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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将星陨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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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城头守军照常巡守,远远见黄河对面,初时火光点点,不多时连成一线,百余条战船直奔城下而来,霎时间数千支火箭齐发,照亮了半边夜空,守军纷纷躲避,一时狼狈不堪。正中一艘大船,帅旗之下,石虎身材魁伟,遍披重甲,迎着冷风,傲然站在船头,蔑笑道:“祖逖一死,南人如此不堪!”指挥两翼战船突进,便要强行攻城。眼看赵军战船就要靠岸,却见大河左右,枯草芦苇飕飕摆动起来,丛中突然现出两队义军,犹如天兵降临,在岸边拉起数条铁索,一齐用力,将开路的十几条战船掀翻。也不知河底什么时候升起铁锥,将不少赵军战船凿出几处大洞,前头战船进水沉没,后头战船无处周旋。此时临近初冬,河水冰澈透骨,赵军多不熟水性,不少士兵落水溺亡,乱成一团。在这混乱之时,岸边一处枯苇丛中,冲出十几艘艨冲小艇,所载之人皆黑衣轻甲,手持刀剑,身手不凡,如一把尖刀刺入赵军要害,直奔中军帅舰,不一会儿便贴了上来。

赵天青此刻正在最前边的艨艟船头观望,只见帅旗之下拥立着一名将军,料想必是石虎,他提气一纵,几跃便登上帅船,石虎左右的亲卫急忙列队抵御。他伸手掏出一把精铁棋子,随手甩了出去,六七名侍卫应声而倒。借此间隙,拔出青锋重剑直冲了进去。约距石虎五步左右,一口百炼刀却从旁侧赶到,刀剑相交,只觉一股劲力袭来,力道甚是刚猛,不由得退了两步。

他暗暗心惊,见来者四十多岁,五官棱角分明,英气不凡。这人也不回头,道:“扶元帅先走,本座来应付。”石虎胆大,倒也不慌,哈哈笑了几声,随亲卫乘小船撤了。这人弯腰拾起一枚棋子仔细瞧道:“铁剑银星,这手暗器功夫了得,看来金狼死的不冤。”

“你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号!”赵天青有些奇怪。

这人面色一沉道:“十一年前,你在淮北东游镇杀了金狼,就是这手暗器功夫,我这徒儿死的难看,在荒郊野岭丢了性命,今天也该有个了断。”

当年东游镇一战险些丧命,赵天青岂能忘记?握紧手中重剑喝道:“兰拜天,我两位师兄这笔账也该算算了!”挺剑直刺。

兰拜天虎目一瞪,百炼刀扬起,刀剑相交,赵天青感到对方劲力透臂而入,身体顺势在半空翻转,卸去大半力道,心知不可力敌。于是剑身陡转,使出年少时学过的一套飞燕凌波剑法,这路剑法灵动巧变,仿佛一只飞燕穿梭于兰拜天身边,手中宝剑却始终不与对方兵刃相碰,如此缠斗了十几招。

兰拜天虽见识广博,独没见过这路剑法,他力求速战,于是大喝一声,腾空而起,百炼刀挥出半圆,夹着刚猛内力呼啸挥出,乃是天王刀法中一处劲招“狂沙万里”,赵天青见此招避无可避,只得敛气凝神,运起香墨功,双手持剑缓缓划圆御出,使出“大义非攻”,接住来招。那兰拜天内力所及之处,船板之上已无一物,唯有赵天青持剑立于中央,岿然不动。兰拜天心中暗暗称赞,此人虽年纪不大,内力颇具火候,倒像个掌门样子。其实墨侠剑法本就以防守见长,这招“大义非攻”以静制动,实是墨门中顶级的防守招术,兰拜天内力虽强,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兰拜天不想比拼内力耽搁,便手腕翻动,刀刃上撩,赵天青急回剑格挡。不料此是虚招,百炼刀已回砍他双腿,赵天青匆忙提气跃起,却被兰拜天转身抬起后脚,“嘭”的一声,

正中小腹。赵天青虽有香墨功护体,也抵不住对方内力刚猛,此时丹田翻涌,片刻间站不起身来。此时百炼刀唰地砍下,他心头一凉,闭目等死。忽听到几处金属交撞之声,再睁眼看时,见身前散落半截软银锁链、几片柳叶镖,身后跃上三人护住自己,正是金彪、李清扬、陈五。原来三人登上船头,看见赵天青倒地,李清扬、金彪齐发暗器,才救得赵天青性命。

兰拜天哈哈笑道:“想不到墨门才俊辈出,今天一并收拾便了。”他面露杀气,持刀分攻三人。只过了三招,三人便手忙脚乱。兰拜天转身跨步,反手一刀,将三人武器尽数崩开。李清扬、陈五刀剑当即脱手,金彪虽内力稍深,也几欲持剑不住。他又出一刀,直取金彪。却见一旁的毛头小子扔过来几发暗器,兰拜天不以为然,钢刀随手一拨,不料那几枚暗器碰到刀身便“噗、噗”炸开,冒出几团浓烟,散发着刺腥难闻的气味。

陈五嘿嘿笑道:“俺师父说,鬼哭神嚎烟一旦吸入,三日之内武功尽失,也不知是真是假?”

兰拜天冷笑一声,举起左掌便要结果陈五性命,忽觉得一阵眩晕,左臂发麻;再一加力,麻木更甚,暗道不好,恐怕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喝道:“快快交出解药,否则要你性命!”

“我这鬼哭神嚎烟不用解药,三日之后自然就好。如今大家都没了武功,我们三个,你一个,谁要谁性命还真难说。”陈五叉腰摇头道。

兰拜天自觉内力运行无碍,可将要发力时总是浑身酸麻,心中奇怪。这时见身边几艘战船又被墨者击沉,他关心主帅石虎的安危,知此地不可久留,昂首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李清扬定神问道:“阿五竟有这般药物,怎么从没听你提起?”

陈五默不作声,只是抬头远望,待到兰拜天走远,长舒一口气道:“哪有什么鬼哭神嚎烟,不过是我向葛洪师伯讨了一些三麻子丸,麻醉他个把时辰。”

这时又有两队墨者杀败赵军,登上大船砍了帅旗,赵军见帅旗已倒,立时乱了阵脚,自相倾轧,韩潜便指挥大伙儿会合城内守军掩杀,大获全胜。众人扶赵天青回城,所幸伤势不重,韩潜设宴犒赏三军,虎牢关一时太平。

兰拜天败走后,感到浑身发麻,急忙藏到一处树林中运功调息,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麻痹症状才渐渐消失,他自觉内息运行畅通,并无受伤之象,心知上了那毛头小子的当。见大军已经撤退,只好回到北岸大营,石虎、西门月、刘天远等都在帐中,心中奇怪,问道:“元帅可好?”

“本帅没事,尊者怎么样?”

兰拜天压下怨气道:“中了点南人的麻药,不碍事。”他不齿西门月心思狡诈,素来不睦。便瞧着西门月淡淡道:“兄弟来的神速,保护元帅有功。”

“我和三弟正好在这儿练兵,见到前方交战,特来接应元帅。”

石虎啐道:“区区南人,没什么可怕的。只因咱们不懂水战,这次中了埋伏,下次本帅调来黑虎精骑,将他们碎尸万段!”

西门月笑道:“元帅不必急于一时,汉人诡计多端,但勾心斗角,多是贪生怕死之流。若是两军在旷野决战,他们怎么是大赵铁骑的对手?”

刘天远抱拳谏道:“如今祖逖已死,晋军群龙无首,各怀心思,元帅只需派一支奇兵渡河,咱们南北夹击,嘿嘿,那虎牢关不过是一座孤城,能守得住几时?”石虎等人哈哈大笑。

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转冷,黄河都已结冰,石虎调集黑虎精骑先后攻占了虎牢关周边据点,留下兰拜天等人驻守河北,又率领黑虎精骑偷偷绕到河南,逼近虎牢关。

此时的虎牢关,已成为一座孤城。李清扬等人正在修复虎牢关南墙,无奈天气寒冷,修缮进展缓慢。韩潜见南门不够牢固,为防万一,已派人去祖约处请救兵,可一去数日,杳无音信。这天夜里,城北杀声震天,大批赵军乘着战车、爬犁冲了上来。韩潜指挥守军烧好几大锅滚油,浸在包裹着枯草麻绳的石头上,点燃后向下抛投,城头火球飞舞,将冰面上砸出百十口大洞,有的敌军连人带马跌入河中,更有不少赵军被火球砸中,城墙下一片狼藉。众人正在酣战得意之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杀声。李清扬心中一惊,如今南墙尚未修好,要是被敌人抄了后路,只怕难以抵挡。一时踌躇不决,陈五更知事态严重,急道:“姑姑,咱们快去南门瞧瞧。”两人飞身奔向南城门。

到了南门,果然数名赵军已登上城头,十几名墨者正在死斗为首的一名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手持一把玉扇,出手迅捷狠辣,不时有墨者丧命。李清扬、陈五分持刀剑合击,西门月右手挥扇拂过,将二人刀剑荡开,却觉对方钢刀之上,内力似乎与自己相近,心中微感诧异。见持刀之人是一名不起眼的黑面少年,问道:“你怎么会龙庭内功?”陈五应道:“什么龙庭虎窝的,谁说天下武功就只能你们用?”西门月见他出言诋毁龙庭教,心知不是本教弟子,更要寻个究竟,于是手上加力,白玉扇前送,连出三招,二人招架不住。西门月左掌忽出,旋即变掌为钩,这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可算一绝,顷刻间将李清扬、陈五兵刃摘下,就要擒住二人。陈五见情势危急,从怀中胡乱掏出一件物事扔去,趁着西门月向旁急闪,拉着李清扬撒腿便跑。西门月躲开一看,扔过来的却是个酒葫芦,心中好笑,提气一纵追了上来。这时赵天青已率几十名弟子赶来,连忙救下李清扬、陈五,将西门月围在中间。西门月虽负绝世武功,但墨门阵法严密,缠斗起来,一时难以脱身。正值龙庭教与墨门鏖斗之际,城外攻势越来越强,终于“轰”的一声巨响,南门被攻破,黑虎精骑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赵天青心头一震,知今日之败难以挽回,回头喊道:娃娃们快走!随即用麻绳将右手与剑柄捆牢,勒出一道血印,决意死战。几十名墨者排成锥形阵,面无惧色,齐声道:“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墨者誓以生死决胜负,断然舍弃自己,救下青年一代的生命。这样的仁人志士,代代相传,凝聚了中华民族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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