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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临战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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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仙历5407年,大周仙王景和一百三十年春。

天元大陆大楚国南疆,苍子国州邑镇南城内一片狼藉,无数的行人拖家带口仓皇而逃,偌大的镇南城北门,被北逃之人堵得水泄不通,就算军士持戈阻拦,也挡不住六十余万居民的滔滔洪流。

苍子国命卿霜恒越席地端坐在镇南城衙署大厅正席之上,静静地俯视着大厅内沙盘上的苍子国九千里山河,目光一次次从苍澜城、征霞城、五方城、何宗城、轩宇城、宜林城、镇南城扫过,最后死死的停留在蔽日谷外一个叫南服城地方,蔽日谷外一片战旗被推倒,所有城池据点都陷落,那数年开疆拓土的成果皆毁于一旦,而接下来战火将烧至苍子国内,生灵涂炭流血漂橹的兵燹灾祸就将在镇南城降临。

氤氲的南疆瘴疠之气遮天蔽日,苍子国九千里山河金瓯有缺,苍子国令尹霜恒越与大司马征无宇率领的三十余万仙凡大军,南服城一战流血漂橹,在南荒野蛮人体修与南荒妖兽的铁蹄下大军延绵数十里的战线被相继切断成几节,三十万仙凡大军首尾失顾乱作一团,以至于被狼奔猪突南荒蛮军杀得伏尸十万流血漂橹。

如此苍子国南疆危在旦夕,不日那些南荒野蛮人大军将杀入,也正是如此,苍子国南疆数百万居民风声鹤唳,就连新征召的凡徒都仓皇出逃,整个镇南城惶惶若丧家犬,近万残师败旅军心涣散难有一战之力。

经此一役,苍子国损兵折将丧土,三军将士元气大伤,不仅丢掉新开拓的南服城千里河曲肥沃之地,还让南征三十万仙凡大军损失无算,霜恒越身为苍子国令尹兼中军将,军政大权集一身,如此惨败难辞其咎,何况大楚之法森严,覆军之将必杀。

霜恒越看着沙盘之上的溃败之局刹那失神,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腰间的结丹期青阶雷痕剑,似乎又看见了在战场上茫然不知所措的仙凡将兵,视听着溃兵如山倒的哭喊声,战阵被妖兽撕裂,结界被击碎,修士与凡徒皆在野蛮人的黑曜石战斧长矛下撕心裂肺的哀嚎,沉重的战车在战火中倾倒,军中的乘校、屯尉胆寒之色言于表。

漆案上的案牍战报字迹清晰的记录着冰冷的数字,结丹初期修士旅帅战殁三员、重伤七员,筑基期修士,乘校、屯尉卒者一百二十有七,练气期修士、半步修士不禄者累计三千人,黎庶凡徒死十余万之巨,逃亡者不计其数,三十万仙凡大军几近飞灰湮灭,损失无算,元石、粮秣、胶漆、车甲、丹药、宝器、符篆损失之巨难以斗量。

霜恒越每每看着沙盘上南服城这块土地,感到自己的高冠朝服似乎已经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如同陷入万劫不复的南荒泥淖沼泽,无尽苦海无边既无岸,回想起他麾下的三十余万修凡大军覆没于此,他就如同一只蛮荒瘴疠里斗败的公鸡,正被氤氲的瘴疠逐渐浸染,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宗君!据斥候来报,南荒野蛮人黑鳄、青鹿、岩羊、白牙四部大军已准备要开始进入镇南城地界!兵锋正直指镇南城,您快走吧!不然您就来不及……”

一个身披厚重筑基期绿阶黑犀战甲的师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覆满泥草的黑犀战甲上满是刀痕斧迹,其上镶嵌的元石则显得暗淡无光,就连腰间的剑鞘都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整个人狼狈至极。

霜恒越,见霜毋须此般狼狈,双目失神,有一种万念俱灰袭上心头。

“哼!来不及什么!尔等想走便走好了!”

“我霜恒越身为大楚仙王命卿,百官之首,丧师三十万于此,有负君命,如今再弃土而逃,有何面目见故国父老乡亲……不如以身殉城……不辱大楚仙王之命!”

霜恒越绝然站立,手抚着雷痕剑长长的剑柄,双颊上肌肉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毋须,将我霜氏卿行近卫三百霜氏组甲,三千披练带回去,他们无需与我陪葬镇南城!”

“宗君!慎重啊!万不可如此。”

霜毋须涕泪俱下的跪了下来,那冰冷的大手死死地紧攥霜恒越的长剑剑鞘,另一只手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副显得颇为褶皱的信封。

“这是夫人的家书,说给家君添了千金,正请家君赐名呢。”

“芸儿!”

一见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朝堂上纵横三十余年的霜恒越顿时老泪纵横,他一个结丹中期修士,堂堂苍子国命卿,霜氏一族宗主,何时沦落如此。

“你说夫人生了!”

沉默良久,霜恒越满是泪痕的苍老脸蛋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那张令他充满温馨的脸庞,张开嘴喃喃念道:“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

“毋须,闺女就叫淑衾吧,小名裯儿。”

霜恒越默然走出城主府大殿,抬头仰望着天空,回想起夜晚辰光朦胧的群星,天还未亮就为国出征,抛开温暖的衾裯,从早到晚都为国操劳,如今却到了如此田地!大楚之法覆将必杀!子玉败于城濮、子反败于鄢陵、子重败于吴皆覆师自戮。

“如此我霜恒越死而无憾!”

霜恒越缓缓挣开霜毋须的手,立即抽出了凌冽非常的雷元长剑,眼里充满了不甘与悔恨。

“宗君三思!请以家族为重!”

霜毋须涕泪纵横,一双大手死死的抱着霜恒越的大腿,而在殿内外候着着的一众将校,一并迎了上来,只听一阵铠甲金属碰撞“砰!砰!”声,数十员霜氏校尉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齐声道。

“宗君三思!请以家族为重!”

“南荒贼寇尚在,三军不可一日无帅,还请中军将珍重!”

“宗君三思!战还未尽,胜负尚不知,南疆门户不容有失,还请宗君以家国为重!”

“中军将不可轻言生死,我中军尚有战车五十乘,练气修士校尉健卒数百员,甲士凡徒数千人,皆是愿随宗君效死之族兵,据城拼死一战胜负未知!”

“镇南城墙厚城坚,城楼之上更是丹书器符法阵齐备,南荒蛮军虽人众,但无破坚城之力,师暴于野,久战力屈,而且蛮兵散则为民聚则为兵,无粮秣之积累,我军启动城防大法阵,坚清壁野,披坚执锐于城上,南荒蛮人自会粮尽而退。”

霜恒越此刻呆滞如同木头人一般,但转瞬之间眉目失形,脸露肃杀之色。

“毋须,你等何必如此,难道不知我大楚之法,覆将必杀之,子玉败于城濮,引颈自戮以谢成王、子反败于鄢陵贪杯误战,引咎自裁以谢恭王,我霜恒越乃大楚苍域命卿,楚王之陪臣,位不比令尹子玉、修为不及司马子反,王之三公战败尤此,我霜恒越位卑禄薄有何面目枉法苟且偷生,与其到庙堂之上再次受辱!有负大楚仙王之命!”

“家君慎重!毋须已寻得夜氏一族五千勇士!他们无惧南荒人蛮修妖兽,甘愿为阵前驱效死!以厚我阵!”

“就这区区五千能抵御南荒数十万大军?这夜氏有修士多少?甲士多少?敢口出狂言!莫不是当我三十万仙凡大军土鸡瓦狗!”

霜恒越眉头紧蹙,脸上露出一阵惶惑,一个几十练气修士的卑微家族也敢口出狂言,但看着家书,转念一想又觉得死马当活马医,守不住好歹给南荒人创伤,如果侥幸守住蔽日谷自己也能将功赎罪,减轻自己覆师之罪。

霜恒越看着家书,他想到的芸儿不能没有丈夫,想到衾裯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霜氏不能没有结丹期修士坐镇朝堂,原本万念俱灰的他,握着家书老泪纵横,不舍的亲情让他重新燃起苟活下去的希望。

霜恒越袍袖一挥,摸干了眼泪,眉间露出一丝寒意。

“征无宇!想也此役谋我霜氏上卿令尹之位,霜某岂能教你如愿!”

“毋须你去告诉夜氏一族,我霜恒越对他们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有求必应,元石、丹药、兵器、革车、铠甲、弓弩、胶漆、粮秣、符篆,就算竭镇南城府库也要满足他们。”

“诺!毋须谨遵将命,定不辱宗君使命!”

霜毋须见霜恒越恢复往日神态,顿时喜上眉梢,毫不犹豫握剑告退,转身便要去操办蔽日谷防务。

“毋须慢些,我话还未说完。”

霜恒越沉吟片刻,目光停留在沙盘之上,立即握起狼毫在一份空白的案牍上写了起来。

“毋须,凡效死之士,无非是求封土、求赏金、求官位,封妻荫子世卿世禄,夜氏举族为国效死,我霜氏以国士厚待之。”

“以此牍为证,他夜氏如若是真的守住蔽日谷,其地方圆六百里就是他封土,我霜恒越欲不吝赏赐,更与之结为姻亲,有子娶他之女,有女嫁他之儿!不负守土再造之恩!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为国拼死效命。”

“毋须这事成败,就交由你全权负责!现在事不宜迟,你便去与他盟誓!”

霜恒越写罢,便将案牍交于霜毋须手中,说完便向诸师佐、旅帅、乘校挥手道:“尔等随毋须同去,大小军务悉决于毋须,如有怠慢定斩不饶!。”

诸师佐、旅帅、乘校拜而俯首答道“诺!谨遵宗君将令!”

……

蔽日谷瘴疠的天空吞吐明灭的阴雷,如同蛮荒中杀出的吞天巨蟒,吞吐着分叉的信子。

蔽日谷是苍域南疆的山河之险,沟通南北的津要,沿着宽阔的苍蓝河弥漫着无尽死亡气息,由狭小的谷内到开阔的谷口,五千余夜氏族兵得到官方府库支援,衣甲鲜明干戈曜日旌旗如林,沿着河道边上的狭长的碎石路紧扎营盘,由三十个步车小阵,组成前中后军三个中型军阵。

前军如鹤张双翼,有似w型,阵首左右两翼各自布防两队屏乘重甲族兵,以甲盾、长兵、屏车方圆之阵稳住阵首,w凹处左右两翼及中心布置弩射之乘六队,以组成犄角三方弩箭交叉之势,鹤翼前阵共十乘一千人。

前军之后是中军,居中梯队是由六乘t字型鱼鳞小阵组成的两个锥形阵,锥形阵两翼是作为阵首预备的四乘锐卒,其据守中军两翼的四处土垒箭楼,土垒箭楼之上有弩车、石炮,充作火力支援。

鱼鳞锥形阵后,居中是夜氏族兵的精锐元戎三乘,三百甲士皆是半步练气修士,元戎两翼各有游阙车兵一队,左右共有驰车六十辆,中军共计一千五百人。

中军之后的后军,有荡骑四乘压阵,每乘荡骑一车百骑,共四百人,荡骑左右则是预备队六乘。以备非常之时,后军共计千人。

后方是由霜氏强征的六千余黔首黎庶凡徒充作后勤只用,夜氏将凡徒三千人组为疑兵疏阵,凡徒民夫人与人间距两丈,其间布置了旗帜和羽旄,远远望去好似两万大军安营扎寨,拒险而守声势不容小觑。

营阵之外前有两乘斥候刺探敌情,三乘游骑骚扰,峭壁之上有四乘干戚跳荡之士引以为伏兵,苍蓝河上游有备舟师,小翼三艘用于支援,共一千二百人。

前中后三个大阵重叠而立组厚实军阵扼守,纵深数层,阵势延绵数里,夜氏干戈以为社稷之士共四千七百人,加上凡徒黔首黎庶万余人列阵筑营垒以守。

阵首屏乘方圆阵驾驭革车之上的车左、御手、车右皆是修士,车左挂在车上的三个箭菔,插满系符的枉矢、锋镝寒凉的杀矢、箭簇有孔的鸣镝,御手阵师背上插满各色阵旗,显修金水木火土,隐修风雷阴阳阵旗一应俱全,车右武装到牙齿,两仗夷矛、七尺三戈戟、五尺短钺、虎面铜盾、身着五属黑犀甲,甲、胄、盆领、披肩、髀裈防护得严严实实,一套攻防战具皆为练气期青阶宝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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