什么猛兽咬住了双手,匪头更是疾声惨呼——

只听“啪嗒”一声,一截断肢掉掉落在地上。

已然离体的手指还紧紧抓着钱袋,那钱袋却已经被淌出来的鲜血缓缓濡湿了。

“体态笨拙,不适合做降头。”

慕子翎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滚动惨叫的匪徒,不知在向空气中的什么吩咐:“吃了吧。”

霎时几名大汉便被无形的某种东西捉住了,欢天喜地地拖出了门去,在院子中传来骨骼被咬碎时的“嘎嘣”声。

以及由盛转衰的哀嚎惨呼。

“店家,打尖儿。”

经历了这样一场杀戮,慕子翎的衣物却还是雪白干净的。

他绕过地上的那摊鲜血和断肢,朝掌柜的走去。

掌柜和小儿皆被这番变故吓蒙了,看着慕子翎提布囊走来,登时以为他是要将被抢夺的银两还给自己。不住战战兢兢地道:

“多谢恩公,多谢少侠......”

然而慕子翎只将几锭碎银放在柜面,淡声说:

“要一间上房。”

他的怀间探出一只朱红的蛇头,接着,那只颜『色』鲜艳的蛇便顺着他的肩膀缠到了慕子翎的脖颈上。

他提着脏污染血的布袋走上楼梯,而被留在柜台上的暗白碎银上,还留着隐隐的血迹。

......

“已至风烟泉,明日入盛泱。”

从梁成王宫飞来的信鸽停在慕子翎窗前。

慕子翎静默看完秦绎传来的书信,提笔回了寥寥数字,重新塞入鸽鸟爪侧的小匣内。

飞鸽“扑簌扑簌”很快飞出窗去,窗外,是寥寥枯枝,和大片褐『色』赤-『裸』的山脊。

这里是梁成和盛泱的边界,在往前走,就将是只有黄沙漫天的赤枫关。

慕子翎垂眼看着桌上秦绎传来的字条,因为卷起来的时间久了,纸张都蜷曲了起来。

慕子翎便找来了一块镇纸压住了它。

他手指轻轻抚过那纸条上的字迹,秦绎的每一笔画都凌厉带锋,十分有君王气势。

不像慕子翎,慕子翎学识字太晚,更谈不上练过书法。

能整齐漂亮地写出一手小楷就不错了。

那是他从他娘遗物中翻捡出来的,只是跟着字帖都临摹会了,很久之后,慕子翎才知道小楷一般是女儿家练的。

太过秀丽。

慕子翎看了一会儿,将字条折叠起来,收入一个小锦袋中,与其他纸片放在了一起。

那里还有一些七七八八零碎的字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都有些发黄了。

慕子翎将阿朱安置在床头,接着合衣便睡下了。

这是他在梁成宿的最后一晚,第二日就将潜入盛泱。

朦朦胧胧的意识间,慕子翎看到仍然亮着的昏黄烛火,安心地陷入睡眠。

他一贯不喜欢吹灯睡觉,太黑会做『乱』七八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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