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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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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学在子、卯、午、酉乡试之年,于八月从京师受钦命简放。按省分远近,由驿站驰往考区。全省府、州、县皆归其考试。考试规程很严。所过州县要护送文卷食物,并准许调用驿站车马、船只,可动用公款。考试期间不得领受民讼,不准探亲访友……”

灵山拜见辛弃疾,乃是意外之喜,冯过返回小骆村后,足不出户,作考前最后准备。

到得八月廿五日,他去府学填写履历(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填写亲供(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互结(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具结以及请人廪保(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完成以上,方准考,名册分存县署)。如此一番流程走完,方领到“座号便览”和“浮票”(准考证)。

嗯,浮票上除了座位号,还写着“面形方、面色白、身长、无须”等字样。冯过暗暗吐槽,没有照片怎么看都不舒服啊。

不过,针对考场作弊有重典,可没几个人敢以身犯险----找枪手替考的,考生、枪手俱斥革,发配烟瘴充军,保人重杖一百。若是集体作弊、内外勾结作弊,则考官斩立决(监候),考生发配为奴。

呵呵,就问考生们怕不怕。

又过五日,崇宁三年的信州院试终于到来。

是日寅正,天色漆黑,试院前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眼见着入院时辰已到,应试八百余名童生在写有县名的灯笼前各自站定,随行仆从则提着灯笼远远散开。

饶有兴致地看看身边考生,跃跃欲试者有之,忐忑不安者有之,亢奋雀跃者有之,萎靡不振者有之,不一而足,好一副应考众生相。

现在才凌晨四点啊,为了此次院试,怕是彻夜未眠者大有人在。为了不错过开院时辰,虽然小骆村距试院仅十里之遥,冯过也是昨日便到了府城冯氏别业,今儿丑时二刻便起了床。

这可怨不得试院坑考生,实在是应试童生太多,搜检放试也得大半个时辰,若不早些放牌入院,怕是辰末也无法开考。

占了府治所在地之光,上饶县童生首先放牌检入。

一个童生要成为秀才,必须经过三次考试,即县试、府试、院试,统称为童试,亦称小考。

别小看这“小考”,从时间上便令人十分煎熬。童试三年考两次,逢丑、未、辰、戊年叫岁考,其他年份叫科考。

而院试程序虽与县试、府试相同,但因决定考生命运,故比较重要。主考官由朝廷直接委派提学官,不仅主管生员考试,还要督察处理所辖府郡中违法乱纪的文武生员。因为这些人有见官不拜、不服差役、免除租赋的特权,地方官无权裁处,所以提学官在各道考试结束之后,都要还署放告,允许当地人民控告那些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不法生员,以整饬学风。

考场纪律也非常严格,首先,提学官要悬牌通告各县正场考试日期(周督学也想早早定下开场日期,奈何身体不允呀),考生于寅正之时(早四点)在考场门前集合。考场称贡院(也有称试院、考棚的),提学官亲自点名,并有保人在场,详细对照报名单。人场时要严格搜身,甚至头发、袜子都要检查。只允许带诗韵,其他不准带片纸只字。点名后封门,限制出人……

试院大门,一容貌方正、身形消瘦的老者肃立当前,并有数名书吏及一干廪保秀才随立左右。

书吏便开始唱名,叫到谁谁上前验明正身,验明正身就是防止替考。

验明正身环节包括两部分,第一是家庭和个人信息的再核对。书吏,直勾勾的望向与冯过一并进来的几个考生,分别询问姓名年龄、三代履历,出身是否清白……若是家中三代之内有从事娼、优、皂、隶的,有当佣人、门子、轿夫、媒婆、接生、修脚的都属于“身世不清”之列,是没资格参加报考和考试的。

还有询问报考时是否为丁忧期间,是否是在户籍所在地报考,是否是确实是考生本人参加考试,统共问了十几项,全都一一记录在案。

接着根据考生浮票所述验明正身,冯过自是相符无误。

在完成验明正身环节之后,书吏把记载有冯过的浮票被贴在考牌后面,然后又让冯过在考牌的正面签名按手印。按完之后,书吏又询问冯过与同行的几个考生是否愿意互相担保?即互相担保,是为了防止替考。

在完成“互相担保”之后,接下来就是搜身,童生试的搜身尚属简单,由衙役一对一,逐一搜身,并检查考篮是否有违禁物品。

冯过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面无表情的任由衙差搜身。

好在院试虽然重要,却也比乡试、会试放松些,衙差们自不会刻意去刁难童生。

在验明正身、互相担保、搜身等规定环节之后,冯过等考生才被允许进入考场参加考试。

巡场衙差拎着灯笼带冯过到号舍,乃是一排排的小间。每排号舍有门,门额上悬挂粉牌,上书字号。字号用字来源于《千字文》中的字,但“天”“玄”“帝”“皇”这类圣人名讳不用,数目字及“荒”、“吊”这类凶煞字也不用。

他找到地字壹拾叁号舍,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一二,不由得苦笑不已。所谓的号舍只是一排排的小房间,也就两、三平米的样子,没有窗,靠门这侧没有墙,以便巡绰官巡检。

蜗居?这可谓是蚁穴了吧。

好在院试只考两场,考试内容与府,县考大致相同,首场考罢隔二日再考第二场,毋须在试院过夜。

而且,号舍内有短几矮凳,算是极人性化的了。某些偏远穷困之地的小试(县试、府试、院试)考场极为简陋,砍几根竹子作支架,盖上芦苇,便算是考棚了。至于考具,县(府)衙是备不齐的,只好考生自带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试院大门关闭,严禁人员出入。

冯过草草清理好号舍,从考篮取出考具,坐着闭目养神。

辰时初,巡绰官(即考场中的帘官,负责巡查管理号房)堂上击云板后,考场随即保持肃静。差役执题目牌灯在考场过道上往来行走,使考生看清题目。不过,近视眼考生,可以站起来请求考官将题目高声朗诵两三遍,但不能离开座位。考生填涂准考证号,诸考生开始写作。

试题及答卷都不能犯庙讳(已故皇帝名)御名(当今皇帝名)及圣讳(先师孔圣名),考试文不得少于三百字。

各场卷子十数张,界红线横直格,另附空白草稿数张,考试文正、草要全,文字必填相符。卷面有坐位号,交卷后姓名弥封。

卷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发素纸两张以起草之用,唯题目及抬头字,草稿中亦需填楷书,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违者作零分处理。

看清题目后,冯过不由愣住了,这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牌灯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不以规矩。

这可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啊。

舞弊……是不存在的,老辛同志归隐山林久矣,世人未尝识其面,自是不可能与周督学勾结而泄露考题。

嗯,若老辛去那世开一高考辅导班,定然是爆满的,压题准啊。

此时天色未明,冯过并不急于作文答题。事实是,他根本不用审题作文,脑子里有一篇现成的八股好文呢,便是那篇“规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与巧矣”了。

这篇文章乃是晚清著名学者俞樾的作品,虽算不上鼎鼎有名的八股文,用在院试非止是绰绰有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呢。

其实,本尊原就是“三好学生”,要写篇过关的文章并不难,冯过只是懒得多费神罢了。有现成的不香吗?抄袭?天下文章一大抄嘛,更何况,在这个时空绝大多数精美绝伦的诗词歌赋是未曾面世的,且让自己做一个文坛搬运工吧。

他这边悠哉悠哉,巡绰官已开始四处巡查,如发现有交头接耳、换座、飞纸条、左顾右盼等犯规者,立即揪出,轻者取消考试资格,重者枷示。

这道题并不难,可见督学大人是体恤治下芸芸童生的,但仍有考生作抓耳挠腮状。显然,这些仁兄确实不学无术,县试、府试真真是侥幸过关抑或是明府(太守)大人网开一面了。

稍加休憩,他方施施然研墨。倒非是他装十三,实在是这么一篇文章,也就七百来字,半个时辰就能搞定,剩余时间只能坐等放牌了。

二刻钟后,他方在卷子上落笔,不一会便写了百多字。

这时,巡绰官沿着号舍一路走了过来,在冯过卷子上盖了戳。

这是院试特色,在考试半个时辰后,监考者用提学官发的小戳在考生答卷百字后盖上,以防止偷换试卷。

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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