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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深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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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我也只知晓个大概。

陈玄礼是数年前,江大人朝上举荐予父皇的,后三年,生了些变故。

说来也是奇怪,那时季云执军也有了几个春秋,未听闻有喜欢过哪家的姑娘,而后再见时,却是在晋阳国公府,春宴上,他居然向郡主提了亲…

我这位姐姐,可谓是生得极为好看的,而后,我也就不奇怪他会惊为天人,遂生情愫…

若是平时,晋国公必然将其打发了,可那时正值楚辽关系跌破,季云的身份又极为特殊,他那时还是冀州都护,统领冀州全境数十万将士,年轻有为,与燕国公又有些关系…

皇叔思虑再三,最终答应了。

英雄配佳人,本是天作之合。但,于陈玄礼而言,却有些过于残忍…

他与姐姐算得上青梅竹马,只是身份低微了些,但这种事情,有时也如隔天堑。

最后晋阳兵败,一干将领被贬,其中也有季云,而晋国公因督州不力迁到江淮。

得知此事,陈玄礼决定弃文从武,自上书求往南方戍守历练几年,当时以他的职位,下放容易,若再想回京,却是难如登天。江大人也直骂他愚笨,听京上人说,江大人骂了他整整一晌午,可见,他对这位后生的看重,而奈何明月照沟渠…

巧是,二人都调任两江,且,俱是苏州…

季云与姐姐的婚事两家后来都没有提过,不过现在想来,姐姐的年纪怕也是拖不得太久,日子近了…

这几日,这位陈总兵,心里苦闷,下手倒也是狠了些…”

李茹上楼坐下,姜云泥见机撒腿就跑了,而后她徐徐说道这些事,说到最后才忽然想到:“先生在山上怕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吧?”

道士听着她说完,又逢这一问,想了下:“先生曾为山上的两位师兄师姐举行了婚礼,我当时也在场,虽简陋一点,但终也算是了夫妻,后来…他们也如愿同冢而葬,一生相伴…”

李茹一愣。

“其实,大师兄的父母,也均是山上的前辈,生下师兄后都故去了。他是先生带大的,生于斯,长于斯,后来我也明白了,为何大师兄对山上师兄师姐的男女之情尤为介意,生共裘,死同冢之事,说来神慕仙羡的,其中滋味,也只有大师兄自己明白,但他,从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山上的前辈,都是为何故去的。”李茹问道。

听她这样问,道士眉头紧锁,闭上了眼睛…

李茹自然明白,先生不愿说,她也知趣的并不再问,抄书去了。

“看起来,你对这些事,很感兴趣…”两人久久不语,道士的突然一句话,一时让她接不上。

道士没管他,只是说着:“我觉得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在这条路上…何其难也。

当年亚澜女帝封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传说,你或许没听过,但是我在书中真真的见过。

亚澜位于一座古狱之上,所囚之物,实为祸鄙。时值动荡,往生狱门大开,湮灭之气外泄,亚澜是首当其冲的,万物开始腐败,众生浮骨…

而当时隶属于神族的亚澜人,他们的宗主-神族正面临着更大的劫难,对亚澜可谓真的是鞭长莫及,实不可为…

最先预见且逃出亚澜的那一批就有她。

后来听闻,亚澜女帝伏在阿修罗窗前,聆听神言,竟然也修得了神族秘术…

神族对私神是不会容忍的,那是在神族人骨子里的高傲,他们觉得能够掌握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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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之力的,只能是同宗,且是正统神族人子,亚澜女帝的行径可谓是手抚了神族逆鳞。

而后,她回到亚澜,封神成帝,划亚澜为二,自囚于孤岛,不惜殉道,化身彼岸花,护一岸太平,人们管这种叫执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

来缉拿她回神界的是神皇之子,阿修罗太子,他在彼岸站了三天三夜,看着她道化天地,众生归伏,他看着彼岸花开、看着彼岸花灭。

一瞬芳华,是她的一生,这一切仅三日,仅仅三日!

往昔亚澜女帝伏在阿修罗太子窗前,潜心悟道,心志弥坚,长达数百年。谁能想到她却只为了这三日…

东皇阿修罗,也在那一日,成为了真正的修罗神祇。”

“数百年的陪伴,阿修罗太子是喜欢那位女帝大人的吧?”她问道。

“听闻是。”

纵使道士经常夸她冰雪聪明,此时也不懂他的用意来,不知道他为何要讲这件事,虽讲得平淡无奇,但尤似有深意。

“先生何意?”

“为情弃道者,不胜数。然为道斩情者,少之又少。因为强者的路,永是孤独的,但情,却是两个人的事…”

“先生怕抉择?”

“你若遇到了,也许就不会再问了。”道士叹了口气。

“自然是追寻大道,我可是要继承先生衣钵的。”说罢,她粲然一笑又去看道士。

男人苦笑着摇摇头,亚澜女帝那样的人…随后又捏起桌子上的一块糕点,张口吃了下去,给她做了个鬼脸,好似是在嘲笑她说大话。

李茹有些目瞪口呆,只因为方才的道士,似乎不像往日那般正经了。

他走到楼梯口,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一本正经的说:“若是要我选,我怕是会把桌子掀了。”

李茹听完也只得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随后又窃窃发笑,他是那个掀桌子的人?

下了楼,他又想起来,方才姜云泥是真的被自己逗恼了,不能这时候再去触霉头。

思索了半天,也没什么地方去,干脆溜到后院打瞌睡去。

巧是,阿竹也正好在后院浇花,见他来了,微微福身,道士笑笑,想来,这个院子里,阿竹就是那个最懂事的丫头了。

“小姐方才不高兴了…”

“说了她两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她没为难你们吧?”

她听罢,停下正在给花浇水的双手,正颜厉色的道:“先生,小姐平时待我们也是极好的,从未耍过孩子脾气,怕也是只有在先生面前,才会如此。”

他点点头。

“那你们也不觉得奇怪,她这个年纪,行事如此,有违于常人?”

阿竹认真的想了想:“小姐身世可怜,也不奇怪。”

“是呢,想想她姜云泥经得起华灯璀璨的繁华,经得起大起大落的波澜,那也不是一般人儿了…”他碎碎道。

“先生莫要怪阿竹多言,但确实先生待小姐该宽厚些的。”

“我明白。”看来姜云泥在他们心中,分量还是比自己高的…

说罢,他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梦里见了一个人。

“先生,天凉了,回屋睡吧。”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阿竹那张熟悉的面容,惊魂未定…

阿竹也被他凶狠的神情惊得退了一步,随后问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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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他仰头深呼一口气,甚是想将方才那股子窒息的凝重感忘却,但似乎刻入脑海一般。

意识到阿竹在问他什么,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言未发的回房去了…

他很少害怕过,在经历了一些山上的事情后。

可这个梦,比先前祁山那个梦更让他惊恐,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尽原野上,四周晨雾弥漫,那种恐惧从内心一点点的绽开,一点点的侵蚀他的身体,慢慢的,他的心神开始被剥离,而身体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就像深渊里的一只眼睛一样注视着他,那种恐惧是最原始的,无穷深邃。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里面,是否真的一直有一个东西在窥伺他一般…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早前,听闻上阴学宫里收录一本邪典,他竟在祁山见过,说来很奇怪,尤为奇怪。

那日,他在书楼抄书,无意间翻开那本书单字名为《魊》的册子,神识在一瞬间被吸入了一座古楼,当他缓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竟是书山卷海,藏书列百架,一架万丈许,仰头可见月光星河,慢慢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座被四支天柱撑起来的地方,低头可见穹顶星河又尽在足下…

他原以为此地是祁山哪位先贤的小世界,比如那位声名在外的第七世尊。

当他走过书山,见到那本被放在正中央的古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来到的是,魔界!

上阴学宫!

而静静地趟在星河之间,万卷拱首之位的,正是那本邪典…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那本书前,鬼使神差的想要去触摸它,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其翻开。

在那一瞬间,华光万丈,如锋似刃,割扯得人躯干生疼,却又怎一点伤痕未见。

火光电石之间,一束白光骤亮,似乎有东西进入了他的识海,随后神识在瞬息之间倒退,他被推了回来…

往后,他好几次尝试翻开那本书,却再没能进入其中。

只是最后一次时,那本书在他手中化为了齑粉,他也在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

“是你了…”

他逃似的离开那座书楼,去问先生,先生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只说,从来没有这本书。

他很奇怪,去问师兄师姐,他们却皆说有,去找先生理论,先生将所有人都罚了一顿,道士不甘心,后又问,先生只一次比一次罚得更重。

先生说,我们从来没有这本书,我们也未曾听闻过。

后时,在往书楼看书,他能看得书中之物,书中之事,甚至书中之人,或有参差,但均历历在目…

他问先生,缘何如此。

先生只长叹:我已经解不了你的惑了…

便不再理他。

数十年未曾上书楼的先生,上了书楼,闭楼三日,下楼后于宗堂前镌了一支无字签,掷于签篓,似乎也正是他当时下山摇出来这支。

他摇出这支签时,先生只皱皱眉,并未多言。

彼时他在书楼闭关长达数年,有所悟,师兄师姐问的一些问题,他总能清清楚楚的回答,如身临其境一般。

但是他并未多嘴,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过,自此后,他在抄书时总会有被人窥伺感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而那之后,他决定不再看那些古书,一转已多年。

如今再感受到,如遇故友,却又是如此骇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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