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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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马尔福可算是想起来他是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字体了，正是那本日记本的扉页——‘汤姆里德尔’——一模一样的优美花体。

他死死地盯着这封信看了很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日记本是怎么到他儿子手上的。这么危险的黑魔法物品，他怎么会没想到要先跟德拉科通气呢？难道他没有教育过德拉科不要相信每一个看不见脑子却有思想的魔法物品吗？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一个确定的事实是，黑魔王已经占据了德拉科的身体。

卢修斯只感觉嘴里发苦，恐惧和愤怒交错在他的大脑里占上风。

“冷—静。”他对自己说道，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到达了面对噩耗的第一个阶段：否认。

万一黑魔王控制的不是德拉科呢？也许他控制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德拉科就是安全的，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么，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这个事实，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他一定能认出来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卢修斯马尔福抓起手杖，推开办公室的门往外走去，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穿外袍，他知道自己一定看起来毫无血色，非常狼狈。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抓起外袍大步往电梯走去，等待电梯时耽搁的每一秒他都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用力地撞击他的胸腔，甚至于他都能感觉到隐隐的钝痛。

在这精神的高度紧张之中，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魔法部的公用壁炉处。

“霍格沃兹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他声音清晰地说道，随即跨进绿色的火焰里。

用飞路网旅行实在令人晕眩，更别提是在得知这一不幸之后，从斯内普的壁炉里跨出来的时候，他的胃部在翻涌，后背已是铺满冷汗。

“西弗勒斯！”他大声说，同时扶着墙壁勉力让自己站稳，然后他才看清楚这间房间里的情形——他的多年的好友正在站办公桌前面跟一个小女孩说着话，然后他们一起抬头朝他看来。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会很有心情跟他们寒暄，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德拉科的安危。

“我要见德拉科。”他急迫地说道，不等斯内普开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现在是复习周，我相信他应该是图书馆或者是公共休息室，出什么事了吗，卢修斯？”斯内普问，他的黑眼珠怀疑地上下把卢修斯马尔福打量了一遍。

“没什么，”卢修斯稳了稳心神，试图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解释道，“家里出了点事，不是很严重，我要找德拉科确认一下。”

“我知道他在哪，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碰见他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说话了，卢修斯现在才注意到她的脸，是哈莉波特，“或许我可以带您去找他，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

“好，”卢修斯利落地说，“你来带路。”

“需要我跟着一起吗？”斯内普沉声询问。

“不，不用麻烦了。”卢修斯赶紧拒绝了，万一德拉科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不想被斯内普发现。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斯内普还是德拉科名义上的教父，可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认对方到底投靠了哪一方，如果斯内普真的转变为了邓布利多的人，那他决不能让他注意到此事，“只是交代一句话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卢修斯能看得出斯内普的疑心并没有打消，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跟着小姑娘走出地下教室，在走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平静了些许。

这时他才记起来哈莉似乎跟德拉科关系很不错，在第一学期的魁地奇比赛上她甚至还拉住了德拉科，“波特小姐，”他假装无意地问道，“你有留意到德拉科最近有什么不妥吗？”

“我没有发现，马尔福先生，”哈莉柔顺地说，“您知道德拉科性格其实很敏感，我两个月前才跟他吵了一架，后面就没怎么跟他说话了，是因为魁地奇比赛的事情——”

“——看，他就在那，”哈莉站在空荡荡的礼堂门口处指着一个伏在斯莱特林长桌上写字的身影道，“不好意思，我就不过去了，我最近跟他的关系不是很好。”

“谢谢！”卢修斯朝她点了点头，向德拉科走过去，刚开始他走得很快，但在最后的这几步之间，他的步子慢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呢，他只是来确认一下德拉科的安危——就算他被黑魔王附身了，至少他的躯体得是安全的。

“德拉科！”卢修斯站在长桌的对面唤道，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等着儿子抬起头来。

“爸爸！”金发男孩惊喜地喊道，他站了起来——是他没错，卢修斯这才感觉自己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下了。

可不过瞬间，德拉科的神色便停滞了，他看见那种欣悦的表情迅速从男孩的脸上褪去了，取之而代的是冷漠和审视。

“确认好了吗，卢修斯？”他听见黑魔王用德拉科的声音说话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主、主人，”卢修斯马尔福喃喃道，“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

卢修斯用最微弱的声音颤抖地乞求道，“您不会伤害他吧？”

但对方显然没有要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回长凳上，自在地开始翻看手里的书本。

“我的表现还让你满意吗？”在目送卢修斯马尔福魂不守舍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大门之后，里德尔偏过脑袋对着侧后方空气说道。

“真棒，”空气中传来女孩的冰冷的声音，“现在你可以让马尔福醒来了。”

“我只能出来这么一会儿吗？”里德尔故作难过地说，“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到底想从卢修斯马尔福那里敲诈点什么——说不定我可以表演得更好。”

“我会考虑的，汤姆，好了，现在我还要重新修改马尔福的记忆，”哈莉的平静之下掩藏着不耐烦，“你只有三秒钟，三、二——”

虽然里德尔确信自己对她还有利用价值，但他的性命已经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他没有冒险的胆量，换了任何人面对这样悬殊的权力差异都会这么听话的。

谁能想到，里德尔跟卢修斯马尔福的想法在这一瞬间竟然不谋而合了。

卢修斯马尔福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向邓布利多求助。只要能保证德拉科安全，就算他被罚点钱、丢掉职位——不，就算他为此进阿兹卡班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卢修斯内心的悔恨已经达到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程度了，可他也得承认，他的确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去试探日记本的底牌。

这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完全不了解日记本作为黑魔法物品的运作原理，难道这日记本是一种召唤道具吗？也许就是用来招引黑魔王的魂魄的——到底是他的记忆还是灵魂？卢修斯不知道，如今也不可能知道了。

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听从黑魔王的吩咐——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似乎也不像是想要德拉科的性命。

24号金库是莱斯特兰奇的家族金库，卢修斯马尔福自然是没有权利进入的，但是他的妻子跟贝拉莱斯特兰奇是亲生姐妹，他知道、黑魔王也知道，这一小点沾亲带故已经足够他展开活动了。

然而取得金杯的过程相当曲折，古灵阁毕竟不是由巫师控制的银行，能够通融的地方着实不多。卢修斯马尔福不得不跟自己的妻子纳西莎编造借口。因为他还不敢把自己招致的祸事告诉妻子，他认为以纳西莎对德拉科的溺爱，一定会在知道他被黑魔王胁迫时就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茜茜，我需要把黑魔王的遗物放进莱斯特兰奇的金库，”在睡觉之前卢修斯马尔福鼓起勇气对妻子说道，“我相信魔法部又要对我们开展大搜查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那件东西塞给金妮韦斯莱了，卢克，”纳西安倚在床头漫不经心地说，她一边拿着水晶滚轮在脸上滚动，一边翻着文件，“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听说霍格沃兹有什么新闻，出什么岔子了吗？”

“……我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我认为那太明显了，”卢修斯解释道，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又可信，“很容易被人追查到我身上。”

纳西莎这才转过头看向丈夫，她那双平日温柔潋滟的蓝眼睛这时候比任何一把利刃都尖锐锋利，似乎想要剖开这个男人英俊成熟的脸庞，好看看下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是吗？”她问，“去年暑假我听你描述，还以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不幸失败了吗？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件坏消息，茜茜，”卢修斯神色忧郁地说道，这倒不是装的，他最近压力确实很大，面对向来敏锐的妻子，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我不得不一直把它藏在办公室，最近我感觉情势越来越危险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但我现在相信那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纳西莎没有马上说话，她无可无不可地继续盯着丈夫面露哀求之色的脸看了半分钟，“这种事下次别瞒着我，家里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应该有知情权，我明天会去探望贝拉的，这不是什么难事。”

卢修斯不敢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爬起来亲了亲妻子的脸，又贴在她耳边连声地亲热道谢，直到他感觉她已经完全放下警惕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种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他自我安慰地想。

等他拿到金杯的时候，距离黑魔王要求的十五天之限已经所剩无几了，尽管赫奇帕奇的金杯的雕刻十分优美精致，但他确信这绝不会是黑魔王想要得到它的原因。

可是卢修斯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查证了，他只能匆匆忙忙把这个金杯寄了出去，然后开始焦虑地等待霍格沃兹的消息，决定第二天就去找儿子看看情况。

当天下午，他收到了来自斯内普的便条，又是一则噩耗——德拉科在期末考的考场上昏迷了。

“哈莉，你听说下午马尔福在考场上晕倒的事儿了吗？”考试一结束，赫敏在去图书馆对/答/案的路上对好友问道。

“对，我跟他恰好是一个考场的。”哈莉答道，“应该是在快结束的时候晕倒的……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他一下比较好？”

“也可以吧，”赫敏想了想说道，“毕竟他也帮过你一次，看完我们再去图书馆也行。”

她们走进医疗翼的时候刚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下午好，斯内普教授。”她们一起说道。

“格兰杰，波特。”斯内普微微点了一下头，“来探望马尔福吗？”他盯着哈莉问道，黑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怀疑，“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一个斯莱特林这么要好了？”

“上次魁地奇比赛他帮了我，教授，礼尚往来而已。”哈莉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恐怕他的父亲正在陪伴他，你们可能还要等上好一会儿了。”斯内普说。

“冒昧问一下，”赫敏问，“他出什么事了，斯内普教授？”

“……原因未明，”斯内普的眼珠在两个小姑娘的脸上来回巡视，似乎他觉得她们有重大嫌疑，“庞弗雷夫人正在跟圣芒戈联系。”

“……您不会认为我们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赫敏大着胆子愤慨地问。

斯内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少给自己贴金，格兰杰小姐。”他最后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哈莉，转身离开了。

哈莉和赫敏绕过好几个隔帘，才看见小马尔福的病床，他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他的父亲就坐在他的床边。在整理他的外袍，看上去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他很快注意两个女孩站在一边，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马尔福先生，您好，”哈莉说道，“我是哈莉波特，这位是赫敏格兰杰，我们是来探望德拉科的……他没事吧？”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也许稍晚一点儿要转院到圣芒戈，”卢修斯马尔福轻声说道，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悲痛，“不管怎么说，很感谢你们来探望他。”

“对不起，但是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哈莉担忧地问，声音很是关切。

“没有，”卢修斯注视着哈莉，“不过……或许你知道德拉科的日记本在哪里吗？”

“日记本？长什么样子呢？”

“黑色封皮的，看起来有点儿年头了。”卢修斯紧张地问，灰色的眼睛希冀地看着她。

“我想应该知道您指的是哪本了，”哈莉细声细气地说道，“两天前在图书馆外边我看见德拉科把它还给洛哈特了。”

“还？”

“我只是听见了一两个单词，应该是这个意思。”

“是吉德罗洛哈特吗，你确定吗？”卢修斯提高声音问道，似乎这个名字让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我确定。”哈莉肯定地说，她知道卢修斯马尔福为什么这么惊讶，因为洛哈特就是在他的引荐下接触食死徒的，为了这么个草包，他差点挨了黑魔王的批评。

“洛哈特是我们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教授。”赫敏说，她觉得卢修斯马尔福的激动得有点怪异，她悄悄拉起哈莉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您觉得他跟……德拉科昏迷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我还不知道，”卢修斯也意识到自己吓着了这两个小女孩，他放低声音问，“你们能带我去找他吗？”

哈莉跟赫敏对视了一眼，“当然可以，刚刚考完试，他应该就在办公室。”哈莉说。

医疗翼距离洛哈特的办公室不算很远，转过两个楼梯他们就到达了那间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

“等一下，”卢修斯马尔福在她们准备敲门之前叫住了她们，“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有些话要问一下洛哈特。”

赫敏敏锐地问道，“那——您需要我们去找别的教授吗？”

“不、不需要，”虽然他这么说，但脸上却出现了一种与之相反的凝重，他随即补充道，“如果你们在外边听见有了什么不妥的话，千万别进来，马上去找教授，任何一位教授都行。”

他在赫敏开口质疑之前就扭开了洛哈特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