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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怎忍宫墙锁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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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窗纸照在顾浩然房间的桌案上。

顾安良凝神望着桌上的一阕《长相思》,久久无言。透过那短短几行字,他仿佛看见了一位为情所困的深情公子:独伫西楼,天惆云怅,伤心月下断肠铃,多情人诉痴情声……

“爹,你看我说这人啥也不懂吧!大雁的声音怎么可能撼动西楼?说猛虎震山岗还差不多……”顾浩然带着嘲讽的声音将顾安良的思绪拉回。

“够了!”顾安良忽地怒吼了一声,把顾浩然吓了一跳。

“啊?”顾浩然满脸惊讶,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爹。

“无知!丢人啊!”顾安良食指点了点顾浩然的额头,挑眉怒声道:“你懂什么?啊?这些年你都学什么了?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还敢取笑别人?简直与跳梁小丑无异!”

顾浩然忽闪着大眼睛盯着顾安良,他从未见过,素来儒雅温和的爹爹这般生气。

顾安良说着,蹙起眉背负手在房中来回踱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指望了。”良久,顾安良止住脚步,看着顾浩然,开口叹道:“明日我就把白马归还林公子,不能再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了……你日后,爱怎样便怎样吧!哼!”

语毕,顾安良拿起桌上的词笺,行至门口,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顾浩然看着拂袖而去的父亲,双眼噙满了泪水,忽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

正所谓:诗言志,词言情。

究竟怀着怎样的相思意,才能写出这般荡人心肠的字字句句?

顾安良拿着月朗的词稿,心神激荡地徘徊在深秋的花园中。这几日的种种,盘旋在眼前,他深知,那位被自己请来给浩然做先生的林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莫非……”一个念头闪入心内,顾安良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顾安良抬起头,忽而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行到了顾浩然的房门前。

“一句话字数越长,表达的效果越稳重,字数越短,语气则越急促,而这种效果在使用排比句式的时候最明显,比如魏征《谏太宗十思疏》和李斯的《谏逐客书》: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这一段是十思疏的核心,展现了魏征即为国相、又为帝师的谆谆教导之情。”

“哇!魏征好厉害呀!我还听说魏征杀过龙王呢!”

听到房内月朗和儿子的声音,顾安良神情诧异地停住了脚步。

“哈哈哈哈,那都是百姓对他的美化和神化,说到底,他也就是普通人而已。但正因为他的伟大,才得到百姓的如此拥戴。”月朗和悦的声音娓娓道来:“秦相李斯的排比更加经典,那时他国说客祸乱于秦,秦王一怒之下发逐客令,欲遣散一切他国之人,李斯身为一个门客,也在被遣之列,他在被驱逐的路上上书,通过一系列排比句式,指出秦之强大在于广纳英才,逐客不亚于资敌的论点,使秦王收回成命,并拜其为相,也最终造就了秦国一统天下的大业。”

“这些才子真是厉害呀!”顾浩然兴奋地感叹道……

木门“吱呀”打开,月朗领着顾浩然迎了出来。

“顾兄,早就猜到是您了。”月朗含笑拱了拱手。

顾安良一愣,随即知道自己的脚步声早已被对方听见了,惊奇中想起之前的猜测,不由更加笃定。才华横溢又文武双全之人,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啪啪啪…”顾安良抑制住心内的激动,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林兄弟才学深厚,让人敬佩!”顾安良看着月朗,由衷赞赏道。

“爹……”顾浩然在月朗身侧,探头探脑地唤了一声。

“嗯。”顾安良轻应一声,算是无言的原谅了:“好好跟林先生学,若能学得个一分半分,我也就知足了。”

“是!”顾浩然说完,小脑袋缩了回去,悄悄吐了吐舌头。

“唉!我这来来回回请了许多先生,可从未见过我儿这般认真的学习过,虽然我儿头脑灵活,识字极快,可再深一些的东西却不喜欢……”顾安良看了看顾浩然,感叹道。

“那些老学究没意思极了,又贪财又装模作样的。”顾浩然在旁边小声甩出一句。

“哈哈哈。”月朗也不由笑了起来:“授书习句,非传道解惑之人。那些腐儒,也没有经国济世之才,让他们教写字还可以,教更深入的学识,恐怕会埋没人才啊。”

闻听此言,不只是顾浩然,连顾安良也暗暗点了点头。

顾安良笑望着月朗,越发觉得眼前这位面容清俊的少年高山仰止…亦越发清晰了心中的猜测……

???

秋末冬初,叶未落尽,雪已纷纷

紫禁城,略显萧瑟的如玉宫。

月然身披桃红色大氅行至庭院中,微微仰头望着朵朵玉花翩翩而落。

下雪了,那漂泊天涯的人,又要承受怎样的冷……

“一个人赏雪,是不是凄凉了些?”月然正出神间,一个熟悉的男声忽而在身后响起。

“六阿哥。”月然回眸,轻轻欠了欠身子。因为之前在纳兰府中的情形,她对六阿哥的声音分外敏感。

“陪我去御花园中走走,可好?”六阿哥说着,略略挑了挑眉。

“嗯。”虽有些不情愿,但月然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今日的六阿哥,不同于在纳兰府时的嬉笑,显得很是正经。

两人迎着漫天飞雪,信步走在初冬的御花园中。

“我知你为何会一次次拒绝我了。”行到一处已结了薄冰的小湖边,六阿哥忽而止住脚步,认真地望向身旁的月然。

“啊?”月然愣了愣,心内不由得泛起一丝丝莫名的慌乱。

“是因为,皓轩吧……”六阿哥轻声说着,目光望向白茫茫的湖面。

“你怎会知道?”听闻六阿哥提及“皓轩”二字,月然心弦一颤,惊讶地望向他。

“我又不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还能看不透你的心意吗?”六阿哥和声说着,眸光愈来愈深邃。

“对不起。”月然咬唇说着,轻轻垂眸。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着实不小。不知不觉的,就在地上铺了一层莹白。

看着眼前明眸如星的月然,六阿哥心内无比苦涩。

既然,纳兰月朗带走了自己的妹妹,老天爷,为何却不肯将他的妹妹许给自己呢……

“在知道花好就是锦玥妹妹的那一瞬间,那些系在我心间的结,忽然就解开了。”沉默良久,六阿哥复又开口,缓缓说道。

月然抬眸,眼波微颤地望向六阿哥。

“纳兰月朗可真有本事,居然把我两个妹妹的魂儿都勾了去。”六阿哥说着,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你,不要怪我月朗哥哥,好吗?”月然说着,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什么可怪的,谁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呢?”六阿哥说着,眸中的光忽又灼热几分。

“你不怪他们就好。月朗哥哥和花好嫂嫂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了。”月然说着,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出点点水花。

“哎,一个情字,那么轻,却困得多少人,身不由己……”六阿哥说着,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无可奈何。

雪花片片坠落,打在人脸上有些凉,亦有些疼。

“你看这地上的白雪,等春天来了,它们便会化成水,流到属于各自的去处……”月然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眨眨眼睛道,“各自从缘所,何必叹离愁。”

“既已情根深种,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六阿哥幽幽地说着,似是在问月然,又似自问。

“可是,有些情,却注定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月然轻言细语地说着,福了福身子,转身快步向如玉宫的方向而去。

望着月然在飞雪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六阿哥不由得苦涩一笑。

自己又如何忍心,让那深深宫墙,困住这精灵般美丽聪慧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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