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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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昕没想到会遇到江力。
被景井拖着来看他露天电影，到地方发现调试设备还要很久，景井说，那要么先去把晚饭吃了。
正值饭点没错，可谁又能想到巷子里的强妈面庄居然生意好到要拼桌。
丛昕点好吃的，冲着景井招手的方向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景井对面坐着江力。
好家伙，跟谁拼不是拼，偏要跟他。
“生意怎么这么好啊？”景井搓搓小手，挺意外地问江力。
“旁边有活动。”江力说。
强妈面庄味道好价格实惠，本来生意就不错，离广场又近，有活动的时候生意自然火爆。
景井给丛昕让了位子，丛昕刚坐下，两份羊肉粉马上端了上来。
“好香。”景井端起碗先喝一口汤，赞道，“果然好吃，没信错你。”
丛昕听进耳朵里，心想，这个“你”一定是指江力了。
“嗯。”江力张了张口，顿了一下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这个时候丛昕正抬眼看他，目光相遇，他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你去哪？”丛昕开口道。
明明碗里还剩一半，因为她来拼桌，他就要走。
“……干活。”江力被他叫住，一时间也没迈开步。
丛昕“哦”了一声，低下头去。
那些许的无措间，景井直起脑袋，笑着向江力挥手再见。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到门边的时候，被强妈叫住。
他和强妈隔着扑腾的水汽在说话，丛昕悄悄看，他目光清澈，轮廓分明的侧脸因为笑容而显得十分柔和。
“力哥是帅的哦。”景井在旁边说，“年轻的时候至少是个校草。”
丛昕没说话。
景井三两口吃得差不多，手臂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丛昕翻碗中的葱花玩。
丛昕一抬头，冷不丁触到景井玩味的眼神，心里一慌，葱花从筷子尖上掉了下去。
景井了然一笑：“昕昕姐，你们俩有事，对不？”
丛昕：“……”
景井鬼灵精的，他凑近了继续说：“我把打工的照片发朋友圈，留言好些都是问他的。”
“问他什么？”
“也没什么，嗨，怪我美颜开太大，还有人说他跟参加综艺的明星似的……说以为是那个什么，黄晓明。”
“……”
快十一点的时候，夏娇娇在吧台算账，江力忽然回来了。
看他脸色不好，她抬眼问：“又被叫去问话了？”
因为那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江力自从来到慈母山镇，就是派出所的重点关注对象。上一次打架事件之后，派出所的小警察更是有事没事就过来问一下江力的情况。
“那两个大学生不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夏娇娇问。
大学生失踪的事，早前关亦良刚刚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给她说过一遍。当时夏娇娇就在想，要是捡到包的不是强子而是江力，那指不定要被派出所审多久。
没想到，没捡到包，江力也被叫去了。
江力顿了顿，苦笑着说道：“强子捡到的包，有一个大学生的相机里拍到我了。”
拍到他在归来寺后巷扛水泥，还拍了好几张。
“审了四个小时。”夏娇娇摇头，“这个原因。”
江力叹口气，习惯了。
这时候，就看到景井风风火火冲过来，而且还是冲向他的方向。
“你知道昕昕姐去哪儿了么？”景井慌慌张张的。
“怎么了怎么了？”金苗伸长脖子凑过来，“昕昕姐不见了？”
“我们走散了，她没回来。”景井说，“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着急，但并没有过度慌张，这几天发生的事难免令人敏感，联系不上人，这事可大可小。
夏娇娇看了一眼江力，后者的注意力显然完全被这件事吸引了。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江力问。
到他被叫去派出所之前，电影刚刚开场，他看到丛昕是和景井在一起的。
“问过关亦良么？”夏娇娇说，“是不是他们俩出去了？”
“问了问了。”景井说，“关大也不知道，他马上回来。”
关亦良去了白门客栈和其他老板开会，也去了很久了。
“哥哥姐姐，你们说，要不要，要不要报警啊？”景井一脸焦急，“最近出这么多事，她会不会，会不会……”
“你们是在广场分开的？”夏娇娇问，“那，看监控了么？”
景井一愣：“对，对，看监控。”他念叨着，很不踏实地说，“我，我还是去趟派出所。”
他又站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江力继续在吧台擦玻璃杯，心不在焉擦了好一阵，还是觉得集中不了精神，于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翻出来手机。
打她的电话，果然是关机状态，他想了想，发了一条，“你在哪？”
等了很久，他忍不住又打了一遍电话，依然是关机。
他揉揉额头，又回到吧台，装作不经意地问金苗：“关老板回来了没有？”
金苗沉浸在手机斗地主里，回答道：“没看见，不过，刚有警察把小景也叫走了。”
这一句，一下子让江力的心揪起来了。
不是景井去打探消息，而是警察上门把人带走。
莫非……
江力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这一个空间里的，不管是金苗，还是夏娇娇，都在忙各自自己的事，没人意识到江力心里的惊涛骇浪。
不是什么大事，没错，这些天，人都有些神经过敏。
但是，他再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出去一下。”他丢下手里的活，直接进了客栈。
只有年冬一个人在，江力问他，丛昕回来没有。
“没有啊，小景刚出去找她了。”年冬给不出更多的信息。
他又给强子打电话，又问了张晓伟，又听说稍早一点，广场那边有人打架，惊动了警察维持秩序，装修队早早就撤了。
“别担心，”最末，强子忽然提了一句，“要不你去广场看看，她可能还没走。”
景井会没想到这一层么？
江力边思索，边小跑着往广场的方向过去，青石板路一直向前延伸，路不远，十五分钟就到。
十一点十八分。
舞台上漆黑一片，小广场除了几站稀疏的路灯和两三个人影，什么也没有。
黢黑，寂静，广场背后，建筑的形状掩藏在山的轮廓里。
他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心里一样空空的。
他又往前走，想着往人多的岔路去碰碰运气，一路上还开着门的商家已经不多，他看到有人在的，就进去问。
无一例外，都给不出任何线索。
有警车安静地闪着灯从他身边开过，他先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马上伸长脖子去看，那里面有没有丛昕的身影。
越来越多的店家熄灯关门，他站在路边，愈发感到心里慌。
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等他回过神来，抬头不远处赫然已经是归来寺了。
归来寺前面的小广场有零星的歌手在卖唱，唱的是那首《传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
……”
江力站了一会儿，碰运气般又给丛昕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居然通了——同时，他竟然也刚好看到她。
她就坐在广场边上的石墩子上，面前是卖唱的乐队，他能看到她的侧脸。
一侧的发丝垂下，屏幕上的光一闪一闪，她看了很久，在将要断掉的时候，终于接了起来。
“喂？”
电话里的声音活泼而欢快，但江力分明看见，丛昕脸上是疲惫的表情。
她刚才犹豫了好久……
“江力？”丛昕在电话那一头说。
“嗯，丛昕。”江力的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丛昕奇怪。
江力向丛昕走过去：“我在你左边。”
说完这一句，丛昕一抬头，就看见他。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丛昕问他。
“来找你。”江力说。
“找我？”丛昕有些奇怪，“找我有事？”
江力没说话，丛昕手机震动，一下子进来好多条信息，她扫了一眼，明白了过来。
“我手机没电了，刚借到他们的充电宝。”丛昕对江力解释，然后眼睛一眨，问，“你找我是……以为我走丢了？”
江力说：“嗯。”
丛昕笑：“怎么会。”
江力却没笑。
看到丛昕好好的在这，他松了口气，但很快，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景井呢？”他问。
“他？你碰到他了么？”丛昕奇怪，“他回去骑车，也该回来了……”
“骑车？”
“嗯。”丛昕不好意思地点头，“我脚走不了路了。”
“脚怎么？”
丛昕笑了笑：“崴了一下。”
她手边放了一瓶云南白药，再旁边是充电宝。
“我看看。”江力蹲下，伸手想要去触碰丛昕的脚踝，却被丛昕伸手挡住。
明明是一瞬间的动作，可奇怪的是，两个人的手像是凝固在了那里。
他手心里，是她的手。
丛昕原本还在说，“不用，没事的”，却在这个轻轻的接触之后，堪堪定住了。
气氛一时有些……
半晌，丛昕沉声开口：“你很担心我？”
“是。”江力没有逃避，“怕你出事……回去么？”
丛昕的脚踝有些红肿，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嗯……我先把充电宝还他们。”
江力放开她的手。
丛昕拿出手机，扫了扫乐队摆在地上的二维码，她把付款界面远远亮给乐手看，又指了指充电宝的位置，乐手忙里偷闲回了她一个感谢的手势。
“能走么？”江力扶着她的手臂。
脚踝肿了，走路挺疼，喷药之后好多了。
但是看着江力认真的神情，丛昕忽然就想捉弄他一下：“脚疼……你背我？”
没想到江力毫不犹豫：“嗯。”
路程不短。
即使游客已经变多，可离开中心区域，周围马上安静下来。
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晃，路上留下两个人重叠的，深深浅浅的影子。
“江力。”丛昕揽着他的脖子，“你耳朵好红。”
气息擦过江力的耳廓，他轻轻缩了一下。
”别动。“江力说。
”哦。”丛昕搂紧了他，“我重不重？”
“不重，很轻。”江力回答。
丛昕不是个骨感的女孩子，她听到这一句很轻，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么？”丛昕问他。
“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我离开了这里，再也见不到你了，会怎么样。”丛昕语气里有淡淡的委屈和几分怨念，“我会记得你的。”
江力沉默了一下，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来了。”
这样的夜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来找你……你开心么？”江力问。
“有一点吧。”丛昕傲娇。
今天最开心的事啊，莫过于你的出现。
“丛昕。”江力忽然低沉了声音，缓缓道，“你不怕我么？”
“怕你？”
她听到江力的叹息，他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脚步放慢，欲言又止。
丛昕没说话，收拢手臂，头轻轻落在他肩上。
亲密又信任的姿势。
这个男人的身体随之一僵。
“你会后悔的，”他提高了音调，“丛昕，你不了解我……”
“你愿意给我机会么？”丛昕说，“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们之间，不全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一点，她很清楚。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没有把握。江力很挣扎，无论原因为何。
“要是不肯，就放我下来。”丛昕说。
江力脚步停住了。
“不放。”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