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斗志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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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您的斗志还在么？”

清晨，崔涟从衣柜中拿出军服换上，他在全身镜中看见自己——斜飞的桃花眼，下眼睫比常人长了一些，漫不经心的点缀着。军服下是依然强壮的身躯，他像以往那样笑了，一丝不苟的佩戴上所有的功勋章，最后戴上了在军队里从来不戴的军帽，肩膀上联邦的雄鹰正作出展翅的姿势，似要猎风。

昨天晚上他和陈辙衍视讯了很久，两个人都在思考艾尔柏塔这步棋是什么意思，如果说这是克伦威尔家族向他抛出的橄榄枝，那艾伯纳的态度未免太奇怪；可是如果不是，艾尔柏塔这步棋实在是明明白白的在向他示好。

最后也没有商量出结果，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艾尔柏塔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同时也让他最好早点到。阿道夫·克伦威尔最近休假，那么崔涟此次过去，十有**会遇见这位元帅，届时再试探他的态度也无妨。

“我的斗志就如同我的武器，永远锋利并且——胜券在握。”

说着他抚了一下没有任何褶皱的军服，走了出去，从后面看他的脊梁挺直，似乎永远不会弯下。

虽然早已听说过克伦威尔家族的财大气粗，可当亲眼见到的时候，崔涟还是被震惊到了。建筑物的外表一律为白色和奶油色瓷砖所铺盖，远远看去，整个建筑物宛如白帆竞发，浩浩荡荡，像是人间天堂，十分别致，但崔涟转而想起自己的目的，很快便反应过来，在侍者的带领下走向内院。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知道他看见走廊那边的艾尔柏塔，艾尔柏塔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单薄得很，好似一阵风可以将她吹起，她站在阳光下，不知道看着什么。

似乎意识到崔涟走过来了，她转头，用那双像是无暇大海般的双眼看来，笑了一下说，“上将，这可真美。”

崔涟发誓，也许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但同时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于是他深情款款的笑了，道，“是的，太美了。”

“我的父亲在那边那边的三楼，你会找到他的，是吗？”艾尔柏塔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少校，狡黠的笑了。

“是的，为您，我会的。”崔涟向她走过去，“但您难道不愿意和我说说话吗？”

“当然，上将。”

与此同时，三楼的休息室里，艾伯纳正在不敢相信的质问自己的父亲——阿道夫·克伦威尔：“父亲，你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该死的永生计划？你认为他会给你永生吗？不，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极度的震惊之下，他甚至都忘了以“您”相称。

阿道夫的脸上已有细纹，却仍然风度翩翩，眼眉间英俊如初，这么多年没有参与战争，他现在看上去并无崔涟身上浓重的煞气，反而显得温润，阿道夫开口，“艾伯纳，你居然都忘了你的礼仪，我很失望，这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至于‘永生计划’，那不是你该管的。”

艾伯纳看着面前坐在软椅上的阿道夫，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你现在代表的是克伦威尔家族！而我是克伦威尔家族的继承者！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这个‘永生计划’再坚持下去，甚至不用他人从中作梗，联邦便会自己走向灭亡！”

“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永生计划’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它早已步入正轨，实验品也早已投入你们之中……虽然仍然有缺陷，但是到底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相信很快，完美的实验品便会被制造出来。”

艾伯纳像是泄了气一般，“父亲，您真让我失望，您明明知道**实验的消息一旦暴露会激起怎样的民愤，可您选择了放任——甚至还加了一把火。”

“可是艾伯纳，假如我说，你是人造人的儿子呢？”

艾伯纳瞪大了双眼，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父亲？”

“你的母亲。”阿道夫·克伦威尔仍然带着温柔的微笑，“她……或者说它？啊……它是一个完美的人造人，美丽，聪明，善解人意，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他们的相遇在一个春天的午后，那日阳光正好，他走过长长走廊，猝不及防的遇见了多拉。他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儿，美得好像风都失色，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呆在原地，看见她冰蓝色的眼睛——他梦想的眼睛。

“先生，你的眼睛可真美。”她轻声的说，“我曾梦想有一双绿色的双眼。像头高贵的狼，不是吗？”

阿道夫，高贵的狼。

多拉，神的赠礼。

“我到现在也愿意相信她就是神赐给我的礼物，”阿道夫继续说，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与喟叹，“假如一切可以重来，上天让我回到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算明知结局，我也会爱上她的，再次，三次，无数次。”

艾伯纳敏锐的察觉，阿道夫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她”，他几乎有点听得入迷了，因为阿道夫从来不愿意多讲与母亲的故事，只有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跟艾尔柏塔讲起一点点儿，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身世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在阿道夫的心里，时光一直停留在他们的相遇吧，那时阿道夫才刚刚晋升上校，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他风光无两，而她美丽温柔，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美到多望一眼一眼都是失礼。阿道夫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多说一句都是亵渎。

“后来呢？”阿道夫许久不开口，艾伯纳忍不住追问，即使他也清楚这件事哪有什么未来，他们的相遇就是个错误。

“克伦威尔家族决不允许这种丑闻，可是那时候已经有了你……这是人造人首次怀孕，于是永生计划负责人不顾一切的保住了她。”停顿了一下，阿道夫嘲讽的笑了，“可笑我姓克伦威尔，却连她都保不住。更可笑的是，一次战争，回来时我等到的不是晋升仪式，而是她的死讯。”

艾伯纳一怔：“那艾尔柏塔……？”

“艾尔柏塔……艾尔柏塔……是多拉的复制品。”阿道夫闭上了眼睛，往后靠了靠，疲惫不堪的样子，“她像她，可是还是不像她……我想找到她，我只是想找到她啊。”

此时艾伯纳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震惊，今天收到的信息太多，他此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有一件事他知道——“父亲，你疯了，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母亲。你知道的。”

“我知道。”阿道夫好像突然老了几岁一样，“我当然知道，那不是她。所以我要一直找，不停的找。”

“都是徒劳的，父亲。”艾伯纳丢下这一句话，便起身走了，走之前还重重的摔了下门。他总觉得不对，因为父亲的回忆掐头去尾，太生硬了。

刚准备敲门的崔涟上将被艾伯纳吓了一跳，下意识跟好友打招呼：“艾伯纳，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没事。崔涟，你等着吧。”艾伯纳回了个假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信奉的一切都露出了丑陋的面目，当战斗之人即将死去。

——唯斗志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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