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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潭镇海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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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到了方生的新房工地,房子还没建起来,只有两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供师傅们休息用,金夫人带着孩子们收拾房子,方夫人去河边打水,金夫人一边收拾一边唠叨这小道士太不讲理,这么危险的事情自己不去,却让一个小姑娘承担。这么大的任务是她担得起的吗。不去了,爱谁谁去,就不相信老天爷真能灭了兰州城。老老实实待着,哪都不去,等水退了就让金花结亲,安安稳稳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不一会,方夫人挑着一担水回来,问金夫人孩子们去哪了,这才惊醒,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了,两人追出去,金夫人一边跑一边骂:两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把腿打折了。

河神不领肃王的情,水位没有丝毫下降的意思,到了下午,东边又一处城墙塌了,这一次足足堵了两个时辰才把水口封住。

满城都是水,除了少数几个高地可以挖掘,其它地方已经没办法装沙袋,掏出来都是泥浆,装不进袋子里,那几个高地眼看越来越低,如果城墙再塌一次,将无沙袋可用。

潘指挥带领兵士一刻不停的打捞柴草,但光是柴草也堵不住啊。又让人从水里摸出冲进城里的砖石搬到城墙,肃王又命人将王府的围墙折了,都是大块的砖石,用这些压柴草,能节省不少沙袋。卫府以及县衙的围墙也折了。有这个表率,城里的富户纷纷表态,贡献自己家的围墙。普通百姓没人说话,不是他们不愿意,他们的墙早塌了,别说围墙,房子都倒了十之八九。普通百姓哪用得起砖石,全是土坯垒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说的,军民流传一个说法:河神是龙,肃王也是龙,龙对龙,谁都不服谁,谁都压不了谁,两龙一斗起来,那水不是更厉害了。得另找个与龙相合,能说上话的祭奠,才能行。

能和龙说上话的人除了太监还有谁,城内的太监以黄公公为首,但黄公公这次却很有自知之明,他一个不全之人,会惹怒了神灵。要祭也应该是肃王妃,龙凤龙凤,她祭最合适。

这个主意一出,立即得到众人响应,说得没错,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肃王觉得这个说法荒唐,但不忍违了民意,让王妃依礼祭拜。

当天晚上,城墙还是塌了。

看样子这河神软硬不吃啊,求没用,劝也没用,那只能镇压了,强令河神退水。但这个人选更不好找,谁能压得住龙啊。这不但是个能力问题,更是个政治问题。

有算命先生提议在全城中筛选,看谁的八字最硬,就让谁上,矮子里面拔将军,也是个办法,但应者寥寥,王爷都摆不平的事情,普通百姓就算八字全是金,也不硬不过王爷啊。别到时候镇压河神不成,把自己再搭进去。百姓中更有流言,要把这命硬之人投进河里,才能压服黄河。这下子更没人来了。

黄公公在城墙上动员民众,为了兰州,为了肃王,为了全城这么多军民,大家要积极踊跃,保证不会把祭祀之人扔进黄河,最多就是把衣服扔进去,嗓子都喊破了,没人搭理他。

关键时候还是李公公主意多:我知道个人选,应该合适。

黄公公急道:那还等什么,赶快抓来啊,哦,不不,赶快请过来啊。

李公公道:此人还是黄公公亲自去请才行。

黄公公奇怪。

李公公道:此人正是潭布政使,现在兰州城内除了肃王,就属他的品级最高。潭镇海,海都能镇,何况区区黄河。还有一点,我说出来万不可让肃王爷知道。

黄公公点点头。

李公公道:河神是龙,肃王也是龙。谁能压得住龙,想天下动荡时,肃王安分守己,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不正是潭的功劳吗,他能压得住人龙,自然也能压得住河龙。

黄公公狂喜,是这个道理,忙向左右道:潭布政使呢,人在何处,赶快请上来。

李公公道:黄公公忘了吗,人还关在兰州卫。

完蛋,卫府早让淹了,这个贵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黄公公亲自带领锦衣卫蹚水来到卫府,围墙已折,整个卫府一片汪洋,在关押的房间里找寻不到。

定是让水冲走了,黄公公正叱骂手下粗心,有军士喊道:那边是谁。就见水面上漂着一张门板,门板上盘腿坐着一人随波漂动,闭目养神,悠然自得。正是潭镇海。

锦衣卫窃窃私语:这人怕是疯了。

黄公公远远喊道:潭布政使,我的潭老爷,我们都快累死了,您老人家还这么悠哉悠哉,果然是高人下凡。

众人走近扶住门板,潭镇海睁开看看这些前两天还面目可憎,现在却笑容可掬的上流人物,又把眼闭上了。

黄公公知道他还在生气,给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上前道:潭布政使,现在兰州城等着你搭救,您待会再睡。

潭镇海闭着眼道:怎么救,我又不是神仙。

李公公道:这天下除了皇上,哪有神仙啊,就请您上城楼祭拜一下河神,让洪水早日退去。

潭镇海慢慢道:怎么祭,用火烧还是直接沉河。

李公公道:你想哪去了,不用这么麻烦,就上个香,磕几个头,顶破天把官帽扔水里。

潭镇海冷笑了一声道:那管个屁用。

李公公急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潭镇海又闭上眼睛。

黄公公道:布政使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多百姓呢,再说城破了你不也活不了。

潭镇海道:让我祭没问题,但有几个条件要答应。

两位公公欣喜道:可以,可以,只要我们能办到,都答应。

潭镇海道:要在城墙之上搭一座祭祀高台,黄公公要与我一起登台祭拜。

黄公公难色道:咱家是个不全之人,上台不合适吧。

潭又把眼睛闭起来。

黄公公忙道:可以,可以,为了全城百姓,咱家陪你上。

潭镇海道:此次兰州大灾,朝廷要免了百姓五年的赋税徭役。

黄公公难道:这个我说了不算啊。

潭又闭上眼睛,还是李公公机灵,笑道:您是陕西布政使,您做主就行了,问别人干什么。说着使了个眼色。

黄公公了然:说的没错,整个陕西你说了算,想免多久就免多久,想免多少就免多少。

潭镇海说了声好,便翻身下了门板,在水中游动,没几下便到了城墙边。

万没料到他水性这么好,几人蹚水跟在身后。

到了城楼之上,潭回头道:穿成这样祭神不合适吧。

黄公公无奈又蹚回卫府,找到自己带来的布政使官服,已经泡透了,只能在城墙上升火一点点烤干。

到了下午,潭布政使穿戴整齐,高台也已搭好,陪祭的黄公公也穿的崭新,他的衣服不用烤,往城头搬的时候全放的好好的。

在万众注目中,潭布政使一步步踏上高台。他本就身材高大,容貌甚伟,现在又身着礼服,好一派朝廷大员的气象。

不上香,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环顾四周,这是祭奠仪式,其他人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但老这么站着也不合适,一旁的黄公公点燃烛台,拿出三柱香递过来。潭并不接,而是直接扑倒磕头,黄公公提醒应该先上香,潭只磕头,不理会他,不但拜北面,其他几面也逐一跪拜,最后朝南边趴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大声道:刚才黄公公提议免去兰州卫军民五年的赋税徭役,我同意了。

站在下面的百姓错愕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阵阵欢呼雀跃。

几个高级官员也是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你们俩哪能做主。

黄公公头大了几倍,但不敢出声,先把洪水退了再说,至于潭所为所说,在皇上面前还不是由着自己说。拿起一张纸递给潭,这是他亲自起草的祭河文。

潭镇海走到切近,并没接纸宣读,而是猛得抱起黄公公,向前奔了几步,跃出高台,投入滔滔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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