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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灯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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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约电池,我在阅读金壁上的内容时已经将手电熄灭。眼下我们一群人忽然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当中,也不知道是谁在慌乱中推了我一把,原本挂在胸前的L型手电一下子飞了出去,我急忙扑到地上去捡。

我还没摸着手电,大伙已经乱作了一团,特别是面具酋长,他对这个百鬼坑本来就充满了敬畏之心,一见火烛俱灭,吓得当场哭叫起来。黑暗中,只听见有人在喊:“都别乱动,大家先找火种,上灯。”

我趴在地上,在遍地的碎骨中寻找手电,手指忽然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我心下大喜,急忙把它拖到面前,连推了几下开关,都不见它有些许反应,恐怕是因为刚才摔落的时候撞坏了什么部位。静谧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在漆黑的百鬼坑中慢慢地燃起了一朵明亮的小火花。我心想奇怪,手电还没打起来,怎么会有光。靠着那朵微弱的小光,我找到了胖子的位置,他和秦四眼两人正蹲在地上找翻口袋,看样子是想找一盒洋火出来。其他几个人也被黑暗中突如其来的明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朵小火花飘在空中,忽左忽右在我们头顶上不断地打着转,我攥紧了电筒,朝胖子他们那边慢慢挪了过去,心下好生郁闷:见识过鬼吹灯的,可没听说过鬼还会点灯。这小火苗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的,怎么看着如此之邪乎呢!

深入地下的百鬼坑中,我们照明用的设备悉数被灭了个干净。半空中忽然飘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花,这朵亮光在我们几个人头顶上漂浮不定,我不禁想起了老三俗里讲的鬼火,难道是因为此地尸骨遍地,积累了大量的白磷所以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漂浮物出现?我准备把心中的推测跟大伙交流一番,不想那个克瑞莫野人酋长见到了火光,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露出一脸狂喜,朝着有亮光的地方狂奔了过去。

“小心!别过去!”秃瓢原本蹲在他身边,想要伸出手去拉住他,却只扯下了他腰间的遮羞布。

面具酋长在瞬间爆出来的求生欲望是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我甚至连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向了那朵诡异的火光。他整个人在接近火光的瞬间猛得跳了起来,出了一声我从未听过的惨叫,他这一嗓子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我急忙拍打手电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闪一闪灵光。这个时候酋长已经双手捂脸摔倒在地,整个人大概是因为疼痛的关系,已经开始满地打滚。我们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秃瓢将王少按在地上,冲我们喊:“他的眼睛,他说他的眼睛不见了!”

刹那,那一朵闪光的小点又在酋长的哭喊声中向我们逼近了过来。秃瓢早就按捺不住,掏出了手枪,一通乱射。其他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也抄起武器朝着空中胡乱地放起了枪火。毫无准星的流弹打在墙壁上反溅出大量的火花星子,我被烫了个哆嗦,忍不住对他们喊道:“都冷静,我们子弹有限不能浪费在这里,大家快点火。有了光一切好办。”

“我肏,那什么鬼东西,火,火呢!”胖子和四眼学着秃瓢的样子,将身体贴在地面上。我低着头一边摆弄手电,一边去摸背包里的洋火。这时一个声音在我旁边响起:“老胡,头顶上!”我猛地一抬头,只见那朵要命的亮光正在我头顶上盘旋,一眨眼的工夫已经俯冲而至,扑到了我眼珠子前头。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举起手里的电筒冲着那朵急速向我逼近的亮光砸了下去。就听“滋”的一声,那东西居然被我敲了个结实,我手中的电筒也因为冲击的关系亮了起来。强烈的散光中,只见一头尖嘴猴腮的巨翼长怪正扑扇着翅膀出“滋滋”的嚎叫。

我愣了两三秒的工夫才识别出那是巨大的灯笼蝙蝠,这种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巨型蝙蝠靠寄生在它们头顶上的微生物光,在黑暗的洞窟中就如同一盏漂浮的明灯,源源不断地吸引那些向阳的生物向它靠近,一旦猎物到达了攻击范围内,它们就会用尖利的口器捣破对方的眼球,然后再慢慢地将猎物折磨致死,最后拖回巢穴中饱餐一顿。这种因为共生互利的寄生关系在物种多样的亚马孙丛里十分多见,我之前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曾经在展区见到过灯笼蝙蝠的标本,那个时候只当做是普通的大型蝙蝠标本而已,并没有留心,现在遇上这只活的,才知道此物非同寻常,不但生性狡猾,而且猎食的手段十分凶残,刚才要不是我手中攥着手电筒,恐怕现在已经跟酋长一样,被它活生生地刨去了一只眼球。

这只灯笼蝙蝠被我手电光照得四处乱窜,胖子和四眼已经乘机燃起了火把。他狠声道:“好一个飞天耗子,看打!”说完就对着蝙蝠了一枪。这杂毛畜生长期生活在黑暗的环境中,受不得强光的刺激,先是被手电当头一棒,转晕了脑袋,后来又被我们手中的火把吓破了胆,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胖子一枪打中了翅膀,出一阵凄厉的叫声,然后笔直地摔落下来。我长吐了一口气,起身去搀酋长,他脸上满是鲜血,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右眼,整个人在地上不住地打着滚,我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现右边的眼球已经被啄了出来,还剩半条鲜红的视神经挂在眼眶周围,我不忍再看下去,两手按住酋长的肩膀,招呼秦四眼过来给他包扎。秃瓢扶起王少,他看了看四周说:“蝙蝠是群居动物,我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撤的好。”

“你这个乌鸦嘴,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这里真要是蝙蝠窝,我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赔。”胖子举起火,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你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煤星子嘴。”我头皮阵阵麻,总觉得要有什么意外,就对大家说:“哥几个把能照明的东西都点上,咱们快些退出去才是正经事。”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预感,原本静谧漆黑的百鬼坑,一下子亮了起来,坑洞四壁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星星点点的小火光。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捞起瘫软如泥的酋长喊道:“蝙蝠出洞了,快跑!”

几乎就在我喊话的同时,头顶上响起了风箱一般嗡嗡的嘈杂声,我耳边呼啸而过的尽是一些刺骨寒风,偶尔耳朵边上还会被一些又毛又硬的东西迅速地刮拉过去,弄得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我抬头仰望天顶,数不清的小亮点正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我们仿佛置身在无边的星海当中,不过此刻星海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它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灯笼蝙蝠,头上的光灯笼也不是为了给路人照明指路,而是一盏勾魂夺魄的杀人灯笼。

“跑!跑!都往出口跑!”秃瓢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为我们指了一条逃生的捷径。不过他自己立刻就暴露在蝙蝠群的攻击之下,蝙蝠这种动物生来就是睁眼瞎,全靠超声波定位来判断猎物的位置。我们的火把只能逞一时之威,实在无法与成群的蝙蝠狙击队相提并论。我和胖子两人端起步枪对着半空中的蝙蝠疯狂地射击,也不管是不是能打中,只求能争得一时半刻,让其他人有机会逃出洞去。

我们的火力压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四眼和王少已经拖着昏迷不醒的面具酋长爬上了出口,进到了上面一层的巫医墓之中。我和胖子且战且退,手臂和脑袋上的皮肉几乎被这些凶猛的蝙蝠抓了个透烂,我从秃瓢手中接过了火把,摔下步枪,抄起手枪一边射击一边挥舞火把,那些狡猾的灯笼蝙蝠看准了我们火力骤减的瞬间,朝我们蜂拥而至,秃瓢爬到一边,还剩大半个屁股露在洞口,被盘踞在半空的蝙蝠死命的叮咬起来,我推了胖子一把:“你快上,我垫底。出去之后,拉手雷,不能让它们钻出去。”胖子不肯,换了一支弹夹,大吼一声:“肏它妈的,你先走,老子火力猛,我掩护你。”

蝙蝠已经洞悉了我们逃跑的路线,大批蝙蝠堵在了洞口,将原本就只能容纳一人上下的盗洞堵了个水泄不通,秃瓢和四眼在上面死命地射击,依旧挡不住蝙蝠们疯狂地攻势。我一看情况不妙,上头的人已经坚持不住,抬脚将胖子踹了出去,我将燃烧的火把摔了出去,又抽出剩余的酒精一股脑儿地砸了出去,冲天的火花一下子燃烧起来,不少蝙蝠在热浪的烘烤下纷纷摔落在地,胖子朝我比了一个中指,在手心中吐了两口吐沫,抱着绳子蹭蹭几下窜了上去。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百鬼坑顿时陷入了火海,我头衣服都被烤出了焦味,再也不敢恋战,追着胖子的屁股一路往上爬,不少贼心不死的灯笼蝙蝠盯在我们后边试图冲出盗洞,我的大腿和屁股被它们又抓又咬,险些遭这些畜生活生生地拖回洞里,好在秃瓢眼疾手快,跟胖子两人死命地将我拉出了盗洞。我双脚一落地,四眼就搬着一块巫医墓中岩石滚了过来,将洞口封住。经历了这么一场声嘶力竭地搏斗,我整个人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直接躺了下去,耳边还在不断地响起蝙蝠们被大火灼烧时出的惨叫。

面具酋长被灯笼蝙蝠夺去了一只眼睛,我们为他包扎伤口敷上了草药,总算是勉强止血。这大大影响了我们的行军速度,更加狠挫了队伍的势气。从灯笼蝙蝠的巢穴中死里逃生之后,我凭借地图和壁画所描述的自然景观,大致判断出魔鬼桥的位置,本来是打算连夜沿亚马孙河北上。可惜酋长的伤势实在太重,再加上夜晚的雨林危机四伏,我们不得不就地安营扎寨以作整顿。

因为我们大部分的野营装备都留给了亚洞,所以眼下只剩下三张防水布可以用。好在我们当兵的时候时常遇到野外过夜的情况,有一块防水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选了两棵半人高矮树,用绳子把两棵树拴在一块,然后将防水布齐中间一折,晾绳子上,又截了四段短绳栓上石头扣在防水布的边角上,凑合搭了一个简易的三角帐篷供大家休息用。丛林中蛇蚂遍地,想要真正的睡一个囫囵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我们只好轮流站岗放哨,大家交替休息。面具酋长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被连累至此,我心头实在过意不去。可现在把他送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克瑞莫人的卫生医疗条件落后,既没有必须的药物补给更没有适合的修养环境,原始部落里一个感冒都能轻易夺取人的性命,更何况面具酋长是被毒物摄去了一只眼睛。

四眼从面具酋长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手上全是脓血:“我怕他撑不住了,蝙蝠长期生活在充满尸气的环境中,身体里充满了尸毒。那一口不但吸了他的眼珠子,还将唾液中的毒素注入了他的身体。你看换下来的纱布,上面已经开始出脓了。咱们随身携带的抗生素本来就不多,又给了亚洞一些。还剩下两支,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只够拖到明天早上。”

我问秃瓢:“如果咱们现在退出去,最快多久能联系到医疗队?”

秃瓢说:“咱们进入雨林已经有四天的时间了,再加上从提他玛村到镇上的距离,满打满算怎么着也得一周的时间。他连今天晚上都未必能撑过去,即使我们联系上医疗队也是于事无补。”秃瓢会说亚丘克语,对酋长的身体情况比我了解得要多一些,“他的体温上升太快,人已经有些不清醒,刚才还一个劲地求我给他一枪。八一兄,你是领队,这件事我听你的,不过说句良心话,他这个样子送到哪都是个死,照我的脾气就该给他一个痛快的。”

一时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等我下决定,我说:“如果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那这个责任自然是由我来扛。”说完,我弯下腰去,跨进了酋长的简易帐篷。亲自一看,才知道秃瓢所言非虚,酋长躺在防水布上,整个脑袋肿得有两个西瓜大,受伤的右眼虽然被四眼细心地包扎了起来,可脓冒泡的眼眶依旧从纱布的缝隙中透出了部分,屋子里充满了腐臭的味道,他胡乱喊着一些单词而后又昏昏欲睡。我拔出瓦尔特,扣住了扳机,准备送他一程也好早日帮他解脱苦海。忽然,王少猛力地冲了进来对我大叫:“有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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