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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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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乾隆过来时,便笑着问郁宛扫榻迎客的感想。

皇帝爷虽不太理会后宫俗务,然迁宫这种大事吴书来总得向上头知会一声得知是皇太后让兰贵人住到永和宫的,他着实捏了把汗,心想当初让多贵人独居一宫是万岁爷的意思,怎么转脸就变天了还是母子间起了罅隙

乾隆本以为郁宛不会乐意将宫殿分给别人,打量着若她来向自己告状,自己便设法让皇额娘收回成命,怎料如今瞧着,这丫头的态度还挺好

郁宛笑眯眯地道“兰贵人性情不错,与臣妾也很投缘,臣妾喜欢她。”

听声音也听不出勉强之意,乾隆只能归结为他的多贵人宽容大度,但更因此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作势欲行,“难为你肯体谅,那朕现在就去看看兰贵人”

郁宛立刻紧紧抓着他衣袖,可怜兮兮望着他道“万岁爷,您好歹隔几天再去。”

要是小钮祜禄氏搬来的头天皇帝就冷落她,那她可成什么人了舒妃忻嫔一定会笑掉大牙。

就算要当盘凉透了的菜,好歹等她上了桌再说吧。

乾隆要的这种效果,亲狎地捏了捏她鼻梁骨,“就知道你是个小醋包。”

郁宛

醋包就醋包吧,反正皇帝爷看过她多少糗事,她在乾隆心中的形象早就伟岸不起来了。

看着东配殿那头灭了灯,钮祜禄氏便叫人打水洗漱,她也打算歇息了。

侍女一面为她按摩脚背满人不兴缠足,不过小钮祜禄氏幼时养在一个得宠的姨娘膝下,那个姨娘是从勾栏子出来的,教她男子都喜欢弱柳扶风之态,她已经生得这般平庸,再无一双玉足,哪有郎君瞧得上便偷偷给她脚背缠上布条,穿紧窄些的绣鞋,好在后来阿玛发觉及时给她放了脚,那姨娘也因此失宠被赶出家门,可已经变形的趾骨是回不来了。

到现在多走几步路都觉得足弓酸痛,小钮祜禄氏至今都不明白那个姨娘是有意害她还是真为了她好,不过她永远记得姨娘的模样,细窄如核桃的面庞,描得如柳叶一般的淡眉,看人的时候永远斜睨着她们说这叫风情。

小钮祜禄氏就模仿不出来,哪怕对着她至亲至爱的表哥,她更多也总是木着脸,间或短暂的一笑,哪怕她并没听懂那笑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趣地捧场。

就算如此,表哥还是弃她而去。似乎这世上的女子无论风情或者木讷都一样,都免不了被男人抛弃的下场。

后来太后要她进宫,她照做了,好歹宫里是个安静的地方,她可以独自生活,不必为得宠失宠而烦忧。

侍女絮絮道“小主方才为何不去给皇上奉杯茶呢您初来乍到,礼数周到些也是应该的。”

倒不一定非得抢多贵人的恩宠,只是难得跟皇帝见上一面,说说话、得些垂怜也是好的。

钮祜禄氏静静道“万岁来此是为了看望多贵人,我贸贸然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没的惹人嫌恶。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顾好自己就够了。”

次日送皇帝离朝,郁宛正准备照常回屋补眠,就看到兰贵人衣着整齐地过来了,领口佩着龙华、头上戴着绢花,俨然是到皇后宫中请安的规矩。

郁宛吃了一惊,这姑娘是把她当永和宫主位了

哪知钮祜禄氏却说她以前在庆嫔宫里也是这么干的,虽然庆嫔一开始是为了磋磨伊常在才叫她们陪着请安,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钮祜禄氏从来不敢怠慢,她习惯五更起身,洗漱更衣,再去庆嫔宫里服侍用膳,偶尔陪着说两句话,再回自己屋里去。

郁宛姑娘,好毅力。

连忙解释她这里用不着如此麻烦,随性自在些便好。何况郁宛与她同为贵人,钮祜禄氏每行一次礼自己都得还个平礼,想想也太费事了些。

钮祜禄氏从善如流,“也好,那我来给姐姐梳头吧。”

大约她以为郁宛送走皇帝就不会再睡了。

郁宛不便当着外人暴露懒虫身份,只能由她,遂乖乖坐到镜前。

钮祜禄氏的手指轻柔地从她头皮上拂过,“姐姐以前不用桂花油么我看那瓶子封口还是好的。”

又耐心介绍了一番桂花油的好处,可使乌发香泽细腻云云。

郁宛感觉自己遇到了理发店的tony老师,她一向不擅长抵抗此类营销,只能含含糊糊道“也行,那就试试吧。”

钮祜禄氏便倒了一大把在手心里,沿着她每一根发丝徐徐抹去,到最后给她梳了个满族常见的繁复发髻,勒得头皮寸寸紧绷,“姐姐照照镜子,可还满意”

郁宛望着模糊不清的铜镜,“满意。”

钮祜禄氏眉眼弯弯,仿佛很开心受到夸奖。

等她走时太阳已经照到房梁上了,郁宛睡意全无,赶紧让春泥打盆热水来给她洗头。

她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了,那桂花油香是香,就是太过浓郁,滑腻腻的,闻久了有点犯恶心。

奈何钮祜禄氏太过热情,叫她不忍拒绝人家好意。

新燕笑道“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太后娘娘的母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人来”

郁宛有气无力地道“以后她要是再来,就说我还在歇息,请她自便罢。”

这姑娘心眼实在,不过情商似乎有些偏低,还不太会看眼色怪不得顶着太后侄女的名头还能被欺负呢。

幸好遇上的是自己,顶多背后吐槽两句,若到了忻嫔或者舒妃宫里,只怕够她受的。

等皇帝再来,郁宛便对他说了这件趣事,乾隆不信邪,“怎么可能”

有点疑心多贵人是否争风吃醋,居然也玩起挑拨离间这一套。

郁宛大呼冤枉,“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自个儿试试就知道。”

乾隆从她的心声里听出她没有撒谎,但依旧觉得太后母家调理出的人不会如此颟顸,遂干脆掉头去了西配殿。

一顿饭毕,万岁爷就被折服了。

他再想不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听不懂话的人,他让钮祜禄氏自在些,钮祜禄氏却坚持站着布菜,非等他吃完自己才肯动筷,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他,片刻不落;喝茶也是,皇帝动嘴她才敢动嘴,杯盖一离了唇,她立马就恭恭敬敬将茶盅放下了。

乾隆觉得上朝都没这般累过,本来还想留下歇息一晚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情。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出门时钮祜禄氏看起来倒挺高兴,连声调都变得轻快了些。

之后便再不去西配殿。

倒是郁宛有点同情兰贵人,时不时将她叫来一同用膳,勉强也算是面了圣,因着有李玉执巾栉,兰贵人无须亲自动手,倒是省了事。

不过她仍不敢同桌而食,哪怕强行要她入座,她也低眉顺眼,只敢夹眼前碗碟里的菜肴,等于吃着白饭。郁宛看得累心,干脆给她另外置了个小茶几,同样的菜色每样盛些过去,这下兰贵人倒是能光盘了。

要是乾隆不在,两人一起用膳,兰贵人看起来就轻松得多,还会趁机给郁宛讲几个冷笑话都是从家中听来的,她自己并不知好不好笑,不过看郁宛的反应很满意。

其实郁宛没觉得比小桂子的笑话强到哪儿去,不过钮祜禄氏惯常木着脸,这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有种诡异的反差萌不在于笑话本身,而是钮祜禄氏的表情实在有意思。

郁宛也模糊觉得钮祜禄氏在有意讨好她,对她仿佛比乾隆爷更热情些,为什么呢不会有蕾丝边方面的倾向罢郁宛顿时悚然。

还是新燕帮她解了困惑,“兰贵人也不过想求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罢了。”

宫里嫔妃多,皇帝却只得一个,哪能保证雨露都沾到那些不得势的,除了仰仗皇帝庇护,便只能寄望于宠妃的庇护。

前朝那些答应官女子不也不一样么,哪怕一年到头都面圣不到几回,却还是盼着能分进个高位嫔妃的宫里,总比住在养心殿后头的庑房强多了,至少份例有人照应,还不必受那些老太监的勒索磋磨。

郁宛听得啼笑皆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抱人大腿的那个,原来如今也成了被人抱着的金大腿

也罢,只要兰贵人不惹是生非,她倒也不介意兰贵人沾沾她的光周全这位,也是周全太后娘娘的面子。

郁宛还是挺愿意把好感度刷上去的,至少不能成为皇太后唯一的眼中钉。

许是看到郁宛的表现,虽然敬事房的记档上依旧没兰贵人的名字,不过皇太后的心情松快不少。她知道侄女的相貌不够出挑,难以迷住男人,不过这么天长日久的相处着,皇帝总会发现侄女的好处,多贵人越是轻狂浮浪,愈显得钮祜禄氏端庄凝重这才是为人妻妾的表率呢。

皇太后欣慰之下,便赐给永和宫两把玉如意,其中一把自然是给多贵人的。

郁宛跟钮祜禄氏一齐到慈宁宫谢恩,钮祜禄氏又勉励了些套话,大有让她们效仿娥皇女英的意思,郁宛听得炯炯有神。

钮祜禄氏则面色如常,她在姑母面前也常常是一副放空态度,不过太后就爱她呆,沉默是金,那些话多的怕是八哥成精呢。

日子这么平静过下来,郁宛也习惯宫里有钮祜禄氏这么个食客,反正太后娘娘的话听听就算了,钮祜禄氏自己都不着急争宠,郁宛更懒得费心。

倒是春泥悄悄跟她说,最近瑞常在的侍女找了她好几次,还偷偷送她自制的香囊,说是能防蚊虫,怎料打开一瞧,里头却塞着好大一枚银子

郁宛皱眉,“她为什么来贿赂你”

春泥抿唇,“听彩云的意思,似乎瑞常在也想搬来咱们宫里。”

原来当初一同进宫的几个新人,就只有瑞常在索绰罗氏还留在启祥宫,起先她觉得是件好事,至少庆嫔有宠,性子勉强也还过得去,可眼瞅着半年来皇帝往启祥宫去得越来越少,大半都宿在永和宫中,瑞常在不禁着了急,迫不及待想跳出天坑。

她倒是不知道兰贵人得没得宠,常在也看不了敬事房记档,不过眼瞅着最近兰贵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太后又赐下赏赐,她就觉得这一定是多贵人把钮祜禄氏给引荐御前了。

于是也想来分一杯羹她比兰贵人年轻漂亮,更具姿色,倘若跟多贵人联手,不更能将皇帝的心牢牢抓住吗

郁宛

这都什么人呀,还玩合纵连横那一套,乾隆是块唐僧肉吗

不管瑞常在是否真如自个儿吹嘘的那么有本事,郁宛都不打算再招个人来,有一个室友就够受了,再说也没多的地方住除非挤着。可兰贵人跟瑞常在关系不好,让她俩住一块恐怕矛盾重重,太后那边也不乐意,若是叫瑞常在跟自己住罢,那就只好住后头梢间了,她爹礼部尚书真能同意吗

这姑娘如此野心勃勃,郁宛也怕她某日来个毛遂自荐钻到皇帝床上去,一醒来就看到张大脸,自己一定会吓得做噩梦的。

于是让春泥将那枚银锭退回去,并委婉地回绝瑞常在的请求,拿人手短,不该沾的是非她是半点不想沾染。

得到永和宫回话,瑞常在气得当时就摔了茶碗,“好个多贵人,竟半点都不肯赏脸”

侍女彩云道“多贵人说是不敢得罪庆嫔娘娘,怕伤了和气,到底小主是庆嫔宫里的人。”

瑞常在冷笑,摆明了不信这种借口。多贵人如今的盛宠比庆嫔只多不少,她会怕庆嫔何况她瞅着郁宛跟庆嫔和睦得很,过生日庆嫔还特意送了寿礼过去,只是要个人而已,难道庆嫔会不答应

归根究底是怕自己抢了恩宠罢这蒙古女子装得大大咧咧,好似多么心胸豁达,一有事相求便唯恐避之不及,当真半点不肯上当。

彩云婉转道“奴婢瞧着兰贵人跟多贵人相处得挺好的。”

意思主子该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瑞常在却半点听不出来,兀自哂道“那自然,兰贵人长得跟牛粪似的,可不就愈发衬得她这朵鲜花娇艳无比兰贵人又是太后亲眷,哄着她也是哄着慈宁宫,一举两得,博尔济吉特氏可不是把便宜都占尽了”

谁说只有京城人才懂得趋炎附势,这蒙古贵人的心计半点不差,难怪才来半年就已在宫中站稳脚跟。她若一直这么霸着皇帝不放,还有自个儿的出头之日么

瑞常在满腔忧懑,一夜竟不曾睡好。

光阴荏苒,转眼进了月,乾隆循例要诣访帝陵主要也就是清东、西二陵,东陵葬着世祖顺治爷和圣祖康熙爷,西陵则葬着先帝雍正爷。

乾隆不但对活人尽孝,对死人也异常尽心,每年或者隔年都得前往祭祀参拜,好叫祖先们看看他这位当朝天子是如何风光得意,没有辜负大清百年余荫。

儿孙们自然也该和他体同一心,故而此次随行多为有孩子的嫔妃及各自公主阿哥们,郁宛位份既低,又不曾生育过,自当安心留在宫中。

乾隆辞行时还着实安慰了她两句,“你也不必失望,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又感叹道“这一去数日不得见,朕恐怕孤枕难眠。”

多贵人的妩媚多情,总归是叫他十分留恋,但既是祭拜祖宗们的亡灵,总归得沐浴净身这么看,多贵人不去也好,否则很难保持全身心的洁净。

他说这句话,自然是希望郁宛有所表示。

郁宛也很配合地红了眼眶,“您路上保重,千万注意身子,无须担忧臣妾寂寞。衾寒枕冷时,臣妾自会到宝华殿烧香祝祷,以慰相思。”

心里其实巴不得他快走,天知道伺候皇帝有多累的,以前他曾连着七日来她宫里,那一阵她几乎下不来床还好彼时兰贵人没搬过来,否则一定得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叫她怎么答

乾隆明知她口不应心,但听了这番心里话也没什么不高兴,在他看来分明是打情骂俏到他这个年岁还能有这种体力,不是夸赞是什么

遂温柔地拍了拍郁宛肩膀,“你也好生休养,等回来朕再细细犒劳你。”

着意咬重在最后个字音上,显然意义绝不单纯。

郁宛应景地红了脸,再次庆幸自己没跟去,祖宗们要是听见乾隆跟她开黄腔,一定会捶胸顿足痛骂逆子,再把她拖进阿鼻地狱施以十二道酷刑的。

乾隆刚走,郁宛就吩咐新燕去请兰贵人过来,她要好好开个轰趴,享受富婆的快乐。烤肉、鲜花跟美酒,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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