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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也知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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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那阴灵发觉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并不是崔时予之后便慌忙转身要奔出门去,虽然生的吓人可胆子却很小

这厢阿簪虽被惊吓的腿软但还理智尚存,眼见那阴灵竟然要溜出门去连忙跳下床追赶,连靴子都不顾不及穿,赤脚踩着石板地便追了出去

最终还是在院子里设的结界处抓到了

那是个女人,阿簪感应到她的力量并不强大,甚至有些虚弱。外貌上也可看出一二,若是厉鬼怨气缠身可以维持形态不变。可眼前这个从头部开始便已经不完整,就像逝去的尸体一般,已然溃散,因此一张脸变得格外可怖,凑得近了甚至能闻到腐败的气息。

想来对方也知自己模样吓人,躲在结界的角落里拼命用苍白纤细的手臂遮挡自己不完整的头,看着很是可怜。

阿簪心里一酸,便蹲在结界旁边慢慢和她讲道理:

“你不要害怕,你没伤人性命,因此我也不伤你。”

“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何心事一直徘徊此地不肯离去?若我能为你解了心结,你可好生投胎。”

对方也不理采她,兀自躲在角落里。

对方拒绝了您的谈话并且拉黑......

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儿,阿簪想了想,“崔公子,你认识的对吧?”

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影子颤动了几下,似是终于对她说的话起了反应,顿觉沟通有望,

“你可知你一直留在这儿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吗?”

阿簪眨眨眼,“你阴气太重,轻则损人康健,重则伤及他性命,你希望这样吗?”

似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女鬼才怯怯地放下了自己的胳膊,露出一张不完整的脸来。她用仅剩的那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她,确认了不会伤到自己才试图传达自己的意图。但是她太过虚弱,只见口型张张合合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阿簪皱眉,这样可不行,扬手撤了结界,走得进了些,自暴自弃的说:“你入我梦吧”。

话音刚落,原地起了一阵阴风,她被一缕青烟围绕,看不见周边的景物。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脑海只来得及闪过一句话:若是失败了,师父,我可就回不去山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簪觉得自己思维昏昏沉沉,环绕四周昏暗无比,突然望见眼前不远处有一点光亮。于是撞撞跌跌的往前走去,待走得近了一些,发现那是个小屋子,门口点亮了一个灯笼,无风而动,门口敞开着,里面站了一个人。

她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看见那阴灵站在屋子里,还是那副快要溃散的样子,只是这次她能够看到对方的记忆,也因此明白了这些缘由。

那实在是个很长的故事

十年前,崔家公子不过才到及冠的年纪,崔家算得上是泸川县的大家,是书香门第,代代都出秀才。到了崔时予这一代也不例外,还未及冠便以算得上是学有所成。当今要嫁与崔家的是泸川县的一户普通人家的闺女,姓魏。

可而在十年前那本该嫁作崔家的女子,是柳家女才对

柳家女是个体弱多病的,咳疾,严重时便缓不过气,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从小到大请了许多个大夫皆是摇头连连,都说这孩子怕是难以熬过18岁。

只是家里人都不愿放弃,四处寻求良医,为着养病将柳家女闷在屋中,因而在10岁之前家里人最常见到她的都是遥望门口那一方天地的模样,真真是孤寂到了骨子里。

寻常人怕是忍不了,可她却说,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13岁时,家中寻了个道长给她卜了一卦,而后摇头叹息着离去,只留下这么几句话:

一两薄凉命,三分琉璃骨

萍水一点恩,情深两不负

说来神奇,那之后柳家女的身体日渐好起来似与常人无异。因而,在她15岁这年家中长辈要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正是那崔家的崔时予。

后面的故事难免落入俗套。

那日,柳家女无意间知晓了此事,一时好奇便悄悄溜出府去想看看崔家公子到底是何模样。可她没能见到,府中下人说崔时予一早便与友人出城去了。于是她茫然的沿街走,泸川县乃是淮南中心,鱼龙混杂。她一个贵家小姐身上带的几两钱被人抢光,又被推倒街边崴了脚,抽痛着站不起来。

周遭人来人往却无人去扶,人心冷漠,一个弱女子摔在闹市之中好似透明一般。

在她慌乱不知所措之际,正遇上了外出游玩归来的崔时予。而那个有温热掌心的少年扶起了她,见她走不了路又背她回了府,一时心动便成永远。

此后多年,那日风晴云淡,少年身姿仿若青竹,深深刻印在柳家女心中。

最后那门亲事到底没成,她还有个大六岁的兄长。平日最喜些个刀枪棍棒,乱世从了军没几年混了个军职,待她一向很好,最喜为她寻些个新鲜物件。

后来,天下改姓,她的兄长,她那在她儿时怕她喝药太苦,总是偷偷给她手里塞糖糕的兄长死在那场战争里,只落了个乱臣贼子的名声,可他明明是护卫了自己的国。父母倍受打击,一夜白了头,而她哭干了泪。

家中丧失独子,战乱年代,生意难做得狠,断了经济来源,一时之间柳家陷入困境。崔家商议退婚,满城皆是嘲讽之声,而她只淡然说了一句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后来父母积郁成疾,相继亡故。柳母逝去前切切挂念的是独女的婚事,她在病床前握着那双干枯的手盈盈笑开,称已有合意之人,不日便要嫁出柳家。最终换得柳母安然阖目,而她撑着一口气办了丧事之后便一病不起。

世人嘲讽,她安之若素。

世人唏嘘,她坦然应对。

一身嶙峋病骨始终挺得笔直,却独自在无数个深夜一口口的咳血,最终未能挺过十八岁的寒冬。

她本可以安然度过余生,命运并非未给她选择。

那道长说过,琉璃染尘亦可破劫。

可她没有

她本可以斥责崔家退婚,指责对方无情无义,损她声誉。

可她没有

那阴灵便是柳家女,死去之后无法安心转生,为着一丝执念守了崔时予5、6年。她只说自己有恩未报,不能离去,如今看着崔时予大婚在即想当面说声谢谢。那日,她太过窘迫匆忙,没能好生答谢,以为日后总有机会不曾想竟成终生之憾,如今灵魂溃散,再不出口便无机会,求阿簪帮她修补魂魄,以全心愿。

谁能知道那个形容可怖,闹得满城风雨的阴灵鬼魄曾经也有父兄爱护,也曾是他人手上的掌上明珠。她也曾有父母给取的,寄托了最平凡心愿的名字——柳意安

望你如意,祈你平安

阿簪咬着牙忍泪,她其实不知如何修补灵魂,可如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朝着面前的阴灵伸出手,气随心动,抚上那些溃散之处,指尖竟有淡淡金光起,被碰触的溃散的地方渐渐聚合

第一补是那本该有的纤长柳叶弯弯眉

第二补,是那本该莹润如玉肤白如雪的脸颊

第三补,是那本该黑如乌木蜿蜒及腰的青丝

一缕执念三千重

一抹香魂十年苦

那柳家女,本就是个冰魂玉魄似的美人。

阿簪从未觉得如此难过,以至于她的手都有些抖。这故事太长,情太重,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够消化得了的。她自诩从道观长大端得一颗看破红尘的心,可原来才知,她还不曾见过真正的红尘,不知这世间的爱恨情苦。

再度睁开眼睛时,已是回到了崔家的庭院,她醒了。柳意安对她深深行了一礼,离去时的眼神安宁又满足。

她问她:不苦吗?

她答:苦,但问心无愧

师父,这就是渡人了吗?

可我为何不觉得

师父,我心中有惑难解

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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