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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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标就是这个逐级向上的防卫机制。”
“检测、统计并分析各个系统模块运行时的状态和数据，将系统中天穹参与的操作量化，用数字和公式来描述。”
“数据的收集非常顺利，虽然还没开始处理，但我已经预见了成功的结果。”
“毫无疑问，这是打开天穹系统黑箱的第一步，是揭开天穹奥秘的第一步。”
尝锦目露精光，跃跃欲试。
“顺利？”钟名给她泼盆冷水，“被困在这里，也在你的预想中吗？”
“确实，一旦被管理局逮住，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尝锦无法反驳。
多周全的计划，多充沛的准备，都不能完全预防意外的发生。
现在的情况正是那个意外。
“问题是管理局未必能发现。”
什么意思？钟名略感不解。
很快又想明白了，天穹和管理局，不是一体的。
管理局未必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他发现了一个思维误区：“我们的处境不是第三层防卫机制造成的？”
怪不得不见尝锦着急，也没察觉到危险。
“应该不是，”尝锦说道，“根据一些信息猜测，那应该是一种直接的精神攻击，会破坏人的精神，有把人变成疯子、智障的风险。”
“那是因为什么？”
听到钟名的问题，尝锦陷入沉思，这也是她不理解的点。
想了想，她讲述起当时的事情：“实际上，第三层防卫被激发的征兆非常明显。”
“当时我隐藏在系统的外围，指挥调控，统揽全局。接近临界点时，一道意识洪流忽然出现，极快的速度串联起整个系统，仿佛注入活力，各个模块就如肌肉、骨骼、神经、血管一般密切组合，具备了生命。”
“我不敢多做停留，便按原定计划指挥她们取消异能，激活干扰程序掩护撤离。”
“和推演的一样，天穹的智能可以说是死板，也可以说是它的逻辑不同于人的地方，检测到威胁解除它又回到待机状态。”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那两个人有惊无险地跑出去，而我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这里。”
听完尝锦的一大段话，钟名若有所思。
天穹拥有宏大的意识，加上这系统体现的超过科技水平的强人工智能，鲜活如血肉的运行方式，怎么想都像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或者更具体的说，它表现了一个器官的职能……
“大脑。”钟名轻声自语。
尝锦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天穹的分析能力，更像大脑的思考活动，而非程序的逻辑算法。”
尝锦早有同感：“说不定这个大脑还是泡在玻璃缸里，灌满营养液，插着连接计算机的线路。”
“缸中之脑么……”
钟名想了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反过来向外界传送数据，塑造规矩的缸中之脑，会是属于多么强大的生物。”
尝锦想象了一下，顿觉渺小，不寒而栗。
“从各种角度看，都不存在那样的生物才对。”她连忙否决自己的想法，不去做没有根据的猜测。
话说完，却发现钟名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难解的问题。
“怎么了？”尝锦问。
“提起大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钟名没回答。
他想起的是一个人，顾剑北。
那家伙，被丢在尹冰兰的世界里，没人管，连他都忘了这件事！
这不正常！
此刻一想起来，立刻发现精神有被影响的痕迹。
是谁？什么时候？
一时迷惑不得解，钟名压下纷乱的心绪。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摇摇头：“别在意，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听到钟名的话后尝锦不再问，她对天穹之外的事好奇心并不强盛。
经此打断，一时安静下来。
解答完钟名的疑惑，尝锦重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向他叙述的过程同时也是整理经过的过程，思路渐渐清晰，也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你知道吗？”尝锦忽然道，“这里或许是天穹的意识深处。”
沉浸自我的钟名被惊醒，因为多了顾剑北一事，他在检视自身精神，观察是否有更多的记忆、念头被蒙蔽。
听见尝锦的话，钟名刚想开口，忽然闭上了嘴，虚眯着眼注视尝锦。
他发现了尝锦身上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我想我有点明白天穹的状态了。它的核心是一个不明来源未知存在的意识，与异能高度相关，但这个意识处于休眠状态。其中被称为潜意识、本能之类的部分，依照设定逻辑，参与天穹运转。”
尝锦继续说着。
“而现在这个状况，是因为与睡眠相关的异能刺激到了沉眠的本体意识，让它一瞬间苏醒，随手把我们抓了进来。”
原来如此，钟名一听就认为这可能是真相。
两次来到这个精神空间，上次是因为邹子棋，这次则是李晓镜。
以及，他可能当了“替死鬼”，天穹本来是要抓李晓镜的，结果他正好在那里，就帮李晓镜挡了枪。
这些暂且不提。
情绪的微小改变，堆叠到了一定程度，终于让他捕捉到尝锦的问题……她在被这里同化！
钟名看见尝锦的情绪向周围无止境扩散，她的形态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天穹的意识过于强大，只是存在于此，便让人精神自发崩解，融入这个空间。
如同渗透！无法阻止！
怪不得忽然道破真相，自身融入天穹的同时，也得到了信息的反馈。
钟名首先观察自己，精神浑然一体，毫无破隙，便知对自己没什么影响，接着思考如何破局。
刚进来时的想法是随机应变，现在也知道了事情原由，不能拖下去了。
脑子里闪过一些想法，钟名先确认尝锦的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
尝锦茫然反问：“什么？”
毫无察觉么……钟名试探道：“你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感觉不太寻常，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我挺好的，状态非常不错。”尝锦语气认真又兴奋，“我感受到了一层隔膜，后面藏着无尽的信息……天穹比我们所见还要复杂，仿佛包含世界所有奥秘。可惜感觉还差一点，无法进入那信息的宝库。”
好个锤。
等你破开障壁，理解了那些信息的含义，怕是已经变成了天穹的一部分。
“够了，别再试图深入了，我们要想办法回去。”
“回去……？”尝锦表情有一瞬的挣扎，很快消失不见，“为什么要回去？我就是为此而来，我从未离天穹如此之近，只差一步，就能解开终极的秘密。”
讲不通的，反而刺激到她的想法，钟名看见她的某一样情绪如被火种点燃，猛地膨胀，越烧越旺。
那是向着未知的原点回归的冲动！
钟名感受到了强烈的意味，一切的起始，一切的终末，皆于此处交汇。
天穹，是被异能指向的源头，是注定通往的结局。
而溢出的精神同化尝锦，在她心中铭刻了回归整体的本能。
还是只能靠自己。
钟名不再拖拉，伸出手按住尝锦的两侧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干什么？”尝锦挣扎起来。
钟名手掌使劲，纹丝不动，发出一声轻喝：“看我！”
那是借由异能发出的棒喝，仿佛高位者的下令，尝锦下意识遵从指令，与钟名对视。
冰冷的情绪透过心灵的窗户传达过来，尝锦感觉到有什么闯入自己的脑海，收拢思绪，播撒甘霖。
又有什么被震荡出来，一些东西顺着向上爬。
因天穹而起，终究要以天穹而结束。
依照尝锦所说，天穹的行为更像是睡着时翻了个身，把他们困住也好，将尝锦归化也好，都是无目的的行为，不含恶意，无关好坏。
不能期待它突然醒来，再把他们送回去。
必须主动去刺激它。
此刻钟名便是以尝锦为跳板，顺着交融的接口，通向这片空间深层意识所在。
这之后……异能全力释放，鼓动的情绪向四周撑开。
实话说，他也不知道刺激天穹意识醒转会发生什么，未必会如他所愿，那就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就不该去招惹。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沉重如山岳的压迫感升起，钟名知道他成功了。
仅仅是注视，它便给人带来无尽的压力。
钟名收回异能，专注精神抵抗天穹的威压。
经过尝锦时，他忽然一颤，瞳孔收缩。
尝锦在蜷缩，痛苦地窝作一团。
失策了！
没想到这种精神的压迫寻常人无法承受！
异能收到一半，咬着牙再放出去。
拼命地去收拢尝锦的情绪，约束她散逸的精神，但所做的这一切收效甚微。
他的异能无法做到完全收束她的精神，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以秒计，而尝锦恐怕比他还先崩溃。
危机之刻，钟名豁了出去。
既然难以控制他人，那便控制自己。
他将尝锦揽进怀里，把自己纯粹于无的情绪扯出来，缠绕、包裹，不断重复。
每做一步，都有根源的抽痛感撕裂自身。
意识也在被一丝一丝抽出去。
直到丧失思考能力，还在重复自毁般的操作。
钟名最后的念头，是听见了天雷般巨大的声音，却连内容都辨析不出来。
他昏厥倒下。
“又是，你。”
“好长，的梦。”
那个声音如是说道，断断续续，以及带着不正常的停顿。
它已完全苏醒，巍然山脉的压力瞬间抚平。
钟名却已感受不到。
“不可，以……再见。”
驱逐的力量无声扫过，苍白的世界像镜子般破碎。
庞大意识重归沉寂。
尝锦却在这一刻醒来，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身影，茫然的记忆图景连不成片，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精神触碰的触感如此不真实。
唯有浅淡的安心感萦绕心头，和痛楚交织，复杂难辨。
是你，保护了我？
白色的背景收成一点，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亦如灰飞散。
尝锦怔怔，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