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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围炉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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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围炉夜话

(5)

我们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大本营”……远远的看见巨大低垂的u型蒸汽管在暗若昏晨的冷色斑影里犹如一个巨大的吊索忽隐忽现…此时的它,在我的眼里已不再是温暖如春的象征,倒象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我几乎分不出黎明和黑夜来了。

然而,阵阵睏意却如潮涌袭来,我伸出双臂做个自由舒展,脚下却踢到了一本书……

这是被疯子搞乱的“房间”。李老头自顾着收拾……

我弯腰捡起来:封皮古色古版,大写的宋体「周易」两字映入眼帘。

‘这老头,都混到这地步了还有闲心研修周易,会不会是随手捡来的?’我在心里琢磨着,顺便翻了翻……

一张纸片随风而落……

李老头见状急慌忙过来抢。

“唉,抢啥?看看不行吗?又不是啥稀罕物?!”我边说边夺过纸片。

这是一张善款捐赠证明书,这张类似于双折卡通的背面是三十一名希望小学的贫困儿童与校长班主任还有李半城的合影照……

李老头干搓着手说道:“还真被你说对了,又不是稀罕物快还给我吧?”

“不给。我再看看……这是真的吗?”

带着疑惑我又从这本厚厚的‘周易’里翻出几张善款去向和赠与人的简历……

“大善至伪呀看不出来啊,人家行善是高调,你却低调的很哪…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我一脸真诚和恭维的看着李半城。

“嗨快别说了…”李半城低着头怪不好意思地。不一会摸索着从内身兜袋里翻出一盒红中华。

李老头圈起食指在香烟盒的底部轻轻一弹,露出一支烟嘴向我递过来……

我从“床下”拽出双肩背包想着寻找火机,因为拉链不是太好使,动作比较慢了一点……

而老人家向我摆了摆手,移步到角落里的小电炉前从地上摄起一根弯弯的粉条放在小电炉上……

随着小火苗在老人手上辟里啪啦的窜燃,老人家廋削的脸庞愈发显得柔和起来。

那一刻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我被温暖到了。

在这冰冷的初春的寒夜里因了这微弱跳跃的小火苗而使得这纷杂寒酸的“小屋”有了一些温馨的气氛……

这段美好的画面既使在我未来的生活岁月里既使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既使是在被人打倒踩在脚下的那一刻,它依然顽强地象颠扑不灭的熊熊火炬闪现在脑海里……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回忆,只知道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只知道在我郁郁不乐的时候,只知道在我低迷徘徊的路上嗑嗑拌拌欲哭无泪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它就会一瞬间点燃我活下去的勇气…每当它照亮或激励我的时候,我就会对着如洗的蔚蓝天空对着闪躲不定忽隐忽现的阴霾对着未来可期或者遥不可测的未知世界大吼一声“我来了!”

李半城客气地把火苗让到我面前执意地让我先点着香烟。

“哎这是折煞我了。你是前辈你先点。”我急忙抬起屁股欠了欠身,一副恭敬客气的样子。

“哎咱俩谁跟谁呀,不分彼此…来来来快点上…”

推来搡去的一番客套,眼见着火舌殆尽快要烧着李半城的手指…我急忙把叼着烟的嘴巴凑上去…

“喛,这就对了嘛。”李半城话未完烟也点着了,但毕竟还是慢一拍烧到了手指。只见他呲了呲牙甩了甩手。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是长辈你先点。”又是一番客套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变的越来越老于世故。

“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这样的点火方式仿佛让我回到了孩提时代,它有一种穿越的仪式感。”

“呦呦呦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我咧嘴笑出了声。

“不信,你品你细细品。”

这嗑唠的不由得你不猛吸一大口……

我嘞了去!

“咔咔咔…咳咳咳…”一股劣质的烟火气从嗓子眼里立刻喷涌出来。“哎妈呀!发霉了。”我用古怪的神情望望烟头又看看李半城……

“不霉人家会扔掉吗这么贵的烟。”

李半城也是一脸苦相。

“嗐,所以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舍得抽这么好的烟。”

我们相视尴尬地一笑,又回到了沉默的状态。

晦暗昏明的夜里两只如萤火般的烟头忽闪忽灭……

我欲打破沉默又想竭力维续和享受夜的安宁,阵阵睏意再如潮涌般袭来,我轻拍着嘴打着哈欠又象是自言自语:“进被窝吧。”

李半城也是默不作声慢慢爬进被窝,但是烟头依旧忽明忽暗……

这情景如此熟悉又如此相似,这味道又为何如此俯仰萦索于鼻息之间,闪念间我恍惚如梦以为真的穿越回到童年……

我想到了我的父亲,如果还活着,  如果回到从前,如果还有如果……也许我会想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无灯的沙发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闷烟……也许是生活的压力,也许是疲惫了一天,也许还有棘手的难题等待解决,也许还有许多个也许……

我和李半城几乎抵足而眠,靠墙横挤在吊垂的u型暖气管下。似乎,他并没有多少睡意。

隔着一个“床头”,他又扔过来一支红中华。

我把手伸出被窝捡起掉在地上的烟草捲指一弹又给射了回去,顺便开个玩笑:“诶老头,睡都睡啦省着点抽,这东东贵着呐…”

“床头”那边一阵悉悉嗦嗦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低调吗?”

“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明天一天能不能走到高铁南站。”我没好气的回答。我很在意在我脱衣准备睡觉的时候被打扰,尤其在这样冰冷如水的寒夜。

良久,“床头”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有点于心不忍,嗡声嗡气地说: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也可以慢慢讲述……没准的话还能当催眠曲呢…”话刚出口我立马又想收回,反悔了,真怕老人家絮叨个沒完。

怎奈覆水难收。

有啥办法,谁叫这一天,太累了!

“床头”那边又升起一团灰濛濛的“雾”…我竖起食指和中指叉开了形成一个大大的v字。

老头不糊涂,眼力见还挺好使,他懂得我的意思。一支大中华似箭非箭地冲向我的手掌……

稍稍偏了一点,我轻轻反掌无声无息地夹住。

“你好象还会点功夫?”

“我以前在拉绒小镇打工的时候,我的宿舍旁边就是厕所,每到夏天的傍晚成群结队的花蚊子追着我打转,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拿蚊子练练手。这点小ks对我来说算个啥。”我不无吹嘘地煊耀,一时半会的又不怎么睏了。

说来也是巧,离地约二米的天窗外还真就起风了,“呼呼”地叫。

这天变的可真快!那好吧,就让风继续吹。

我熟练老道地吐出一连串烟泡,慢慢飘忽如微波荡漾般划向“床头”的那一边。

“烟有了,故事也有了,可惜我拿不出酒。”

“床头”那边又是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象是隔黑摸索什么东东。

稍停我又补上一句:“只不过我这点烟的方式没有灵魂。我很想听听有味道的烟草在漫漫的冬夜里怎样陪伴我们赏风听雪围炉暖酒促膝而眠……”

我被自己随口说出这么有文艺范的句子一下子惊到了!也不是我要贪那一杯。要知道,俺可是连初中也没上完就四处南漂北移的打工人哪!

“给你,连花生米都有了。”李老头说话间把一个什么软软的物件扔在了我的被头上。

我抓过手里一看象是一个带松紧绳的布袋。

“这里有一百三十多块钱,别不好意思,拿着吧。”

“啥不好意思呢?”我反问他。

“我知道你遇到点困难,不过呢这个坎很快会迈过去……钱虽不多,我想如果省着用应该足够支撑你明天的开销包括坐公交的票费。”

我把钱又扔了过去,好象“砸”在了他的头顶上。“我见过大方的人但沒见过象你这么大方的人。自己都穷的叮当响了还操心别人的钱事……”

我咕哝下干渇的喉咙向床头那边扬了扬手臂,又说道:“知道我手机里余额宝有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还剩六位数……”

对方又把钱袋子砸了回来,“哎我就不明白了,为啥非要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

对方也扬了扬手臂,“你觉得我是穷光蛋吗?”

我懂得他的意思,那里有一块限量版的世界级名表,以当时的售卖价值估算足以在三四线城市换一套好点的住房。

“财不外露,当心被人劫了去。我觉得你根本不象光蛋佬完全是光头强哥。”

“咳咳咳……”床头那边好象很开心,一卡嗓发出了猪笑声。

“哎老李头,你刚才说坐公交车是咋回事?难不成明天就要全城解封了?”我疑惑。

“嗯,从易经经的卦象上来推算应该没错……”

我想起了那本周易和老人床头上的易经。

“扯!那是迷信,从芳芳日记上来看问题还很严重……”

“你懂啥叫迷信。”老人家扔掉了烟屁股,火星滚了一地。

好一会床头那边没再说话。情绪变化的很快。象小孩子的脸。

不能因为沉默而沉默,要打破这种窒息同时也是为了早点休息,不管是真是假,我还是希望能早一点回到故乡。

我故意把钱袋子高高抛起又假装开心地接在手里,“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下了,权当是你今天聘请我干活的报酬。”

“我就说嘛,咳…咳,是这样的。”毕竟英雄暮年,说话声夹杂着断续的咳嗽声。

“从雇佣关系的角度来说吧,我十几岁就出来打工,差不多跑过大江南北只差黄河上下了,也见识过不少老板,却从没有见过象您这样对自己抠门对别人慷慨的人。俗话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咳咳!咳!”床头那边象是听着不舒服。我立马立地“道歉”:“不不,老板,不是说你,我是说别的老板,别的老板只会叫你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到谈钱加薪水的时候脸拉的象驴脸一样长,然后呢就“语重心长”地跟你谈理想谈远景谈公司规划和当前困景再画一个圆圆的诱人的大饼挂在你脖子上,最后还要不无惆怅地叹息一声……”

“是吗,我就说么,那还不是因为你自身的正能量场不够强大?所以在你的生命里尽遇着一些不靠谱不着调的人。”

“啥是正能量场?”

我伸长了脖子问道。床头那边好象来了精神头,一阵咕扭披衣坐了起来。

我连忙阻止,道:“别呀!冷!钻被窝,我听着呐。”

李老头又一阵咕扭钻回了被窝。这一会话匣子算是彻底被打开了。

“所以啊这又牵扯到周易上面来了。我们知道啊人的身体就是宇宙的缩小版。人的五脏六腑每个器官每一个穴位甚至每一根毛发血管都对应着宇宙万物。什么是宇宙呢?通俗点说宇宙就是那个没有规律没有规则但又能让人摸出点门门道道却又永远捉摸不透的有形无形体……”

“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太高深了。

“咳,咳咳…”

李老头说话有点急。

“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呐。”我象是劝慰。

“咳,咳咳…是,是有点…急了。”

“李师傅要不要喝点水?”

‘咦。’我怎么忽然喊出李师傅这么个尊称,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我急忙用手摸匝着嘴巴。难不成这里面真的有玄机?客气话既然出口怎么着也得有所动作,我欲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倒水…

“别,别别…外头冷。我不渴。”李老头连忙冲我这边摆摆手。

他说的这个“外头”是指“被窝”外头。我当然明白他说的意思,也就顺势借驴下坡,掖紧被头一咕噜躺下。那一秒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小小的声音‘喂,真会演戏。’我急忙又捂了捂脸,感觉热热的。

师傅又开了腔:“我真的希望能做为你的老师,可惜我对易经经钻研的还不够深…”

“师傅您谦虚了,过份谦虚就是骄傲!”我直言不讳地点出老师的缺点。

“呦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孺子可教也…”

师傅好象又上来了精神头,一阵“床板”吱呀嘛地响,感觉象是要坐起来,我急忙翘起脑袋向床头那边看去,有样学样地劝道:“别呀,外头冷。”

一阵吱呀嘛过后又回到了平静。

其实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老实人,确切地说我是一个安静的人,但此时,无声却胜似有声。李老师好象在刻意压抑着兴奋,我知道但凡高明的师傅都擅长欲言又止…

这真是魔幻般的2020!你看!风停了,阴云也散了,月亮又悄悄地爬上了窗棂还带亮了几颗不爱瞌睡的小星星…萌萌可爱的小星光泛着橙红的暖意散落在我们的小屋。这“小屋”因为有了梦幻星光而不再显得那么凌乱,因为有了希望之星而不再沧桑的那么支离破碎…

“这天气变化的可真快呀!刚才还是西风烈烈北风呼啸的…”我又犯起了嘴“贱”,引出了话头。

其实,我是有点小目的的。

“是啊,庄周梦蝶,若虚若实…这梦境般的2020让我说什好呢。”老人家侧转过身不再面朝着墙,呆呆地望着水泥地面泛着的星光,良久才说出这么个在我看来很哲学的话来。

“月,还是那轮月,人,还是这个人,而我的思念却生出翅膀早已飞向失落的天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不明所以地点着头看着他。对我来说这样的语言太深奥了。

“师傅,噢不,老师,我的意思是,我这烂命也是,也是变化不定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的,你看,用用你的周易化解化解?我希望以后能有良人伴贵人扶高人助……”我满脸谦恭嗑嗑巴巴地道出了小心思。

“嗯哪,侬的小心思还挺多的。”

“老师,刚才您念叨的那是诗吗?”我象个小学生似的怯怯地问。

“那是很久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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