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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门 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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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也始终只当自己是“楼尚书的儿子”,是必须要赢过其他手足的嫡子而已,至于其它的,他早知晓从不存在。

然而五龙山之战时,他们被崔湛和陶伯璋所率大军几乎逼得无路可走,楼越却竟然选择了用命来保他突围,分别之际,他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从那天直到现在,楼宴每每想起当时情景,都觉得有些茫然。

他不知这种心情应当说与谁听,或许,他想,陶云蔚能听得懂。

她的马车已行至了眼前。

一切都和他预料的没有什么差别。

最多再过半炷香的时间,陶云蔚就会抵达定山别院外,而他只要在她下车到进门的这片刻之内带人以迅雷之势冲上去,将她与两头隔开,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制住,并为自己争取到撤退时间。

成败在此一举。

楼宴领着齐崇等人尾随了上去。

马车终于在定山别院外缓缓停了下来。

楼宴躲在事先选好的藏身之处,终于看见陶云蔚从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许久不见,她身上似乎比从前更多了丝淡雅从容,他忍不住回想从初识她至今的种种,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得到她,得到她你就能有个可助你开拓功业的女人,将那些盛门高族通通踩在脚下!

楼宴几乎要按捺不住激动,以至于当他一声令下冲上去的时候,仿佛嗓子眼都在发着抖。

定山别院外霎时喧哗声四起。

——“保护夫人!”

楼宴听见这声大喊,看着陶云蔚与自己视线相迎,旋即神色沉着地往别院大门退时,他心下一阵轻笑,想也不想地就三两下手起刀落,劈开条路直奔她而去。

然而,正当他与陶云蔚只有几步之遥,眼见着马上就能将她制住的时候,突然,她身后的那扇大门打开了。

陆大夫人会开门来看动静,这本也在他意料之中,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定山别院的大门打开时,出现在里面的竟是一群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而陶伯璋就站在最前面,在楼宴等人愣神之际,已疾步而出,执锐护在了陶云蔚身旁。

“尔等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陶伯璋这声厉喝瞬间惊醒了震愣中的楼宴等人。

“就凭你?”楼宴冷怒地一笑,话音未落,便欲欺身强取。

陶伯璋当即扬刀相抵。

几乎是在同时,门内瞬间数箭齐发——

楼宴第二刀还没来得及再劈下去,已被一箭射中了手臂。

陶伯璋见机,顺势挥刀往他肩头砍去。

楼宴出于本能地抬手去挡,可他臂膀有伤,根本不再能像先前那样让手中短刀听使唤,而陶伯璋在沙场磨炼出来的迅敏也不弱于人,此刻力量更胜他许多。

一快一慢,转息间相遇,胜负已定。

“啊——”

随着楼宴这声近乎撕裂般的痛喊,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腕,倒在了地上。

而其身后数名亲信,包括齐崇在内,或死或伤,也已尽皆被俘。

陶云蔚从始至终就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宴,从未因他的出现有过半分波澜,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也早在掌握之中。

此时,她才在陶伯璋的陪护下站到了楼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白如纸,痛得咬牙切齿的楼宴,淡淡说道:“那日在大慈悲寺,程娘子看见了你的背影。”

“你大概无法想象她曾经有多久是看着你背影在过日子,所以你便是再如何藏匿,她也能一眼将你认出。”陶云蔚说,“楼宴,我知你为何会来此。”

“你不必问什么,我也可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她语气淡漠地道,“你不配。”

他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她。

“陆玄……若非士族……”

陶云蔚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打断道:“我也会追随他。”

楼宴瞳孔一震。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铁踏声。

陶伯璋抬眸看了眼,语气略无奈地道:“你夫君赶来了,这下你定是要被训。”

陶云蔚遥遥朝正在策马狂奔而来的陆玄看去,须臾,弯唇一笑,说道:“阿兄护着我就是。”

陶家兄妹这旁若无人的态度,还有陶云蔚先前说的话都深深刺激了凭着一腔执念走到今日的楼宴。

他忽然暴跳而起,瞬间猛地扑向了陶云蔚。

陶伯璋立刻想也不想地一刀送了出去——

楼宴死后,楼氏谋逆案也终于算是有了个完整的结果。

陶云蔚因助朝廷捉拿乱党有功,被新皇赏赐了金羽令箭,并言明其执此箭可任意出入禁宫内苑。

而程如芝也因相助有功,经李衍赐婚,顺利和自己相中的郎君定下了白首之约。

金羽令箭被赐下的当天,陆玄也把《氏族全谱》的成稿呈了上去。

五月初五,端阳节再至。

因种种原因已歇了两回的金明园今年终于再次对民众开放,朝廷对这次官民同乐也十分重视,帝后更将要一改在宝津楼观战的传统,亲临水岸幕次。

于是开园这日,早早便已是人山人海。

东岸,以皇帐为中,左以丹阳陶氏的彩棚为首,后领一众宗亲和勋臣;右则以淮阳陆氏为首,领其他士家棚幕。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皇、陶、陆、崔这四处。

窦、温两家的彩棚在南岸,因挨在一处所以便索性打了通帘,温家七姑娘温伶和窦氏宗房孙媳崔鸣昭有闺中情谊,此前又刚许给了吴大娘子的娘家侄儿,所以两家人聚在一起也是其乐融融。

吴大娘子的娘家阿嫂和侄女前两日也来了金陵城,正赶上今天这番热闹,刚满十四岁的吴家姑娘坐在未来嫂子身边,忍不住抻着脖子往东岸那边彩旗飘飘的地方看去,喃喃道:“怎么还没来?”

崔鸣昭顺着她视线看了眼,与温伶相视而笑,说道:“阿楠是想看谁?”

“都想看!”吴楠立刻回道,“我想看皇后殿下,想看卫国夫人,也想看荣国夫人!”

温伶柔道:“想必就快到了,你莫急,这里都能看见的。”

窦、温两家的棚子能占到这么好的位置,自然不是因他们出价比别人高,又或是身份有什么了不得,全因外人都晓得,崔娘子是荣国夫人的小姑子,而温家和陶家也是相识于微时的情谊,温七姑娘同荣国夫人乃是闺中好友。

吴楠见她们两人主动问起,也就放开了拘谨,好奇地问道:“伶姐姐,我听说荣国夫人是大齐唯一一个兵甲女技师,很得骠骑将军爱重,不晓得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股子飒飒之气,让人见了轻易不敢接近的?”

温伶和崔鸣昭闻言不由失笑。

“这个嘛,”温伶含蓄道,“待会你见到就晓得了。”

“哦。”吴楠只当她是不好说,也没太在意,点点头,又转而问道,“那卫国夫人呢?我早两年便已听说过她的声名,不过没想到她这样厉害,竟能既撰得了书,又抓到了逆贼。这次《氏族全谱》出来之后,我阿爹他们都说假以时日卫国夫人必可成当世谱学大家。我一直很想拜会她,”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她那样的身份,想必是没有什么工夫见闲人的。”

至于传说中美貌仁善,身为圣上贤内助的皇后,她就更是不敢想了。

温伶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岸上一阵人声浪潮涌动。

众人立刻纷纷停下交谈,步出了棚外,远远朝着正在往皇帐行去的帝后躬身行礼。

吴楠忍不住抬眼看。

——啊,那就是皇后殿下。

她虽看不真切对方的相貌,但只见那抹款款身影就已能看出大齐国母绝对是个大美人。

“那个就是卫国夫人。”崔鸣昭在旁边低声提醒道。

吴楠连忙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有一男一女正在往陆家那边走,男子气韵风流,女子举止娴雅,竟同她想象中的陆宗主和卫国夫人几无二致。

吴楠不禁有些兴奋。

“骠骑将军和荣国夫人来了。”温伶亦含笑道。

她顿感有些目不暇接。

“那位……就是荣国夫人?”吴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那道身影,就算不细看,她也能看出这位荣国夫人根本不是什么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之类的角色,反而更像是,对,更像是同她未来嫂嫂一样的邻家姐姐。

她走两步就会转头冲身旁的夫君笑,全不讲究什么人前含蓄,行止间落落大方,分明洋溢着满身的暖意。

“对,”温伶微笑道,“那位便是荣国夫人。”

吴楠有些出神。

随着皇帝金口宣布端阳水戏正式开始,金明园内顿时陷入了一片热情高涨的欢乐之中。

崔鸣昭差了贴身侍女去崔家棚子里传话:“你去问问嫂嫂,就说阿楠久仰她和卫国夫人的声名,想去拜会,不知她那边是否方便。”

吴楠和她母亲俱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侍女已应喏而去。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吴楠紧张起来,不禁红了脸。

崔鸣昭安慰道:“无妨,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她这才点点头,但心里却忍不住期待又忐忑。

不多时,侍女回来了,笑着禀报道:“荣国夫人请娘子、温姑娘和吴姑娘都过去一起观战。”

吴楠按捺着满心激动,跟着崔鸣昭和温伶过去了。

三人刚踏入崔家棚子与众人见了礼,就听见陶新荷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既晓得我到了,就该主动来找我玩儿,怎地反勾着我使人去请。”

吴楠这下看清楚了,荣国夫人果然一点也不冷。

崔鸣昭也笑道:“这不是怕嫂嫂嫌我们不识趣么,早知就不问了。”

陶新荷便道:“那你下回莫来,把阿伶让我就是。”

崔鸣昭笑着告饶。

众女随后又说笑了几句,陶新荷看向吴楠,问道:“这位就是吴家姑娘么?”

吴楠立刻规行两步,端端一礼:“小女见过荣国夫人。”

“真是个清秀人儿。”陶新荷说罢,站起身来,回身对着崔夫人礼道,“阿娘,我先带吴姑娘去我阿姐那边一趟。”

崔夫人含笑颔首。

吴楠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竟这般直接,晕晕乎乎地跟着陶新荷出了门转右,没走多远就进了个更大的彩棚里。

然后她就见到了自己久仰的卫国夫人真容。

在吴楠看来,陶云蔚的容貌并算不得出众,甚至可以说普通,但她往那里一坐,便谁也不会怀疑,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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