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真不是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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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嘈杂的声音不断在陈真耳边响起。
有人在拎桶，有人在端盆，有人在穿鞋跺脚，还有人在打喷嚏……远处还飘来熟悉的音乐声。
这是……运动员进行曲？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我尼玛是伤员啊！”陈真感觉脑袋随时会炸开，喉咙干得要冒烟，双眼皮仿佛被人用胶水黏上，怎么也睁不开。
“老板!你个瓜皮还不起床嗦，小心等哈龅牙苏亲自来请你哦！”一个公鸭嗓突然凑在陈真耳边，说完还伸手扒拉陈真的耳朵。
“这又是哪个狗贼在调戏本王？”愤怒的陈真全身发力，终于睁开了干涸的双眼。
一顶脏兮兮的蚊帐印入眼帘，旁边毛坯房一样的天花板上一盏孤独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陈真伸手左右摸摸，感觉出身下是一副铁架子床，而自己躺在上铺。
“要睡觉课堂上去睡，不上课遭抓到起不喊你请家长才怪！快点，起来做早操了！”公鸭嗓子又开口了。
陈真还在四处乱摸，慌得一批，“我的手机呢？你给我打个电话找找。”
习惯了手机傍身，突然找不到确实很慌，公鸭嗓的话倒是没怎么听清。
“手机？你娃儿哪个时候买手机了迈？是不是小灵通哦？我咋个不晓得呢，你拿来我看哈呢。”公鸭嗓放弃了扒拉陈真的耳朵，转而扯着陈真的枕头往上翻，试图找出陈真口中的手机。
“我艹，你做啥子哦，莫把劳资枕头扯烂了！”陈真不自觉被带入熟悉的方言语境，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侧头盯着站地上还在孜孜不倦寻宝的公鸭嗓。
看清环境的一瞬间，陈真呆住了。
不大的空间里分两派摆放着6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此时除了自己，别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中间的空地在靠窗位置有一张长条木桌，桌面上摆放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塑料杯，杯里插着牙刷牙膏。装着生锈铁栅栏的窗前横拉着一根尼龙绳，绳上搭拉着两条三角裤衩，隐约可见裤衩的某个位置已经呈透明状。
空气中弥漫着脚臭、隔夜的泡面味、几天不洗头的油味、还有阴暗环境独有的霉味。
而面前的公鸭嗓，这稚嫩、陌生又熟悉的长相：小平头、大圆脸、招风耳、厚嘴唇。
陈真一个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哆嗦了两下，感觉见到了鬼。
这……这是高中同学刘柱？
陈真感受了下，昏迷之前被撞飞的身体除了头昏脑胀，没有任何疼痛。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瘦不拉几的排骨身材，身上穿着廉价丑陋的灰色秋衣秋裤。
月城民族中学，高一。
陈真脑海里闪过两个关键词。没错，这熟悉的地方是当年读高一时候的宿舍，只有高一时候是在这个12人的宿舍。后来高二陈真去了理科7班，换的宿舍是8个人的。
我艹，这特么是什么流派？我刚做好规划，准备大杀四方，给我来这一出？难道是无限重生流？
“你娃儿是不是昨晚上通宵通傻了哦，搞快点起床做早操了。”刘柱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陈真。
额，原来头昏是昨晚去网吧通宵了啊，不管了先去做早操看看。陈真脑袋里的问号难以散去，从枕头里侧拿出蓝白相间的校服穿上，沿着架子床的梯子溜下了床。
穿上一双似乎是双星牌的黄底黑胶鞋，陈真凭着记忆，往下铺的床底下一掏。果然抓出一个绿色的小脸盆，里面躺着毛巾、塑料杯子和牙刷牙膏。
宿舍只有一张木桌，桌面上放12个人的物品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所以陈真一贯都是放自己盆里。
陈真跟在刘柱的身后往宿舍外走去。
这逼比我高这么多啊，还壮。陈真稍微比划了一下，发现前面的刘柱大概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仔细回忆一下，结合身上的秋衣秋裤，时间应该是高一下学期且开学不久。
这时候的陈真没记错的话身高应该是164cm，体重只有可怜的47公斤，名副其实的小弱鸡一枚。在这个年代，在川省的月城这个小城里，陈真这个身高算是同龄人里中等偏下。
而面前的刘柱算得上班里排前几的高个，应该有178cm左右。不过刘柱最多是个傻大个，成绩一塌糊涂。
陈真成绩还不错，毕竟初中的基础好，高一能够保持在班级的前5名。陈真算是个异类，好学生里面只有陈真爱和这些老师口中的差生玩。
陈真也搞不懂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和差生一起玩感觉很拉风？也许是差生比较会玩，能够带他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其实差生和差生也分种类。比如刘柱就是成绩差，但是人老实憨厚，偶尔调皮，不惹事，长个大体格反而有时候会被人欺负。
另外还有一类就是成绩差，有点受古惑仔的影响，会欺负人，自诩社会人。川省方言里，对这类人的行为有总结：超社会的。这个超，大概是混的意思。
回想起来，陈真基本和任何人都能玩到一起，别人也爱和他玩，不管男女。不仅因为陈真的成绩和长相，还有年少时候的义气，以及天生的一点幽默感。或许还因为他小只的体格让别人觉得他人畜无害……对有些女生来说。
刚才刘柱叫他“老板”，陈真一下回忆起，这个绰号就是刘柱这个吊毛给他取的。
缘由是高一上学期，有一段时间陈真嘴唇上火，为了省钱上网也没买药吃。控制不住老用手去碰，结果嘴唇肿的跟挂了两根香肠一样，形似电影《东成西就》里面的欧阳锋。
于是刘柱每天调侃：老板，来两根香肠！久而久之，“老板”这个绰号在班里传开，甚至跟随陈真在分班后去了理科班，一直到毕业。
也许后面喊陈真“老板”的人，已经不知道这个绰号的由来。但是陈真实实在在的做了同学们的三年老板。
刘柱倒是没啥特别的绰号，大家都叫他柱子。
这个破旧的男生宿舍楼应该是90年代建的，共有6层楼。陈真凭借土木学长的眼光和高中的记忆，可以判断出是红砖墙、预制楼板的砖混结构。
楼里没有厕所，没有洗漱间，在楼道的两端尽头分别有个地漏，上方贴墙立着根自来水管，不过没有水龙头。平时都是打不开的，宿管阿姨那里有钥匙，插上去顺时针拧动才能出水。
尽管有人从五金店买了水龙头钥匙，但是平时也是不敢用的，被宿管抓住就是一顿批，甚至报到班级还要请家长。
而陈真他们宿舍就在二楼东面尽头，洗漱时只能到宿舍楼下的露天洗漱台，无论冬夏只有冷水。热水需要拎着暖壶去开水房打，收费两毛钱一壶。上厕所也只能到楼下的公共厕所，当然每层楼道尽头的地漏在夜深人静时候为男生们小便也提供了便利。
陈真没做过这种事，至少在女生面前是不可能承认的。
不过说实话，在楼道地漏小便确实不可取，讲究点的男生还用脸盆里的水冲冲，更多人尿完就跑。地漏就在陈真他们这种楼道尽头的宿舍门口，一到夏天，不仅楼道里，就连宿舍都臭气熏天。
也不知道当时的男生们是怎么在宿舍住得惯的，可能因为大部分是穷人，或者当时的男生比较能吃苦？
反正陈真路过熟悉的地漏，已经感到了难受。
广播里不停播放着耳熟能详的《运动员进行曲》，陈真花了5分钟，完成了洗漱，甚至到旁边的厕所释放了一泡隔夜尿。
所幸早操的地点就是宿舍楼下的篮球场，水泥地的场地上此时已经有不少学生在开始列队，不时还响起老师的大声吆喝。
陈真跟在刘柱后面绕来绕去，丝毫不敢放松......过去这么多年，早记不得班级的队伍在哪个旮旯了。
刘柱终于停了下来，陈真也看到了熟悉的班主任——牙擦苏。牙擦苏姓黄，叫黄刚，40来岁，教数学。因为一口大龅牙形似黄飞鸿电影里面的牙擦苏，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牙擦苏。而据陈真所知，不止这一届，他教过的每一届学生似乎都这样叫他。
额，以陈真30多岁的思维来看，很多学生单纯是针对老黄的外形缺陷加以调侃，没有别的意思。没错，就是这样。
早操倒是没要求按身高列队，陈真顺便就排在刘柱身后。这是第8套广播体操，陈真理所当然的忘了个精光，只能盯着前面的刘柱瞎比划一通。
做早操的时间里，陈真一直在思考目前的状况。
从已有的信息来看，是二次重生到了陈真在月城民族中学的高一下学期，那就是2006年，应该是3月初。这时候的陈真应该还不到16周岁，因为他生日是农历3月11号。
重要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短时间内重生了两次？还会不会有第三次呢？万一像被车撞之前一样，已经准备乘风破浪了，结果来的是台风？直接把人搞没了咋办。
但是陈真也没有办法，除了被动接受还能怎么办呢，想想反正自己肯定是稳赚的，既来之则安之，珍惜每一天好了。
陈真做好了心理建设，感觉刚通宵上网的身体迫切需要修养，而且也想要仔细思考下人生。于是准备找班主任牙擦苏请个假回宿舍睡半天。
这时候早操快要结束，但是陈真已经不想等了，毕竟是个重生人士，请个假难道还要挑良辰吉日？
陈真正准备抬脚，发现牙擦苏已经要准备离场。
陈真急了，一边越过群魔乱舞的同学，一边慌忙大声开口：“苏老师，苏老师！等一下！我想请个假……”
“哈哈哈哈哈，老板你完了！”
“苏老师……噗，笑死我了。”
“陈真你胆子够大啊！”
同班同学哄堂大笑，甚至隔壁班的学生也发出了哼哧哼哧的猪笑声……陈真处于变声期，声音够大够尖锐，“苏老师”的喊声神奇的盖过了广播声。
牙擦苏，班主任黄刚老师也转过了身子，盯着面前的陈真，透过厚厚的镜片，眼睛里似乎有星火要燎原。
“额，黄老师，你盯着我做啥。那啥，我寻思来送送您......您慢走啊......”
陈真30来岁的人生经验也挡不住脸上的尴尬，低着头灰溜溜又回到了队列。
周围的笑声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