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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凤溪城历史满本都写着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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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而笑,一见如故。

沈城隍大袖一拂,殿中出现一张茶几,前后又落下两个蒲团,嘉年与他相对而坐。

嘉年指间夹着那道剑王降真符,诚恳的说:“我与先前两人不是一伙。”

沈城隍点头:“若是他们有你手里的符,哪用跟我废话。”

“城隍老爷明鉴。”嘉年佩服道。

沈城隍问道:“白天,仙师说来自南赡部洲,不知到凤溪城有何贵干?”

嘉年苦笑说:“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他把自己如何莫名其妙来到凤溪城的经过与沈沛说了。

沈沛手抚胡须,面有惊讶之色。

“悄无声息连夜将人带走百万里,即便是飞升境大能怕是也难以做到此事。”

他摇头叹道:“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凤溪城,对仙师来说,是祸非福啊。”

嘉年平静道:“是因为天劫么?”

沈沛怀疑嘉年是如何知晓,可一想到对方连上品大符都能搞到手,会一些望气观象的手段,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他心中暗骂了句,这帮子杂而不精的山泽野修,点头称是。

嘉年再问:“沈城隍,您是否入魔过?”

沈沛脸色一僵,眼中有愧,默不作声。

大概就是默认了。

嘉年说道:“神明入魔,必遭天诛地灭。你身为一地城隍,理当保国安邦,造福一方。可如今城内不仅有鬼怪作祟,夺人性命,更是有天劫降临,要这一城的人与你陪葬,你这个城隍是怎么当的!”

沈沛面庞涨红,霍然起身,似乎想要朝这个口无遮拦的外乡人发火,但最后他还是颓然落座,无奈苦笑。

嘉年问道:“不做反驳么?”

沈沛摇头:“没意义。凤溪城沦落至此,是我之过。”

嘉年皱了下眉,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这位城隍爷,如今心如死灰,不想再做解释。

嘉年只能另辟蹊径,道:“今早我去水神庙,庙里水神像怨气冲天,河婆也让我赶紧离开,城隍爷可否解惑。”

城隍抬起头,嘴唇嗡动道:“她还没走么。”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还有一丝温暖。

嘉年心中暗道:有戏!

城隍起身对嘉年作揖,道:“恳请仙师带她离开凤溪城,走得越远越好。”

嘉年连忙起身让开,不受他这一礼。

自己是来寻求答案的,答案还没问出来,怎么城隍爷先求上人了?

城隍放下手,说道:“仙师既然去过水神庙,可知道那水神来历。”

嘉年点头道:“听庙祝说过。”

水神是神鸟,为了救凤溪城的百姓,力竭而死。

城隍摇头道:“庙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故事,涉及到凤溪城最肮脏的一段历史。”

沈城隍重新落座,缓缓道来……

当初神鸟衔来江水后,法力虽有损耗,却没庙祝说的那么严重。

一个能向大渎水君求水的神禽,怎可能会因为赶了几天的路,就给活活累死?

五百年前凤溪城大旱,乃是天数,神鸟给凤溪城降水之举,无异于逆天行事。

天道循环。凤溪城得了雨水,另一个地方就要干旱。

神鸟不忍心劫数殃及无辜之人,便动用了一门神通,将天罚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

结果可想而知,他身受重伤。

而当时正好有几名野修经过,见神鸟重伤便打起了他金丹、血肉的主意,想要趁机落井下石,却被神鸟给打跑,可他也因此受伤更重,命在旦夕。

当时凤溪城虽然得了降水,但土地已经过了最适合耕种的时节,到了冬天,他们还是会被饿死。

人为了活下去,任何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出来。

饥荒给世间带来的惨象,史书上一页页都记着。

想要活下去的饥民们,将主意打在了神鸟身上。

一开始,他们是祈求。

“神仙老爷,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想活下去,分我们一点吃的吧。”

他们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但当时的神鸟自保都成问题,如何能再给他们变出食物来。

他向饥民们道歉,说自己无能为力。

可饥民们却认为这是神鸟的推辞。

于是,他们便暗中联系上当时被神鸟打跑的野修。

饥民们先是哄骗神鸟多留一天,然后在夜里联合野修将他抓住。

接着,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恩将仇报。

“吃了它的肉,我们就能活下去。”

“凭什么它一个畜生能登山修道,我们是人,却要忍受生老病死!?”

“这个混账东西,我们不过要一口吃的罢了,它又不是不能再长出来!”

刀斧,锄头,木棍,石头,甚至还有用嘴咬的,一齐往神鸟身上招呼。

神鸟大恨,坠入魔道,杀掉几名野修后,正要跟那群饥民们算账,被一名随后赶来的法师镇压在江底。

法师知晓神鸟对此地有功德,不忍杀害。

可又不好放过那群刁民,于是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在衔枝江为神鸟建一座水神庙,让凤溪城的百姓诚心供奉水神,减轻自己的罪过,同时又希望能以精粹香火,化解神鸟内心的仇恨。

……

嘉年回想起在水神庙见到的景象,说道:“我看那怨气没消多少啊。”

沈沛说:“前一百年还好,百姓还算勤勉。可后来,不知是谁,居然想出了一个人祭的法子。

往后每年,凤溪城百姓都会从最初提议吃神鸟肉的人的子孙中选出一人,在神鸟被镇压的那一天,沉入江底。

河婆就是其中一姓的子孙。”

城隍目光温柔道:“她生前是个好姑娘,却被城中人给活活逼死。我看不过去便帮了她一把,她自己也是要强,凭着两百年的水磨工夫,熬到了河婆的位置。”

城隍言辞恳切,希望嘉年能将河婆一起带走。

嘉年没有立即答应,思考再三,问了城隍三个问题。

“国丈芃守的案子,您是怎么办的?”

沈沛说:“您也听过城里的传言了?我与芃守并无私仇,一切秉公办理。只是收拾得了阴间鬼,却得罪了阳间人。”

说到最后,这位城隍自己都感到一阵好笑。

都说人死之后,阴阳两隔,可没想到自己一名阴司城隍,居然还会受制于阳间人。

他在几个月前就已上疏给朝廷,阐明凤溪城的情况,希望官府能将城中百姓迁离出去。

没想到奏疏如石沉大海,杳然无踪。

他还给刺史托过梦,可刺史大人第二天就被传唤到京城,至今也没有回来。

若说其中没有朝廷中人运作,就是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朝廷不仅是要他死,还要将全城百姓的死都泼在他身上,让他身败名裂。

嘉年又问:“城中作乱的鬼祟,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沈沛眼中闪烁出怒火,“是两名野修搞的鬼,一个叫夏令言,是元婴境修士,一个是他的侄儿叫桐笛,绛府境修士,刚刚来过。”

嘉年问:“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沈沛说:“无仇,夏令言想要我手上的一件东西,只是那件东西,就算是销毁,我也决不能给他!”

那座木像,就不该存留于世!

嘉年最后问道:“听说您这儿藏着前朝宝藏?”

这个问题最是无关紧要,只是嘉年好奇。

沈沛说:“是有一些。前些年衔枝江上的石桥失修断裂,我拿出一部分修桥,在城东又资助了两家书院,又在东西二头打了两口水井后,就再没一分钱留下。

那些钱本来就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用回百姓头上也是正道。”

天色泛白,东方一点光亮穿过窗棂射进来,照在城隍大红的官服上,一身正气,端庄威严。

嘉年起身,抱拳道:“多谢城隍老爷解惑,我这就去找河婆,只是她有点怕我,还请老爷给我件信物,能让她信任。”

沈沛解下腰间玉带,交给嘉年。

“你带着这个去江边,她自会出来见你。”

嘉年接过玉带,告辞离去。

沈沛轻叹一声,身形消散,回到金身神像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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