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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柒 魔宫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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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深处开满了妖冶的徘徊花,风一吹来花瓣就轻轻飘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柳挽衣在天上居住时间不长,可也见过神女宫里大片繁花盛开,院子里还有漂亮的芙蕖,每一次看见都会开心好久。

她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艳却带刺的妖花。

伸手想要去摘,却被制止。

“别动,小心刺伤了你。”

傅景策走在她前面,面色有点儿冷淡。

柳挽衣噤声缩回了手,低下头,脸有点发烫。

他们不过才刚刚踏入宫门,就有人闻讯而来。

傅景策勾唇冷笑看着来人。他认得他,他不过是瑾泓身边最得宠的一条走狗,奕歌。平时总是装出一副谦和待人的样子,实则暗地里手段要多不堪就多不堪。

“少主。”奕歌见了他笑语盈盈,有些敷衍地行了个礼,“少主私自出逃,尊上实在是担忧得紧,还请少主快快随属下见一趟尊上。”

奕歌瞄了眼在他身后站着的柳挽衣,低垂的眼眸露出些不屑。

傅景策心里明了,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担忧得紧,瑾泓不过是怕他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兴师问罪来了。

尤其是那句“私自出逃”,听着很是刺耳。

傅景策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神色冷淡伸出手不轻不重拍了下奕歌的肩膀,“主子之间的事,奕歌你要分清楚。”

奕歌的肩膀不动声色地低下来,眼中戏弄的笑意顿无,牙关咬紧。

“是。”

他是在教训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被带到不夜宫时,瑾泓正在庭院里听曲,看来已经候君多时。

不夜宫是历代魔君的寝宫,取昼夜长明、灯火辉煌之意。

清澈灵动的古琴声与圆润浑厚的琵琶声相和,毫不违和,反而更加动听。

瑾泓躺在摇椅上,惬意地半眯着眼睛,修长白皙的手垂下来,捻起一颗小桌上摆放着的红润山楂。

奕歌不敢出声打扰,只垂手站在一边。

瑾泓像是有感应似的睁开眼,目光并未在傅景策身上停留多久,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紧紧盯着站在他身畔的侍女。

侍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

“山楂是你准备好的吗?”

傅景策皱起眉头来。印象里,瑾泓好像从来都不喜欢吃山楂,似乎误食了身上会长出许多红疹。

侍女感受到逼人的低气压,头低得更低,唯唯诺诺地说了句是。

瑾泓叹了口气。

“你这贱婢!”旁边有眼色的侍从立即大声呵斥道,“尊上不喜山楂,你是想害死尊上吗!”

侍女被吼得一愣,害怕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着,“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瑾泓抬手,示意那侍从不必再说。

侍从立即噤了声。

瑾泓的指尖抚过白玉瓷盘的边缘,轻轻将它打翻下来。

瓷盘坠落到地面,立即四分五裂,盘中的山楂骨碌碌地滚开,沾染上了好些灰尘。

摔散的瓷片飞快划过,划破侍女撑在地上的手,血很快就冒了出来。

她却不敢擦拭。

“你就跪在这里,把它们吃完。”瑾泓音色冰冷,居高临下。

对比瑾泓平常的脾气来说,这已经是对侍女的宽恕了。

侍女深知自己今天运气好,忙不迭捡起山楂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直掉眼泪。

她强忍着不出声。

从这件小小的事情,不难窥见魔君瑾泓的暴戾。

柳挽衣莫名有点紧张起来,瑟缩着身子往后躲了躲。

瑾泓站起身,让人停了演奏。

乐声立即消失,瞬间安静下来。

他一步步走向傅景策,眼神戏谑。

傅景策淡淡迎上他的视线。

“我的好弟弟。”瑾泓嘴角勾起,可是眼里一点笑意也无,“魔宫到底是哪点不好,让你天天想着怎么逃出去。”

傅景策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瑾泓拧了拧眉。

“你倒也知道回来。”见他不语,瑾泓沉顿阴郁地看他一眼,表情宛如冷箭。

柳挽衣身材略微娇小,瑾泓看了几眼才注意到。

他本以为是那天的神女,却没想到是一副生面孔。

这着实稀奇。

“这么快,就有了新欢?”瑾泓面露嘲讽,“这一点,你和父君倒很像。”

瑾泓和枫垣的父子关系并不好,尤其是知道父君在外面找了个凡人女子之后,关系就益发僵硬起来。

傅景策本没在意他的前一句话,只是看到瑾泓的神情,他感觉有点奇怪。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瑾泓杀了柳挽衣,可是看瑾泓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与她第一次见面。

傅景策再次回过神来,是因为听到了瑾泓最后那句“和父君倒很像”。

父君是除了母亲唯一对他好的人,傅景策万不能容许瑾泓诋毁,抬起双眸,露出一样的讽刺:“瑾泓,你也配谈父君。”

瑾泓面上仅存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他怎么不配?

明明是这个半魔之躯、血统不纯的废物才不配。

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场各位没有一个不慌。贴身侍从正想着怎么调节氛围,但又顾忌瑾泓把气撒在他身上,一时纠结得不行。

两兄弟要是打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正担心着,却听见瑾泓笑出了声。

只见这位魔君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笑吟吟地看他:“小巳,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名叫小巳的侍从赶紧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晶莹剔透,看上去很是精巧。

一双碧玺耳坠。

“你可还认得这东西?”瑾泓示意傅景策看过来,看好戏似的注视着他。

瑾泓知道他的痛点。

傅景策瞳孔微缩。

他当然认得。这双碧玺耳坠,是他在母亲居住的阁楼里,亲自送给钟琳琅的。

当时她收了下来。

却不带走。

瑾泓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只觉得十分稀奇:“这是沉香榭的侍女交给我的,本以为是神女遗留下来的物件,却没想到是神女走之前,特意留下来的。”

“我的好弟弟,你对她的情,在她看来,只是累赘吧!”瑾泓哈哈大笑,好似在笑他的愚蠢。

十分刺耳。

傅景策薄唇微抿,死死注视着那双碧玺耳坠,只觉得格外刺眼。

它那么漂亮,却要灼伤他的眼睛。

你的情,对神女来说,只是累赘。

他不明白。

“小巳,把东西还给少主。”

瑾泓一声令下,侍从了然,将手中的碧玺耳坠递到傅景策面前。

耳坠离他越近,傅景策就越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灼得生疼。

他挥起袖子,将耳坠拂落到地上。

一声脆响,碧玺碎开。

终于不那么刺眼了。

傅景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累了。”

他绕开他们,要走回自己的宸阳宫去。

瑾泓说得对,他对钟琳琅有情,可在她看来,情不过是累赘。

是阻止她功德圆满的累赘。

傅景策越发觉得自己之前所做宛如一个跳梁小丑。

他冷笑。

瑾泓扳回一局,心里高兴起来,没管那么多,看柳挽衣也顺眼了不少。

他没有给她单独分一间院落,而是将她送到了傅景策的宸阳宫。

柳挽衣背着包袱一边走,一边在细细琢磨刚才这两人之间的对话。

她不傻,大抵能猜出几分。

瑾泓虽没说出那神女的名字,但柳挽衣第一个就想到了钟琳琅,她还记得在青玄门的时候,傅景策看她的眼神。

有点点恨意,但剩下的全是期待。

而且刚刚傅景策看到那双碧玺耳坠的神情,活像被什么给刺伤了。

柳挽衣心里有些复杂。

引路的侍女停下来,告诉她到了。

柳挽衣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那块高大的牌匾,迈步走了进去。

现在,在魔宫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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