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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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稀客啊，真来了。”
镇上冬天没什么人，更没什么生意，金苗早早关了店。江力从侧面绕进去，穿过熟悉的桌椅板凳，敲了敲门，金苗的脑袋探了出来。
他给江力开了房间的门，又把灯拧到最亮：“看，没骗你吧，你的机器猫成精了，自己给自己做窝了。”
下午的时候金苗跟他说，几天没进这屋，原本放在桌上的机器猫没了。
那时他马上就联想到，是不是丛昕去过？
结果过了没一会儿，金苗说，找到了，在铺好的被窝里找到的，风给吹的地給晃的，不知道。
那时他看着机器猫撅嘴的样子觉得好笑，一抬头，就看到丛昕。
想到丛昕，江力心里难受了一下，他想去洗把脸，正撞上金苗折回来，手里还拿着药箱。
“咦……”金苗眉头皱紧，“刚没仔细看，还真又破相了啊，啧。”
江力接过药箱，听金苗继续说道：“伤口别沾水，今晚别洗脸了，牙刷在老地方，哥你将就将就，我先去睡了啊。”
自从夏娇娇搬走，金苗就占了她的房间。
这样最好，江力今晚，正好特别需要独处。
关了灯，他靠着枕头，把机器猫抱在怀中，低声问：“我是不是很窝囊？”
机器猫撅这嘴，没有回答。
江力想了想，用力捏了捏它的脸。
……
第二天上班，丛昕踩着点到，刚跨进门就收到孟夏的消息，他说，需要的话，可以给她放一天假。
售房部正在换最新的沙盘，孟夏在旁边指挥，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和昨晚喝得踉踉跄跄的样子一点都不沾边。
丛昕和他打过招呼，回到工位上刚坐下，就听旁边同事低声在讨论：“听说么，昨天出事了，有个钉子户，让人给打死了……”
“死人了？”又有同事加入，“诶我这边有图，死没死人不知道，你们要看吗？”
“要！”“要。”
“行行行，我发群。”十几秒之后，一条群消息弹出来，丛昕很意外，自己竟然也被拉进群了。
图片很模糊，能看出来背景是一栋农民房，院子里站了七八个黑衣人，画面角落的地方，依稀趴着个人，穿着浅色衣服，身上和旁边一大摊的深红色，看起来兴许是血。
网有些慢，第二张、第三张图片陆续在下载，丛昕点开群成员列表，确认了，果然没有孟夏。
没等仔细看完，又有别的消息进来，她一看，是江力。
“他来了，半小时，售房部。”
昨晚回去的路上，说起齐思贤对丛昕造成的困扰，丛昕玩笑般提到，你不是他司机么，那他再要来，你提前告诉我，我就跑。
这家伙，当真了。
丛昕想了想，回：“那你来么？”
江力很快回复：“来。”
齐思贤坐进车里的时候，江力刚发完那个”来“字。
他的脸色很不好。
等到付斌陈奇龙也上车，江力意识到，齐思贤这次真是去搞事的。
“他妈的，老子在前面冲锋陷阵，那帮孙子背后捅刀子。”陈奇龙嘀嘀咕咕的。
付斌坐在副驾驶，他看了一眼江力，对陈奇龙使眼色：“贤哥都没说话，你bb什么。”
“是啊，我都没说话。”齐思贤幽幽地开口，瞥了一眼江力的后脑勺，“我寻思，环宇的人没这么傻吧，再说，那工地又没锁，谁都可能进去。”
“要不是他们，那就是咱们自己的人。”付斌说。
陈奇龙使尽摇头：“怎么可能，惹火上身的事儿，再说，那照片里头，大家都在。”
“都……在吗？”齐思贤反问陈奇龙，眼睛还看着江力，他一抬下巴，“他在吗？”
江力看了一眼后视镜，齐思贤和陈奇龙都在看他。
“齐总，我去洗车了。”江力说。
他听懂了，昨天齐思贤带人去搞拆迁的事，几个小子下手太重，还被人拍下来，照片传得到处都是。
刚刚齐思贤在金爷那儿一定是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是上山找孟夏的麻烦。
“我知道你去洗车了。”齐思贤摸摸鼻子，“不过，五点十五到五点半，我下车以后，你在哪里？”
江力去洗车，是两点多的事。那些照片，最早也是五点以后拍的，和洗车没关系。
他算了算，如果是江力偷偷去拍照，只能是在他去环宇售房部找孟夏，然后又出来，这段时间。
“我一直在停车的地方。”江力说。
拍照的地点显然是环宇的建筑工地内部，工地和售房部隔着些距离，十五分钟又要拍照又要往返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很困难。
齐思贤还在思考，付斌忽然说：“看来凡哥没打算把咱们当自己人，贤哥你这么抬举他兄弟，还是可惜是条喂不熟的啊。”
这话就说得难听了。
江力是跟着金凡进公司的，谁都知道。
齐思贤故意把他要过来给自己开车，一半是为了挫一挫金凡的锐气，另一半，也是做给金爷看，自己才是那个任人唯贤知人善任的大肚君子。
“呵，你小子。”陈奇龙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力的靠背。
江力没说什么，专心在开车。
一个监控就能说清楚的事儿，江力知道，齐思贤也知道。
“别他妈胡说。”齐思贤低声呵斥，“想掉沟里去是不是。”
……
路过孟夏办公室的时候，丛昕无意间往里边看了眼，孟夏电脑屏幕亮着，人却在发呆。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正瞅见齐思贤带着两个人气势汹汹冲进孟夏办公室。
她闪身躲进转角，等听到他的大嗓门进了孟夏办公室，她才走出来，一出来，下意识就伸长了脖子在找江力的身影。
“在找什么？”
她转身，江力就在她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她。
丛昕笑了笑，诚实回答：“我在找你。”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半晌，还是江力先转开眼睛。
就那么一瞬间，丛昕感觉到，在她和江力的关系里，她好像扳回了一点点。
“你要过去么？”听到孟夏那边传来烟嗓的嚎叫，丛昕觉得自己有必要过去看看，江力也跟上来。
刚到门口，一个扎半边脏辫的矮个子冲出来，看到江力，瞪了他一眼。
丛昕给他让开路，只见他走出去一点，对着整个大堂高声说道：“是哪个拍的照片，最好现在给老子站出来，坦白从宽，懂不懂？”
丛昕看他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那样，判断这大概率是个憨货。这人继续在沙盘前面见人就瞪，转了一圈回来，刚好孟夏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明显是烦躁的，回头冲着齐思贤道：“齐总，这位兄弟大吵大闹的，我们打开门做生意……”
齐思贤也给他面子，亲自走出来，靠着门框招招手：“阿龙啊，阿龙，回来回来。”
他又叫身边另一个人：“老付去把大门关一下。”
大门一关，气氛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环宇的员工每个人都在看孟夏，孟夏黑着个脸，盯着齐思贤。
齐思贤走到沙盘前面，拍了拍手：“各位，我说两句。”
“是这样啊，在下，大家可能也熟，我是金园建设的齐思贤，兄弟们给面子，叫一声贤哥。”齐思贤在沙盘上把手里的烟头使劲按了按，“贤哥我呢，昨天去办了个事，对哈，说起来还是帮贵公司办的事。”
“话说啊，就有人在背后给贤哥下绊子，具体什么事，大伙心里都有数，咱不多说，”齐思贤说，“事情是小，但是影响我们两家之间的信任，这就不太好，你们说是不是？”
齐思贤声音不大，神色亦是如常，但室内鸦雀无声。
他扫视一圈：“既然都不说话，那贤哥拜托大家，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想一想，照片是从谁那里流出来的，有没有可能，在座的哪位就是拍照片的人？”
交头接耳的声音一下子冒起来，忽听有人开口：“我们都是别人发来才看到的。”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又陆陆续续几个人讲出来来源，本地论坛，□□群，微信群，无外乎这些。
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大家被这个外头来的整这么一出，心里当然是有不满的，就有声音开始质问，齐总这是什么意思。
齐思贤也不恼，他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是这样啊，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照片，我一看就知道是在哪个范围拍的，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工地就两个门，要么大铁门，要么售房部的后门，我就把话说到这，拍照的就在咱们中间。”
“最好自己站出来，要是逼贤哥动手，怕是不大好看。”老付说。
丛昕侧目看孟夏，他皱着眉，没要说话的意思。
“看监控呀！”有人建议。
“监控坏了。”孟夏说。
陈奇龙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听见没，坏了。”
一时间又是一阵低声说话声，每个人都看到，站在大门口的老付掏出手机，正在打电话。
“是不是他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贤哥，好像是他呀！”
看到那人手指对着的是江力，丛昕呼吸都停顿了。
“我看到他咯，鬼鬼祟祟的，在售房部外面晃。”老者是售房部的清洁工。
齐思贤脸色很不好看了：“什么时候啊？”
“就，要下班的时候嘛！”清洁工说，五点多。
一时间没人说话，齐思贤想起来，他忽略了一种可能，如果江力和他一样，进了售房部，再想办法从这边到工地去拍照，时间上会宽裕许多。
“我没有进来。”齐思贤想到了，江力也想到了。
齐思贤点点头，问清洁工老者：“师傅，他具体在什么地方晃啊，你说清楚点。”
“就是门口，很多花篮那里嘛，诶，李晶晶也看到的嘛。”
丛昕看向李晶晶，后者正是昨天那个时间和她一起整理花篮的那个同事。
“我、我不记得了。”李晶晶赶忙说。
又是短暂的沉默，丛昕觉得，事情正在向对江力不利的方向滑坡而去。
这正是孟夏出来撇清的大好时机。
孟夏正要开口，丛昕打断他：“师傅，你那时候看到我了吗？”
清洁工眯着眼睛看过来：“没有的哇，就他，还有，那个李晶晶嘛。”
“那不对啊，五点钟我和李晶晶一起出去整理花篮，怎么会只看到她没看到我呀。”丛昕声音清亮，“而且，那时候我们还说，门口好脏，都没有清洁工打扫——我们都没有看到你呀！”
李晶晶也想起来了：“对，对。”
丛昕笑吟吟看向齐思贤：“倒是后来看到齐总过来——然后我想去外面马路上买点东西，走出去好大一段，遇到齐总的车。”
“我的车？”
丛昕笑笑，看了眼江力：“就他啊，在车那儿站着，我还过去和他讲了好一会儿话呢。”
齐思贤想起来了，自己五点半和孟夏一起出来，刚好就看到丛昕和江力在说话。
这下清洁工糊涂了，嘟囔着：“那我记错了哦？他要么，要么是上午过来的？”
“老小子，你玩老子呢？”刷的一道白光，陈奇龙抽出刀子，一下子甩在清洁工脸上。
“啊！”血珠子滚落，离得最近的李晶晶花容失色。
丛昕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在售房部里动刀子。
这时候孟夏当然要管，他大喊：“齐总，这是干什么！”
齐思贤站在那儿，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眼神从几个人脸上掠过。
半晌，他突然给了陈奇龙一脚，把后者踢得踉跄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地上：“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给孟总陪不是！”
“没事，快起来！晶晶，看看龙哥摔着没有！”孟夏嘴上说得热切，眼神却分外冰冷。李晶晶惊魂未定，孟夏一点名，她哆哆嗦嗦地去虚扶了陈奇龙一把。
陈奇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而齐思贤瞬间换了副笑脸。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上午的话，上午是他自己安排的送花篮过来，江力在门外，不奇怪。
“孟总，那我就先走了。”齐思贤叉了叉腰，仰着鼻孔走到孟夏面前，和他握了握手，偏头看到丛昕，也伸手和她一握——
“丛小姐和我的司机，你们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