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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山水清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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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山水清音(三)

“你七小姨姓吴对吧?”

我使劲点点头,“嗯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

那渔翁兼掌舵人忽地笑出大声来……

我正欲纳闷,又听撑篙人朗笑道:“你不就是当年那个叫‘明明’的小朋友吗?”

一阵凉爽的河风吹过我凌乱的头发,我用右手向后抚了抚以此掩饰一下暂时的窘迫,“能喊出我乳名的人应该也不外吧?”我这样想着。

我没有正面回答老者的问话,反而习惯性地搓搓手背。

那撑篙人似乎谈兴方起~

“我一猜呐就应该是你。当年哪,你七小姨出嫁到水东石村的那天,有一个和你现在有点长相的小屁孩一直哭哭闹闹地跟在大花轿后面跑,鼻涕呐都流到脸上了,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七小姨七小姨’。”

“你是咋知道的?莫非您是七姨家的亲戚?”我讷讷地问一句。

“嘿嘿,我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呐我可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唢呐王。我就站在迎亲队伍的歌手班子里。你还不知道吧,我当年吹得些百鸟朝凤,金鸡报晓的曲子可好听了~呜哩哇呜哩哇,新娘娶到家……”

“哦……”我下意识应哦,似有所思地想极力找回曾经的记忆,  “噢原来你是唢呐王啊……”

我眼睛并未看向撑篙的渔夫,反倒象一个偶然失忆的人望着青青茵茵的小河对岸呐呐自语:“吹唢呐是一门好手艺啊怎么又改行了呢?”

声音很轻渔夫却听得见。

“  唉~”渔夫叹息一声,忽一用力竹篙撑出一道长长水迹,“我这个人哪年轻时老有爱喝两盅的毛病,常因贪酒误事有几次还差点被逐出班子……有一年雪下的很大你还记得不……唉说来话长。”

撑篙人看了看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做出感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说起来吧我们这大群山虽处于秦岭以南,冬九下暴雪的日子也是常有的,有一天夜里回村,我喝醉了酒倒卧在雪地里被人发现时已奄奄一息……命虽保住了却寒了肺……所兴啊吹唢呐的时候常常上气不接下气,后来索性就……”

我看着渔夫满脸心有不甘的懊丧表情,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想就此打住话把。

“还是这里好啊,山青水秀的,你看我现在的肺活量又上去了……”老人家舒展眉毛精神气,手上又一用力,我们的小船轻快地划出很远。

“嗯,能看的出来。不不,是听的出来,刚才过神女峰望夫崖时你用口技呼啸百鸟山林气息很足……”

渔夫压了压斗笠的帽沿有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再往前不远就快到双耳峰了……”

“嗯。”我习惯性地点下头,左右环顾两岸。

山岙傍晚的凉气含着濛濛的湿雾渐渐弥散又慢慢聚集……

一只黑羽红尾的斑鸠鸟凄厉的叫声从我们乘坐竹筏的上空迅速飞过~

不久后这只斑鸠落在我们视野百多米外的一丛丛一簇簇璀璨耀眼的杜鹃花里,直到我的目光再也寻不到它……

陈大画师依旧坐在后筏的竹椅上,只是坐姿后仰有点古怪,他用双掌交叉盖着头顶,眼睛里还存留些许茫然的惊恐。

“放心吧陈老师,不会再有鸟粪泼下来了。”我嘿嘿想笑忽有抿嘴,似乎有一丝不祥的阴影笼上心头。

小屁孩依旧睡的很香,嘟嘟的小嘴向外呼气,他的头顶盖着一本诗集,就是那个被我差点泼翻茶水的黑色小册子。

陈老师伸手把小本子从小屁孩的脑袋上拿下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咱们这是到哪地界了?”

“西山。”

“西山?”陈大画师有点疑惑似地看着我的眼睛:“那时上船时你不是说西山么,怎么这老半天了还在西山?”

“西山大着呢。”未等我回答,船公老大插过话头,边撑篙边看向陈师傅:“那边叫小西山,这边叫大西山,还有……”

有道是,人是群体动物。一旦混熟,话自然就多。

此时,我没有把心思放在风景上风景却对我扑面而来~

极目远望峰峦叠翠里那半山腰处一层层高低错落的红叶本应炫丽在初秋的季节里,却而今如夏花烂漫。哦那也许是火红的杜鹃花在与它们相映媲美吧。

更加相映成辉的是那残阳晚照下光影飘摇千丝万缕折射人心的道道红雾……

我想起来了,是那山岙深处一条干涸的河床,一条几百年前山洪改道冲刷形成而今荒芜的河沟里聚积的烟气……

哦,我想起来了。那条古老沦桑满目疮痍的废弃河道曾经是从双耳峄山顶下来通往水东石村最便捷最近距离而又最难走的山间小路……

曾几何时,我和妈妈走过这条泥泞的小路……

那时候的我好象还不到五岁的样子……噢想起来了,那是七小姨嫁到水东石村后的一年多……

妈妈带着我还提着一个很沉的包裹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这附近时却被这遍野氤氲的红雾迷了道。

我们娘俩在这山道红树林子里绕来转去,快到天黑时也没有走出去。

天擦黑时我走不动了哇哇大哭……

那时候已是寒凉的深秋了,妈妈的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

我趴在妈妈的后背上实在不想走了。

妈妈怕我睡着了从后背上滑下来,就来到一块大石前解开包袱抽出剪子撕一件衣服。她是想着用布条把我系在后背上,可是手上一着急剪刀用偏了刺破了小手指……

妈妈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天又望望脚下的地似有所悟地把我放在大石上:“乖别乱动,看为娘的施法。”

娘以我坐的大石头为圆点将殷红的鲜血洒向四周又向密林深处合掌颔首拜了三拜。

后来我们娘俩走出了红树林烂泥沟沿着枯草干裂的河坝摸着黑来到了水东。

远远的在村口就看见两个人影晃动,七小姨夫提着煤油灯东张西望,七小姨见到我妈妈,急的直跺脚:“可急死人了,咋到天快黑才走来?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再晚一点就要喊全村的人去找你了……”

“唉别说了,我也不知道咋会这样,可能是冲撞了煞星山神……”

……

我的思绪还在遥远的时空行走而水面上的竹排忽地咯噔颤了一下……

到了浅水转弯处了,船公老大收起了竹篙。

我看到有几处散布的黑色石头微微露出水面。

撑篙人挽起裤角淌在竹排的后面吃力地推动微微翘起的筏尾……

我从竹排上跳下,淌过去帮他用力:“我记得以前这个地方水不浅啊。”

“诶呀,不用帮忙。你看你裤子都打湿了……”老艄公见着急忙说。

“没事,我喜欢淌水……”

只有三四米多的浅滩,很快我们就推过去了。

“要是下场雨,这里水弯处就不浅了。”

我想了想,也是。今年入夏以来天有点旱。

我和艄公迅速跳上“船”。

‘可不要这时候下雨啊,一会我们还要翻过双耳峰呢……’我心下怯怯地想,又回头看了看“船”尾坐着的陈大艺术家和背篓里的小屁孩勾三。

“后来呢?”

我问撑篙人。

撑篙老者看了看我,“你是说七小姨?”

“嗯。”

我觉得我是一个木讷的人,只会嗯地点下头。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水绕山环迷雾渐散虽远远的看见双耳峰似乎近前,及至山脚还有一段距离……

水势地形又变的开阔平缓了,这一带一路山林寂静百鸟归宿,只听得见隐隐钟声从极远的山顶传来。

我和船家老大边划边聊,慢慢地我也变得热情起来,从老人手里要来竹篙学着他的模样一招一式地撑行……

暮色渐浓,

陈师傅见我行程短促手脚生疏不免催道:“天快黑了,还是交给老大撑吧。”

听他这样一说,我也不免生急,把长长的竹篙还给老人家,“嘿嘿嘿,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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