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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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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斯汀行到李无忧面前,朝她伸出手。

李无忧明白他的意思,将手递了过去。

在外人面前,她须得做足了戏码。

鸦雀无声之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掌声,而后,掌声与惊叹声便作一片。

贾斯汀牵着李无忧的手,在一片掌声中行到了方桌的西面——这是普锐斯特国王专门为李无忧特别安排的。为了赔罪,他还特地派人查阅了有关东方礼仪的书籍,仿着东方的习俗办了这场宴会。

李无忧坐在方桌前,看着身边低头哈腰笑脸相迎的萨贝伯爵利落地动着嘴皮子,浅浅的笑着,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是说给贾斯汀听的,是做给在场的人看的。至于是否真有人查过书什么的,又有谁知道呢。

贾斯汀知道她眼里有什么颜色,却也是淡淡的看着。

等萨贝终于磨完嘴皮子识趣的退下了,桌子上的菜也正好上齐了。李无忧看着面前那盘淋了色拉酱的饭团,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含在了嘴里。

不过是披着红宣纸的皮子烧着洋人的油,没什么好说的。

李无忧开合着牙关将那团饭嚼碎了咽下去,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开口道:“好吃。”

贾斯汀收回盯着她的视线,笑了笑。

有些人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熙熙攘攘的宴会终于在它临近高chao的时候暴露了yin靡的本性。那些喝高了的爵官就是醉酒了的嫖客,也不管是不是搂错了妻子或者情妇,就像个发qing的章鱼,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好攀在那些女人身上。

李无忧看着,只是看着。

之前聚在一起来打趣贾斯汀的那些老头子们现在又聚在了一起,端着象征着高雅的高脚杯,一步一晃地从桌子的最那边晃了过来。

李无忧看着他们磕磕碰碰的过来,真怕那些老头一脚不稳,直接碰死在了这里。

他们晃过来,朝着贾斯汀举起高脚杯:“贾斯汀伯爵好福气,娶到了这么漂亮的夫人。”

贾斯汀只是笑着,与他们碰杯。

霍格顿公爵看着他,笑着的眼睛里多了一抹颜色。而后,他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杯放到了李无忧的面前:“美丽的夫人,有兴趣同我共舞一曲吗?”

李无忧看着面前那只空杯子。

杯壁上,残余的红酒珠缓缓滑落。

面朝她的杯沿上,沾着那个老男人的口水渍。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贾斯汀。

他正在用心的吃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淋了色拉酱的饭团,看起来心无他物。

“夫人是在寻求贾斯汀伯爵的意见吗?”霍格顿公爵笑了一声,又故作可惜的撇了撇嘴,“那看来我们是无福欣赏夫人优美的舞姿喽!”

李无忧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向霍格顿公爵伸出了手:“怎会?能与公爵共舞,是我无上的荣幸。”

她只是橱窗里的商品,只要履行了作为商品的义务,就能得到作为商品的奖励。

优美的钢琴曲响在大厅里。李无忧与霍格顿公爵牵着手走到大厅中央,随着钢琴曲的节奏翩翩起舞。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驻足观看这支东西交融的华尔兹。

穿着中原服饰的东方夫人在一头银发的威尔斯特公爵的带领下,像只高贵的白天鹅,高傲地旋转着。马面裙的裙摆徐徐展开,银钗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能想象自己穿着中原服跳华尔兹的场景到底有多滑稽。

当优美的华尔兹变成悠闲的普交舞时,霍格顿公爵就气喘吁吁的瘫在了李无忧的身上。他搂着她的腰,笑着道:“人老了,不中用,只是跳了一曲就累成了这样,让夫人见笑了。”

李无忧挪动脚步:“怎会?公爵大人年轻得像一犊公牛。”

待宰的公牛。

闻言,霍格顿公爵“噗”的一声笑了:“夫人怎知我像一犊公牛?”

喷洒出来的热气溅在李无忧的脖颈上。她能感觉到,埋在她颈窝里的这个男人正在用双唇若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肌肤。

李无忧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回答。

这个男人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摆起身体,占领了这舞步的主导权。

李无忧跟着他的步子慢慢旋转,直至旋转到她面向西方便停下了。

她看见贾斯汀伯爵正和他的妹妹莉莉丝公主坐在一起。

“贾斯汀伯爵与莉莉丝公主的感情可真是好。”霍格顿公爵突然开口道。

“想当初,有人也是如此打趣莉莉丝公主的,想要莉莉丝公主舞上一曲。却没想到当场就被贾斯汀伯爵揍得鼻青脸肿。”霍格顿公爵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感叹。

怪不得。李无忧内心嗤笑。她当这人为什么突然强制自己面向这边。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他这个算盘也真是打得太错了。

不管他怎么明着暗着拿她跟莉莉丝做对比,她心里依旧平如镜面,没有波澜。

她不用对这里任何一个人动心,尤其是贾斯汀。

“所以,夫人要和我一起离开吗?”说了这么多,霍格顿终于引出了正题。

李无忧的视线终于从那一男一女身上移了开:“好。”

派里莎娃在普尔斯曼城堡外焦急的等待着,终于等来了那辆金色的马车。

还没等马车站定,她就迎了上去,掀开遮帘,见到了一脸疲惫的李无忧。

“夫人……”派里莎娃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她小心翼翼的走进马车,伸过手去想要扶起夫人,却被人从身后拦住,而后,一双有力的手直接将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夫人,伯爵大人有请。”不知何时马车外围了一群穿戴着盔甲的士兵,其中打头的是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他的语气毕恭毕敬,可眼睛里的神色却丝毫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模样,简直和休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无忧扯起嘴角:“有劳您了,如此火急火燎的过来迎接我。”

就算来者不善,她也知道,左不过是人派过来捉奸的。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下马车。

当暴露在白炽路灯之下时,她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发型从原本的螺髻变成了现在仅仅用麻绳扎着的马尾,额前的碎发也有打湿的痕迹,簪子也不翼而飞;面上虽然干净却不见了脂粉的踪迹,唇角的擦伤轻微却刺眼;温婉大方的中原服上满是细小的褶皱,衣衫上沾了红酒渍,马面裙上,鞋子上,沾满了潮湿的泥土……

一切的一切,无不叫嚣着这个女人的虚伪与yin  dang。

她前脚刚站定,后脚,那群士兵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她与外界隔了个严严实实  。派里莎娃刚想去扶她,却被面前的士兵推了个趔趄。

李无忧就这样被一群冰冷的盔甲围在其中,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城堡中央的会客大厅。

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驻足,却低着头。

他们里,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好奇心害死猫。

直到被一扇酒红色的檀木门拦住了去路,这只行进的队伍才停了下来。

会客大厅的门被打开,挡在前方的士兵自动让出一条路,才得以让李无忧在那男人的带领下走进这座城堡里最豪华的建筑物。

九尺宽的红色鹅绒地毯从大厅门口向着对面的金色楼梯一直延伸到三楼,四只红色的刻满了太阳神花纹的顶梁柱将正中央的舞池环绕起来;高耸的穹顶彩色天窗让人头晕目眩,垂直而下的流苏吊灯悬挂在中央,华丽的落地灯盏环绕着摆满了整个大厅。

这里就像个斗兽场一般,无论从哪里,都能看到正中央的风景。即使空无一人,也能感受到它举办盛宴时到底有多么的热闹非凡。

男人带着李无忧从偏侧进去,一直走到一间房间前,停下,敲了敲门,得到“进来”的指令才将门推了开。

李无忧这才知道,原来等着“迎接”她的不只有贾斯汀,还有另一个金发碧眼,衣着华丽的男孩子。

李无忧在威尔逊皇家宫廷画册上看见过他——可赛·威尔逊。

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本与可赛谈笑风生的贾斯汀看了过来,却一瞬皱起了眉头。

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默默的退下去,绕到了可赛的身后,李无忧这才知道他原不是贾斯汀的人。

她看见贾斯汀偏头对过来端茶水的女仆示意了什么,女仆便心领神会,向她走了过来。

“呦,这位就是小婶婶?”可赛看着李无忧,对贾斯汀惊喜道,眼里都闪着光。

可那光却不同于其他男人见到她时所带着的颜色,而是猫见了老鼠一般,玩味又不屑。

“小婶婶快过来坐啊。”

“不用了。”贾斯汀接下话,又对李无忧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但那个女仆并没有把她带到她原本的住所去,而是到了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装饰得很简单:一张软卧,一个巨大的摆满了书的书柜,一套桌椅和一架钢琴,仅此而已。就连地板都只是简单的涂蜡实木,并没有铺上地毯,壁炉也是简单的石砌壁炉。

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一间书房。

果不其然,当女仆推开东面的那扇门之后,这间屋子的全貌才展现在了李无忧的面前。

虽然这套房间整体成简单色调,但依旧能看出它的主人的地位之高。

李无忧只是大致的扫了几眼,却突然注意到了壁炉之上摆放着的那张小小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贵族女子,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旁边似乎还站了谁,却被人用剪刀削去了。

她来不及细看。

女仆又推开另一扇门:“夫人,请您沐浴。”

果然。李无忧低头笑了一下。她当他要做些什么呢,感情是怕她脏了皇家的颜面。

他别的不怎么在乎,到是挺在乎他这张脸的。

李无忧倒也没说别的,利落的脱光了衣服泡进了浴桶里。桶里漂着花瓣,水也是香的。女仆舀起水洒在她身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李无忧倒是自在,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拿着皂角玩,跟个小孩似的。

“夫人。”女仆从她手里接过皂角,替她将泡沫涂到身上,“您和伯爵大人同过房了吗?”

"没有。"李无忧大大方方地回答。

那女仆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替她冲去那些泡沫。

灯光洒在泡沫上,流转出七色的光。

服侍她沐浴好,那名女仆便退了出去。

李无忧穿好睡袍,转头进了那间书房。

那个女仆是从这里将自己带进来的,而且在过来的途中也没见着有几个人,想必是条不引人注意的暗路。

如此想着,李无忧伸手过去推那扇门,却只听见门外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门倒是纹丝没动。

她只是推了一下便收手了:既然人家是有意将你带过来,又怎么会留一道暗门供你来逃跑?与其在这里跟个傻子似的与这扇门作斗争再好死不死的引起巡逻官兵的注意,不如想个其他的法子。

倒是正门可以搏一搏。

可她刚推开大门,便被看守官兵拦下了。

无奈,她只好再回去想其他的法子。

可当她经过客厅壁炉时,却突然被那张女人画像吸引住了。

当她仔细去看那张小象想一睹芳容时,却发现那张画像根本就没画上那个女人的脸!

她疑惑地将肖像翻到背面想要寻找更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却发现它的背面只潦草的写着一个“dear”便再无其他痕迹。

就像是一场因思念而变得迫切的书信却不知如何下笔,只好草草收场,留下了这一句短促的“dear”便再无它物。

这女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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