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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鹏北海,凤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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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栗打量着秦晨的竹篱茅屋内,鸡鸭啄米而食,小狗追鸡逐鸭为乐,倒有一种活明白的通透感!

即使那许家的秋水流舍,也在这小院面前失了底蕴!

果真是个奇人!

不难也难以作出,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般洞明世事,透彻玲珑之句!

他喝了口酒,自顾自的叹息道。

“我实则本意来你家劝说你考取功名,但看已无必要,人各有志,你这番情趣,想必给个神仙也不换吧!”

何栗看着秦晨正掰了一大块鸡肉,扔给了家中七月出生,因此取名七月的小狗,七月叼着鸡肉摇着小尾巴,将肉放在了鸡窝,悠哉的吃了起来!

家里的鸡鸭都怕七月!

只要七月不开心了,就追逐咬吓它们,但并不会真的下口,秦晨也觉得欢快的很!

喝酒之余,何栗心想,虽与秦晨相遇没有几个时辰,但对方言语极为坦诚,推心置腹与自己讲述颇多。

也能如此尊重自己的书童,心中升起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秦晨此刻举止,恰有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姿态。

就连阿琪也被秦晨这种自然洒脱,无拘无束的感觉给感染了,将那壶酒也已经喝了半壶!

酒过三巡,秦晨并未忘了大事,那便是借机透露殿试题目。

这时,村中私塾先生秦孝之推车走了进来,推车上皆是书。

秦晨急忙起身迎接:“先生,这是何意?”

“老朽自十六岁便参加科考,参加了十六次考试,如今连个举人都不是,今已过花甲之年,对于入仕为官,早已经心灰意冷。这些书,便赠与你了,村中私塾最后一批学生我也教完了,再也无人将子孙送入私塾,我也该歇歇了!”

秦孝之言语中不容拒绝的态度斩钉截铁,待到将书籍都放到家中,秦孝之看着秦晨,并未说话,长出一口气。

推车出门的暮年苍凉背影,落在秦晨眼中却异常心酸!

这位老学究,也算自己半个开蒙老师,赠书此举,传承二字竟浮于心头!

他心中默默的打定主意,既然自己送了何栗一场造化!

那明年送秦孝之一场又何妨?反正又无人知道!

若不是秦晨今日有正事要忙,不然非得和秦孝之老人促膝长谈。

两人再次回屋,秦晨随手翻阅桌上的书籍,看似随口一问。

“何兄,若明年春闱,直拔头筹,中了会元后,殿试君测,可有应对之法?”

“借秦老弟吉言,你我坦诚相待,我也并不瞒你,目前并无头绪!只能博观而约取,若真能入了殿试,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圣心难揣!莫非秦老弟有高见?”

秦晨借着几分醉意,淡然一笑:“何兄,恕我愚见,经史子集数百部,可要让我猜,应尤重视子部的道家,尤其是以黄老之学,庄子次之,典籍尤以《道德经》为重,《黄帝内经》次之!”

何栗天资聪颖,立即反应道:“你意为本朝皇帝,自称为道君太上皇帝!听贤弟这么一说,大有茅塞顿开,如梦初醒!”

临近半夜,秦晨才想起明日还要上工,便将壶中酒爽朗饮尽。

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前世自己就是过劳死的,这辈子可不能再猝死了!

院中的小狗七月许是追鸡逐鸭累了,已经侧躺在地上熟睡,鼾声彼伏而起。

这一夜的月,是那么的清亮!

秦晨起身,并未深醉,主要还是因宋朝还未出现蒸馏技术,酒的度数不高。

“何兄,此去定能鹏程万里扶云上,今日小弟也助兴作词一首,赠与兄长!”

何栗已见识过秦晨的才华,虽那两首都是散曲小令,但也足以让人叹服。

虽在其他文人士子眼中,散曲小令难登大雅之堂。

秦晨心里只能跟还有二十五年才出生的辛弃疾说声抱歉了,只得借用他词一首!

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秦晨眼中满含期许之情,特别是念到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可谓是让何栗感动的欲语泪先流。

“今日一夜,与你畅谈,乃我平生一大幸事!真念及才华我应当尊你一声兄长,但你既然称呼我为兄长,待到他日为兄腾达,定不忘兄弟!”

秦晨实则并希望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回报!

……

深夜,书童阿琪赶着马车和何栗离去!

脑回路清奇的秦晨,首先想到的两字为:酒驾!

而坐在马车内的何栗,竟一时间感觉有点失落。

自己本就是天才,这被另外一个天才打击了,心里还有点不好受!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仅这一句,我眉州才子士人又能有几人作出?”

“阿琪,你觉得秦公子人如何?”

他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一时兴起,想听听身为书童的阿琪怎么说。

“少爷,秦公子和你谈论的那些之乎者也,我不懂!但我觉得秦公子为人随和,而且对人眼中能看到一个真,待您如同待多年故友一般,言语中尽是肺腑之言,并非像公子之前结交的一些朋友,只是为了让公子赠书或者题诗写词之类的人。”

“对了,你觉得那首词如何?”

“阿琪愚笨,只记得最后一句,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不正祝福少爷,明年高中之后,便可轻松地闲看世间的举子还在为功名奔忙。”

何栗似是入醉,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阿琪啊!此词甚佳,即使你家少爷我也难以作出,就算做出也得腹稿多日,才能跃然纸上。你可知,这鹏北海乃典出《庄子·逍遥游》;凤朝阳典出《诗经》,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至于桃花朗、折桂、青云……则均有典故!”

阿琪看得出少爷高兴,平日里根本不会和自己说这些。

不知不觉,借着月色,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谁说我大宋无人,可惜年纪轻轻就如隐士般,莫不是此地距离终南山太近,秦老弟受了影响!阿琪,你觉得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肯参加科举考试?”

“秦公子不是说因为双亲皆亡,心灰意冷,与世无争!”

“哦!对,是这样!”

“秦公子家中清贫,又是以务工为生,少爷何不?”

“唉!读书人多半都自恃清高,视金钱如粪土,我怕此举引起秦老弟误会啊!”

阿琪正欲开口,何栗继续道。

“也罢,家中竟无客人落坐的地方,君子就算高洁,生活还是要过得去!”

“是啊!少爷,我其实反倒觉得秦公子只是暂时安于现状,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何栗双眸一亮,倒想听听阿琪的看法。

“您细想,秦公子并未拒绝那位老人所赠书籍,若秦公子真的无意功名,又怎肯收下那些书呢,欠个人情。”

何栗斟酌一番,恍然大悟:“嗯!有点道理啊!”

……

返回客栈的路上,一主一仆聊天。

今天,是阿琪平生最快乐的一天!

一阵寒气逼人的秋风袭来,树林中的落叶被吹散四起。

阿琪裹了裹衣服,酒醒了一大半。

嗖!

一道黑影,手中单刀一闪,银光乍现,径直从后往前一个空翻,拦住了马车。

紧随之又窜出来三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阿琪一惊,急忙拽紧缰绳,吁的一声,马猛抬前蹄,嘶鸣而停!

未等阿琪反应过来,一把单刀已经快速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里边的人出来!”

何栗刚揭开帘子,刀刃便已逼近面门。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顿时便明白了,心砰砰的跳!

主仆两人的酒,早已经被吓醒!

何栗镇定道:“阁下几人,想必也只为求财!”

“废话,要命何用,是能给官老爷娶小妾?还是能给皇帝老儿交税?”

带头的劫匪用刀背拍了拍阿琪的肩膀:“下来!回去告诉你家主事的,三千两银票,五日后酉时送到天子峪至相寺内,来人需左手腕缠着红布条,右手执扇,到时自会有人接头。”

“走!”

“各位老爷,放了我家公子吧,我和你们走!”

“滚!你能值几个钱?”

何栗开口道:“阿琪,不要哭!回客栈告诉我大哥,拿钱来赎我,他们只是要钱,并不会伤我性命!”

一位黑衣人以手为刀,径直将何栗敲晕,扔上马车后,几人趁着夜色赶着马车消失在乡野小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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