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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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欢离开医院后，就朝原来的家去了。幸好她借了老张头的小破三轮车，否则她得走到天黑。
不过就算有小破三轮，她依旧热得够呛，细白的皮肤都晒出红印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温欢到楼下的时候，保安叔叔正坐在保安室里吹空调。
他倒是眼尖的瞧见了温欢。
“快进来坐！”
温欢摇了摇头，问：“大叔，我……叔叔他们在家吗？”
“你婶子在。我看见你叔叔领着他家那俩孩子出门了。”
温欢咬紧了下唇，她要等没人的时候。
保安大叔见她一直站在外面，白嫩的皮肤都被晒红了，有些心疼。
这小地方啥家有啥事他们都知道。
只是有些事不是自己的家事，不好插手。
“快进来坐着等吧，你来看你奶奶吧？你婶子下午凉快些的时候就要出去跳广场舞，待会儿她走了我给你说。”
“我奶奶？我奶奶她还好吗？”温欢突然神情激动。
保安大叔见状连招呼她进来，“你奶奶没事，进来说，外面晒。”
温欢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本想拒绝的，但外面的太阳的确太毒辣了，她还没吃中午饭，走过来这一截路就已经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了。
但她得等婶婶不在的时候才能去看奶奶，不然以她贸然闯上去肯定看不到奶奶。
保安室里开了风扇，温欢坐在里面的小凳子上。保安叔叔特地把风扇对准了她的方向吹，温欢感激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不知道他又从哪里找来了西瓜给温欢切了整整一大块，就像个月牙一样。
温欢眼睛亮了亮。
“别客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保安大叔说着把西瓜递给了她。
温欢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如果她再不吃东西的话，她会被送去医院的。
温欢连连道谢。
这世界很奇怪的就是，当你对某件事感到失望的时候，所有幸运就开始向你奔来，从而你就变成了一个幸运者。
如果你一直幸运，就突然会遭受一个厄运。
好像生活就喜欢跟你唱反调。
温欢心里痛恨着这样的自己，却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她似乎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讨厌模样。
保安大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连连叹气，“你爸人好，心善，哎，就是摊上这么件事。但你也别怨你爸，他做得对。就是苦了你了。”
温欢咬着西瓜闷声道：“我省得的。”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爸爸做得对，但她就是接受不了。所以，她抗拒一切爸爸曾经的选择。
从而成了奇怪的自己。
下午天接近凉快的时候，温欢终于等到她家那婶婶出门了。
保安叔叔一见她从电梯里出来，就唤着温欢蹲下去。
温欢十分配合的蹲了，但她内心却极度的怪异，分明她是回自己家的，为什么却像是个做贼者，偷偷摸摸的。
不过现在她现在计较不了那么多，她的能力太弱小了。
等她婶婶走远，保安叔叔才对她说：“你上去吧，你婶婶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温欢再次感谢。
她一路小跑进电梯，等待电梯上楼的那几十秒，她混沌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她蹦蹦跳跳牵着爸爸手的画面，爸爸宠溺的笑容，奶奶在一旁叫她欢欢的模样。
那一切近得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可这一切，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就被拉回了现实。
温欢尝试着用以前的密码去开门，没想到密码一个数字都没变。
或许那对夫妻没想到她还会自己回来吧。
温欢刚进门，就听见“哐当”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屏息凝神。
但半晌她都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她循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房间走去，却见奶奶上半个身子都掉在床下面。
而离她不远处，是个掉落的老式保温杯。
“奶奶！”温欢惊呼。
奶奶的身子在那一瞬间怔住了，她很想努力的撑着上半身起来，可怎么也动不了。
她一只手被卡在了床头柜与床中间的缝隙里，身子完全背对着温欢。
幸好温欢眼疾手快的抬住了她的身子，否则她整个人都要滚到床下去了。
“奶奶，你怎么样？”温欢急得哭了。
她用力地把奶奶扶上床。
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褶子颤抖着，整张脸都像是在使劲般。
她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蕴出泪来。
“欢欢，欢欢，欢欢回来了……”她一直在反复的喃喃。
手伸到她的眼角去给她擦泪，“欢欢不哭，欢欢乖，欢欢不哭。”
“奶奶。”温欢再也忍不住抱住奶奶大哭了起来，这么多日的委屈终于在见到亲人这一刻彻底地喷涌了出来。
她只有奶奶了。
奶奶的手一直反复的在她背上拍打，无声地安慰着她。
温欢从她怀里起来，搽干泪，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保温杯捡了起来。
“我给你去倒水。”
温欢再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奶奶住的是以前爸爸的那间屋子。
因为爸爸没怎么在家住，他的屋子是最小的那间。
而奶奶原本的主卧被那对夫妻给占了。
温欢恨得有些牙痒痒。
奶奶接过她递过去的水就大口的喝了起来，那种模样，像是很久都没有喝水一样。
温欢心里没由来一紧。
奶奶把保温杯递还给她的时候，温欢看到了她手肘处的青紫，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卡住留下的。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温欢问。
奶奶摇头，“没有。奶奶好得很。”
“可刚刚……”
“奶奶没事，欢欢饿了没？欢欢是不是想吃糖了？奶奶知道。”
温欢的眼睛瞬间睁大，奶奶……怎么会说她要吃糖。
“奶奶……”
“嘘！”她突然对着温欢嘘了一声，看了看门外，然后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但反复几次都无果。
温欢这才发现，奶奶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她轻轻捶了下奶奶膝盖下方的位置，没有丝毫反应。
她的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
奶奶却道：“欢欢，把那个衣柜打开，那件老夹袄，你摸摸。”
温欢听话的照做了，却是拿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温欢递给奶奶，等奶奶打开，温欢才看见，里面竟五块十块的有好多钱。
“快拿着，别被你婶婶知道了。”
“奶奶你……”温欢疑惑了。
她已经不知道奶奶的状况了，她好像时而迷糊，又时而清醒。
叫她吃糖，分明是小时候的事了。
“奶奶最近头有些疼，总是不记事了。你婶婶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快走，别让她瞧见你了。”奶奶磕磕巴巴地把一整句说完。
“不要，这是我们的家，该走的是她们！”温欢不知道奶奶的身体怎么了，她只感觉出奇的愤怒。
“你还小，争不过她们的。”
“奶奶，我想告他们，我不想要他们做我的监护人。”温欢的眼神坚定。
“欢欢，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会帮忙劝你叔叔的，一定会让你回来的，是奶奶对不起你。但你别告你叔叔，你叔叔也是被你婶婶给蒙住了……”
奶奶的泪水在眼中打着旋，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
她突然就只有一个儿子了。
温欢坚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回去，对啊，奶奶，她如果告了叔叔，奶奶怎么办。
“可他们那么对你……”
“这都是奶奶的命，欢欢一定要好好学习，我苦命的孩子啊。”
温欢看着奶奶眼中噙着的泪，十分的不忍。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划破温欢逐渐软下去的心。
“温欢，你叔叔回来了。”
温欢手一紧，“谢谢大叔。”
奶奶道：“快走吧，免得你叔叔看到了你，到时候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
温欢屈辱地咬着下唇，“奶奶，你的身体……”
“奶奶没事，奶奶也是活够了的人了。只要欢欢开开心心就好……”
温欢难受极了，一面是讨厌至极的叔婶，一面又是对她极好的奶奶。
最终，在奶奶的劝说下，她找到银行卡和身份证就走了。
她亲眼看到他们其乐融融的进了她家才离开。
奶奶……
温欢失魂落魄地回了医院。
江皋正无聊地望着天花板，见她回来了，眸中染过一丝惊喜。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温欢没说话，只是端着个小凳子坐在了他床边。
江皋刚想继续说什么。
就见她突然趴了下去。
江皋的手被她压在脸上，一瞬间，他像是感受到了她身上低迷的情绪。
温欢很累。
她感觉全身都累极了。
江皋没敢再动弹，他任由自己的手被温欢压着。
甚至为了跟她保持同一高度，他缓缓地向下挪动了身子，把头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从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温欢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原本被高竖着的马尾此时耷拉了下去，整个人都跟小可怜似的。
江皋的心蓦地软了。
温欢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江皋瞅着她不安分的睡颜，甚至在梦里都十分的不安。
他轻轻地抽出自己已经僵硬了的手臂，缓了好半晌。
见温欢是真的累了，悄悄地起身将她抱上了床。
他只占着极小的部分打量着温欢。
她小巧的鼻子随着梦里的不安不时的抽抽着，睫毛也同时翕动，整张小脸都透露着不安。
“奶奶……爸爸……欢欢……难受……”
江皋凑近了才听清这几个字，眸子染上一抹怜惜。
不过才离开了他一天，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幅模样。
江皋心疼地拍着她盖在她肚子上的被子，像哄小孩似的，“欢欢乖，我在，欢欢不难受。”
那一晚，温欢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被伏地魔追着一直跑一直跑后来，她莫名到了一个星球。
星球上种满了玫瑰花，有个小王子背对着她坐在月球上，看起来十分孤独。
那一瞬间，她像是有心灵感应般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
“跟我回兔子洞吧，我请你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温欢半夜是被饿醒的。
她难受地蠕动着身子。
突然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方便面？
温欢从床上坐起，就见江皋端着一桶泡脚牛肉面走了进来。
“就只有这个了，吃吧。”
“我不会还在做梦吧？”温欢掐了下自己的脸，很疼，没做梦，“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江皋伸出手，温欢看见了他袖子上的印记。
“某人口水都快流我脸上了，蒸熊掌都念了一个小时。”
温欢：……
要不要这么囧。
“不过，你拉的小王子是我吗？”
江皋突然凑近。
温欢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连脸上的细绒她都能看清，她的大脑一瞬间直接空白了。
梦里的那个小王子，在回眸那一瞬间……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