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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护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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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尤尼尔第二天早晨拉着丽贝卡外出散步时,看见街上瘫满了呼呼大睡的人,他们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入睡,有些甚至来不及走回家,干脆就躺在了马路上睡觉,还好马孔多还没有马车,不然说有几个被碾死了也正常。

途经卡塔利诺的店,里面的场景就更为离谱,山一般的弗朗西斯科坐在长凳上低着头,身下是一滩滩烂肉般的醉鬼,曾经聚在一起吹牛的人们现在都倒在了地上,一层叠着一层,像是一堆面条洒在了地上。

自此之后,人们终于重拾了记忆,纷纷发泄般地把名牌撕碎,开始了一场庆祝新生的狂欢,梅尔吉亚德斯却深藏功与名,在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叙旧了一番后,专心创立了一家银版照相术工作室。

照相,这是马孔多小镇的人们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一向跟梅尔吉亚德斯关系要好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却坚决拒绝照相,他曾经看到一次梅尔吉亚德斯工作,一家人的形象被凝固在一张闪亮的金属板上,他们的眼神甚至栩栩如生,比世界上最杰出的画家画出的最伟大的画作还要传神。

他害怕地说道:“又是可怕的造物!梅尔吉亚德斯,你不要步上尤尼尔的老路!”

“这次不一样。”年迈的梅尔吉亚德斯解释道,“它并非是魔法造物,而是纯粹的自然规律的运用,不可能有反噬。”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还是不肯相信。反倒是曾因为丈夫痴迷炼金术而厌恶这些造物的乌尔苏拉,对于银版照相书十分的喜爱,硬拉着全家人去拍照,甚至拉上了尤尼尔和丽贝卡。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本来想让尤尼尔站中间,谁知尤尼尔坚决不让:“若是拍马孔多居民的合影,那我可以站在最中间,但要拍的是布恩迪亚家族的全家福,站在中间的人只能是你!”

于是他只好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他灰色的头发乱蓬蓬,粗壮的膀子漏了出来,上半身呈现一个倒三角,神情因为紧张而紧绷起来,反而表现出一股庄严感,到颇有点威武将军的味道。

风韵犹存的乌尔苏拉倚在他的左手边,怀里抱着还没断奶的阿尔卡蒂奥,另一只手牵着脸颊肉嘟嘟的阿玛兰妲,已经不再青涩的奥里雷亚诺站在坐下的父亲的背后,那倦怠的模样和深邃的眼神颇显得冷漠,没人知道他孤独地在打造铺里练就了怎样的金银匠技艺和心态。

尤尼尔打理了他的头发,油光发亮,嘴唇上的胡须也特意被洗干净,他站在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右手边,牵着长到了他下胸处的丽贝卡。有些突兀的是,尤尼尔一定要把一卷羊皮书放在大腿边,使它正对着银版,梅尔吉亚德斯只当这是他为了凸显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随着一声咔嚓声,除了远游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第一代和还未成长起来的第二代,他们的形象被摄到金属板上,在那个晴朗的十二月的上午,布恩迪亚家族散发的晨光熠熠生辉。

自此之后的几年里,马孔多稳稳当当地发展着,一跃成为周边最优秀的小镇,这其间来自马孔多学府的学子们做出了巨大贡献。

今天,是个大日子。

丽贝卡精心养育的石榴花终于结果了!就在今天的凌晨,花骨朵已经盖住了丽贝卡的鼻子,突然,花瓣张开,一粒石榴果实露了出来。

丽贝卡一下子醒了,她兴高采烈地推醒了尤尼尔,对着睡眼朦胧的尤尼尔说道:“师傅,师傅!你看我的石榴结果了!”

尤尼尔立马惊醒,坐了起来,细细打量着这颗石榴果,它如同包裹上了一层糖浆,黄红色的外皮反射出光泽。

他同时注意到,当第一颗果实生长出来后,泥土突然发生了质变,如同阳光变成了彩虹、雨滴凝结成雪花,一股无形的魅力和光泽充斥其中。

“师傅,我可以......我想,就尝一口,好不好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丽贝卡张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好吧,但是为了庆祝这伟大的一天,你必须先去沐浴更衣、烧香拜神。”尤尼尔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见丽贝卡蹦蹦跳跳地去洗澡了,尤尼尔叹了口气道:“拖来拖去,还是拖到了这一天,说到底,我还是无法接受吃泥土这件事啊,特别是,那个人是我从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养到了这么大的丽贝卡啊。”

虽然心痛,但尤尼尔并不打算食言,为了自己的不忍,而让丽贝卡难过,他无法接受!这足以见他的优柔寡断,如果他的另一面还在的话,现在肯定用魔法消去泥土的诱惑,然后随便编个理由欺骗丽贝卡了。

最后勉强拖了一个小时,丽贝卡终于即将如愿以偿,她小心翼翼地把白嫩如葱的手指放在了土壤上,但就这么一直放着,迟迟没有动弹。

尤尼尔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他从丽贝卡的背后走上前,低头看着她的脸,才发现她已然泪流满面。

“师傅,你看它长得多可爱啊,”丽贝卡抚摸着小石榴果,脸颊已然梨花带雨,“可是现在,我却要吃掉它的土壤,剥夺它生存的权力,难道我这么久的努力,就是在为了最后一刻残忍地伤害它吗?我不想这么做。”

说完,丽贝卡内心的挣扎无以复加,再也忍不出地不停抽泣,娇小的肩膀不断哆嗦着。

突然,两只肩膀把她紧紧搂住,她靠在了一张温暖的胸口上,任她的泪水打湿睡衣。

丽贝卡在其中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曾经唯一感受过这种安全感的时候,还是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被抱在父亲的怀中的时刻,只是后来她的父母双亡,她被迫印上了印第安土著的咒印,一路颠沛流离,从遥远的不知名城市来到马孔多,恐惧的她只能从大地里寻找安全感,于是她吃土,让土壤充实她的胃,让没有欺骗和离别的泥土充实她的心。

但就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疼爱和温柔将她层层保护起来。

她想起了曾经绝望地面对着象征“死亡”的汤时,那声虚弱但强大的“等等”;想起了每日早晨和晚上,她坐在肩膀上,迎着太阳升起和降落,看见的随风荡漾的花海;想起了浓白的鸡汤、书桌旁的教诲、夜晚时的谈心,想起了每一分每一秒与温柔贴心的师傅相处的美好时光。

心中的裂痕在这股热流一般的安全感中慢慢愈合。

良久,丽贝卡在尤尼尔怀中轻轻地说道:“师傅......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尤尼尔的下巴支在丽贝卡的长发上,用手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柔声说道:“女儿,你守护着你的花朵成长,我来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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