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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面,青树郁郁,驿道旁开着的不知名白色野花,点缀着如绿锻无限延伸的山林,鸟雀时不时发出鸣叫声,扰乱着寂静的山林。

陆东策马跟在赵沉华身后,道:“公子,前面便到留口了。”

赵沉华着黑色的圆领缺袴袍衫,习惯性波澜不惊的青瞳中掠过一丝青亮,悠闲使缰绳的手忽而一紧。青霜剑安稳地固定在他起伏的背上。

留口不长,但也不短。

阳光正好,郁郁的青山铺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暖风袭来,青山如波浪般摇荡。端得是一个好天气。

突地,箭矢铺天盖地而来。赵沉华拔剑,在半空中翻了个身,一个跃步,重新落于前行的马上,动作干净利落。青霜剑银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动手。”孙达沉声吩咐。

众人有条不紊,拔剑相抵,朝赵沉华靠近。

陆东紧护赵沉华左右。

长箭如雨,一阵接着一阵。

战马哀痛嘶鸣,响彻云霄。

暖风中带着血腥之气,青山下一片肃杀。

“孙大人,让开前方路。”赵沉华从容淡定,这阵阵的长箭,无不是朝他而来。

孙达在避开长箭的动作间闻言,浓眉紧皱。

赵沉华道:“我引开他们的箭,你们朝山坡去。”

“好。”孙达话落,一条路通开,陆东与侯武护着赵沉华往前而去。果然,箭矢大部分朝向赵沉华。

凌乱的马步忽而变得有序,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陡峭的山坡。在半山坡间,孙达诸人弃马,一跃而上,霎时一番厮杀声起。

最后一根箭落,赵沉华回头,山林间刀剑起,他手上提着的青霜剑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公子,可有受伤。”陆东露出担忧的目光。

赵沉华摇头,见他青衫上有着殷红,道:“包扎一下。”

陆东点头。

“少将军受惊了。”侯武策马挡在赵沉华前。

赵沉华抿唇不语。

倾刻间,鸟雀忽然从山林间拍打着翅膀,齐齐飞出。马啼声声,从远处而来。赵沉华目露凝重,低道:“通知孙大人撤。”

侯武面有惊色,取了腰间的细小的竹子,放在嘴边吹响。

正当孙达等人撤退之际,马啼渐渐近了,赵沉华看到远处一抹白色身影愈来愈近。侯武道:“来者不善。少将军,我护你先行。”

赵沉华坐于马上,并不动。

孙达退至赵沉华身边时,那抹白色身影也到了他们面前,他身后带来的百余人,手上皆拿着刀剑。

“卫元解。”侯武目带叱裂,“你敢袭击朝庭命官。”

白衣青年正是危口山的寨主卫元解,卫元解倒是没有理会孙达,而是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赵沉华,“卫某人手下惹少将军受惊,是元解的不是了。”

侯武没想到对方完全不理会他,一阵怒意,却又不能发出来。

赵沉华看着眼前言语温文,周身不带杀气的青年,心头的警惕慢慢松懈,道:“卫当家言重了。”

“大当家,他们伤了三当家,还杀……”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一个小头目,目疵龟裂,伤了手,脸上满是血迹。

卫元解目光不动,手一抬,后面两人下马将人抬到后面。

赵沉华定定注视着他。卫元解迎上他的目光,眸带欣赏,“少将军好胆识,卫某佩服。”

“过奖。”短短两个字,掷地有声。

卫元解抱拳,“今日一个小误会,还请少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赵沉华转向孙达,“孙大人以为如何?”

孙达漫不经心道:“小事而已。”

赵沉华点头,语气散漫:“的确是小事而已。”

一场厮杀至此落入尘埃,赵沉华与众人前往京城,卫元解命人将受伤众人带回山寨。

危口山寨。

卫元解端坐长椅,宽敞的大堂跪着二、三、四当家,三人垂着头,颊边冷汗涔涔。卫元解接过青云递来的长鞭,慢条斯理地站起,目光冷漠,抬手,就狠狠地甩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史、方、雷三人咬着唇,不敢吱一声。

鲜血污红了衣袍,卫元解方才停手,恼怒道:“三十个兄弟的命,便丧在你们手上。赵沉华何许人也,从出生便养在军营,九岁上战场,十三岁开始领兵。西疆能得以安宁,其功其劳只在其父之下。且还有个孙达,此人师从陈庸,乃陈庸心腹之人,又怎会是无勇无谋之辈。区区你们几个,敢擅自去劫杀赵沉华。”

“大哥,我们也只是想着替寨子里多弄些银子。”史怀义颤颤道,“而且,我们要为六弟报仇。”

卫元解讥讽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

雷霆忙摇头,粗着嗓音道:“大哥,此事是我们做得不好。万不能怪大哥。”他虽愚钝,却也能分得清是非。反观史、方二人,只觉是卫元解太过谨小慎微,怕了官府,又不知为六弟报仇,顿觉得他们并未做错,只是技不如人罢了。

卫元解眉眼带着疲惫,压下冲上来的怒意,道:“这三十个兄弟家人,你们三个亲自去安抚。”那些失去亲人的悲痛哭声,合该让他们多多听听。

三十条性命,在他们几年来的数十次任务中,是一次惨重的损失。

卫元解双目带着寒光,严辞警告:“老二,老三,再有下次,我会亲自动手宰了你们。”

史、方二人心头一颤。

卫元解这两年性子逐渐转好,史、方二人似乎忘了曾经的卫元解是何模样了,忘了卫元解还有一个绰号叫“白衣煞鬼”了。

一把长箭,一袭白衣,转眼便是腥风血雨,偏偏白衣上不沾一点血迹,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且说赵沉华一行,平稳到达下一个州府。一行人到了客栈,孙达令人包了整间客栈,赵沉华住了最好的一间。

陆东替赵沉华打点行装,想及发生在留口的事,道:“今儿这群匪徒冲着公子而来,公子可能猜出是哪方的人马?”

赵沉华倒茶喝了一口,道:“我是人,不是神。”

陆东噎回口中的话,自家公子有时候就是能让他停嘴。他铺好床,自顾自地又道:“公子,这白衣煞鬼倒是人不如其名,温文有礼,像个书生。”

赵沉华默然坐下,取过腰际的一块玉璧,放在手中摩搓,忽而问道:“你可发现卫元解像谁。”

陆东停下手中的动作,摇头:“属下未曾见过。”

赵沉华盯着手中的玉璧,陷入沉思。

像谁?像小时候救过他的那位李家姐姐。他手上的玉璧,便是为她所送。

李家,赵沉华握玉璧的手一紧,面色肃然。当年,李家通敌判国,一门三百人悉数被斩,在法华寺祈福吃斋的老夫人吴氏听闻后巨恸,当夜带着几个孙子孙女自焚于法华寺后院。听闻,当夜的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简朴的房间里,烛影摇幢。

绿衫女子喝下苦涩的药,朝卫元解一笑,“这药又让元姐费心了。”

卫元解将屋内的炭火翻了翻,思及今天的事,低道:“是元姐没有照顾好阿殊你,还让你跟着元姐担惊受怕的。”绿衫女子名唤卫殊,乃卫元解亲妹。当年的逃离,让原本身子骨弱的卫殊彻底垮了身子。

卫殊乐观,从来不在卫元解和弟弟卫承面前顾影自怜。

此番,她听了卫元解的话,莞尔一笑,面上的病容也消散了几分,“元姐和阿承照顾的我很好。”

卫元解心疼,岔开话题:“今日之事,阿殊做的很好。”

卫殊闻言,小脸上笑靥娇美如花:“这是阿殊该做的。我就想着把事情告诉元姐。元姐在,一定不会让人伤阿华的。”顿了顿,卫殊目露怅惘,“也不知道阿华认出了元姐没有。”

卫元解阻了卫殊的胡思乱想,催道:“阿殊,天色晚了,赶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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