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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之梦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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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不是没躲开嘛。别哭别哭,我脑壳硬得很。”我故作轻松,伸出手来帮她擦眼泪。

哎,本来想露把脸的,没成想把屁股露出来了。

三班长效率很高,车子很快就到,快到我没来得及和尹霜有进一步的肢体发展。那次我的额头到医院绞了三针。三班长陪同胖子郑重其事地到家里看过我一次,说了很多对不起的话。尹霜没来,我有点失望。胖子最后那球没接住,冠军自然还是我们班的。金灿灿的奖杯没地儿搁,放在教室后的生物角,陪两条金鱼。这冠军实在来之不易,黄莺调侃说是血染的风采,弄得我每次看到那个奖杯额头就隐隐作痛。

那块白手绢我洗得干干净净,充溢着肥皂香,妥妥帖帖搁在透明的袋子里。然后,像宝贝一样锁在柜子中。给我手帕的那人不还能不知道是谁?

之后,我总是一放学就往楼底下冲,埋伏在一棵夹竹桃下人们看不见的角落。等三班下楼就跟在人群后面。这让我得以在放学的路上常常见到尹霜,有时候她会跟同班闺蜜小青走一段,弄得我不好意思上前,等那电灯泡撤了我才上去利用短短的时间说上几句闲话。

我好想,好想每天看到那张曾为我伤心,为我牵挂,为我含泪,为我哭泣的水莲花般的脸。

梁静茹的成名曲唱作: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在十年后的江州图书馆里,在周末依然被父亲威逼前去复习迎考的时光中,我无数次沉浸到CD机的这首歌曲里,额角正盖着这块手绢。高考后我随父母搬离了小镇,很多自认为重要的东西都在搬家过程中遗失了——独生子女证、中小学时期各种竞赛奖状、三年级时花大力气从小伙伴处缴获的香烟牌子。只有尹霜的两件信物一直跟随我到了新家。手绢的染色已被岁月冲淡,隔着它,图书馆欧式吊顶的花纹依稀可辨。含着光晕的影子里,尹霜一抽一抽的哭泣会时不时偷跑出来,化作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痛。这不是英勇负伤的后遗症,而是新的战斗带来的间歇性反应。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

看你的信会痛,

连沉默也痛……”

对她的思念,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精神鸦片,成了我继续前行的慰藉和动力。

下一题是常识题:

“有两样事物使我心中不断充满惊奇和畏惧:一是头上繁星密布的苍穹,二是我心中的道德戒尺。这句名言出自:

A.孟德斯鸠B.达尔文C.康德D.罗曼罗兰”

这回我选错了,我选了罗曼罗兰。小时候的日记本页眉上尽是这位外国老夫子的名言警句。正确答案是康德,德国著名哲学家、天文学家。难怪能写出这样的警句,一种事物正代表他的一个专业,跨界跨出了千古绝句。如今的我终究是会出错的,就像当年默错单词的我。而“道德戒尺”这个东西,也许无形。可在爱的错误面前,终是有形。

黄莺的教学手段出了名的严,一方面是出于江州外国语大学研究生毕业的自尊和骄傲,另一方面,是作为英语教研组长后备人才的责任感和事业心。她深谙英语学习的提高途径,就是我说的那三个陈词滥调——多背、多写、多念。而在一考定终身的高考中,书面能力更为突出。

高一接近尾声,期末考试在即。为了提高全班的平均分,以防另一次落于人后,黄莺在考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向教务处开了个后门,借学校的大阶梯教室。用途是使她任教的一班和三班坐到一起,专门默写重点词汇,再相互批改。同学们按照一排一班一排三班的方式交叉入座,以防舞弊。彼此不熟悉,自能铁面无私,有啥错都能揪出来。至少,黄莺是这样想的。

我坐在靠窗的一排位置,暮春的阳光晒得脑袋发烫。一个圣斗士星矢的笔盒按上桌面,泛出金色的光。一回头,她来了,正朝我笑,金灿灿的笑。初中开始,为防止触电,校方就按照同性相斥的原则把男女生隔开。我对女性同桌的印象仅限于小学里那个会跳橡皮筋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如今这位才是老狼歌曲里“同桌的你”嘛!恩恩,待会儿问她借半块橡皮。

“这次做一个小测验,请大家务必认真。我来念词汇,大家默写。我的要求是一百分。错一个就留下来吧!”

我和尹霜甜蜜对视一下,拥有彼此,自然无视威胁。

黄莺录音机似地发动了,一个个字正腔圆的伦敦音回响在广阔的大厅中。能听到的只有笔尖的窸窸窣窣,还有间或一两下私相授受的调笑。我奋笔疾书,左手压着本子自然撑开。位置有点小,尹霜的右胳膊肘老在捣我,搅得我心猿意马。

一刻钟后,黄莺清亮的嗓音停顿下来。

“测验结束,请一班和三班交换批阅!”她说。随后转过身,把标准答案刷刷写在黑板上。

她把她的给我,我把我的给她。

划满红色虚线的练习簿上自上而下罗列着阿拉伯数字,数字后是自信饱满的待考察对象。女生的字就是漂亮,一个个娟秀的圈把我的心套了进去。

不用对那标准答案,我挨个批阅起来。哦,不欣赏起来。

呀,我的眼睛落在第1个单词,partment。这个词来自于课文《Loss,of,the,Titanic》(《泰坦尼克号之殇》),意为分隔着的船舱单元。她漏写了最后一个“t”,写成了partmen。少了把小雨伞,很突兀。

我抬头望一眼尹霜。是写太快笔误了吧,要不就算了。这个词根据读音就能拼出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她这么高水平肯定知道,一定是急着写下一个疏忽了。

就在这时,我瞥见她拿着红笔的手画了一个圈。

我的心也随那手忽悠一下。难道我也错了?不可能啊,就这么几个破单词,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啊?我赶紧把脸凑过去,竟然是同样的单词换成我错,也少了把小雨伞,不过是当中那把,写成了parment。那个可怜的残疾孩子被她揪出来,还画了个夸张的大叉。

笔误……笔误啊,同学,你坐我旁边我能不紧张么。你就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吗?

哎,这下脸丢大发了。我瞅着我手里的那份,批,还是不批?真是个问题。To,be,or,not,to,be,it’s,a,question.(莎士比亚语,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一个被爱人伤害的男人,是继续让她生?还是逼她殉情,共同毁灭?

我停顿两秒钟,在那单词上也画个圈。也许,我终究是自私而邪恶的。或者,是所谓“道德戒尺”起了作用。但我懂得怜香惜玉,在圈的旁边又打了个勾,然后在勾上画了个小点。那意思很明确,对是对,不过呢因为种种原因不够完美。也许在潜意识里,我把决定权交还给尹霜。我是铁定要留下来了,可是凭着这个不完美的勾,你依旧有走的理由。

大厅里充斥着嗡嗡的响声,又过十分钟,批改结束,物归原主。

“好,请全对的同学站起来让我看一下。”

呼呼啦啦,周围绝大多数竟然都站了起来。有几个犹豫一下,也都成双成对站了起来。最后,只有我和尹霜坐在那里。我耳根发烫,感觉我俩就像埋在一群仙鹤里的两只小鸡,根本不配跟这些高等动物圈在同一处。居高临下的眼神投向我们这儿,几个早熟的朝我挤眉弄眼,笑得油爆爆的。黄莺抻直脖子一脸错愕。她选的俩课代表,倒成了拖后腿的,这不当众打她脸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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