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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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城市，一座完全看不到边界的庞大城市。
这座城市，充斥着沉沉死气并热闹非凡。
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生机却执意展现出它的活力。
这座城市，安静的没有一声一息反而能让人如同置身闹市。
这座城市，看上去像是曾有居住过的痕迹，可细看又是一副鸟不拉屎的模样。
大大小小房屋中，完全找不到门扉的存在。宽宽窄窄的曲直街道上，看不到任何规划过的影子。若是从这两点考量，很难想象出究竟是何等生物居住在此等环境里。
没有绿色植被，也没有走水沟渠。没有叫卖摊位，也没有开业商铺。没有表针跃动的声音，当然更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
阴与阳完美融合，形成昏黄的一切。仿佛有无尽黄沙飞扬，在半空中遮挡住了光线。
一排脚印与重物拖拽的痕迹突兀出现在完整而松软的沙质地面上，从这条寂静的古城小巷一直延伸到远方。
探出头，向巷外放眼望去，满是一片繁忙纷乱的景象。绰绰人影如同热锅蚂蚁般奔走穿梭在街头与房屋间，与前面那段看不到任何活动物体存在的路途形成了鲜明对比。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那边……”琳淇向身旁一路人(?)伸出手，想示意其停下问话。
人？当然不可能！这道影子被她轻而易举地抓掉半个身子，发出一阵尖锐嚎叫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也是，连半个脚印都没有的冥府里，怎么会有活人的存在呢？
看着从四周被声音吸引过来，却又因保留着些许智力而不敢靠近的模糊黑影，琳淇苦笑着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
在她放下手中娲尘后，活人所特有的阳气被毫无保留的散发出来，使得鬼影又明显向后退却了不少距离。
一条犬形黑影猛然从影群中窜出，一口咬在前者白嫩的脖子上，尔后在少女愣神间爆开消散……
“喂，活人。我们不会伤害你，那老狗也只是想保护我们。即使你消灭掉我们，也无法从这里出去。所以请先把娲尘大人还给我们，之后再商量其他！”一个色彩比较清晰的魂魄边说，边伸出了他那白糊糊的手，似乎想靠握手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少女皱起眉头，迅速地将手插回兜里：“我不是主动……”
“不要见外嘛，我们将来说不定还会是一家……哦啊啊啊啊！”它的那团手掌刚刚如愿以偿地接触到琳淇肩膀，自身便爆成了一缕烟气消散而开。
“这……这是什么功法！？”
“她……她在看我……”
“她也向我看过来了，怎么办？”
“喂，她是不是很像通缉令上那个人？”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她本人！”
众人……不，众鬼影忽然一怔，尔后立即作鸟兽四散，以最快速度就近隐蔽起来。
琳淇虽然完全听不懂它们的鬼话，但对它们四散逃开还是表示出了理解。
少女无奈之下，只得以最恭敬、最礼貌的方式弯下腰，并轻轻敲向最近的房屋：“您好，能听懂吗？我为和平而来，我没……”
“我没有恶意”这七个字如鲠在喉。她看着在自己敲击下崩塌溃散的房屋，以及灰尘中两团瑟瑟发抖的黑白影团，老老实实地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似乎……只能等她醒来了呢。”琳淇默默看着瞬间清空的大半片街区，决定不再触碰任何东西。
然而不一会，来自灵魂的呐喊从远远的地方传来：“见鬼杀鬼的凶残狂魔来了，娲尘大人已经遭遇了她的毒手！大家快逃吧！”
警笛鸣起，钟声大作，人声鬼语在这原本安静无比的城市里迅速蔓延开来。
琳淇挑挑眉，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这么大。她掏出手机，却发现最后一丝电量在亮屏瞬间被消耗殆尽。而在她支起太阳能板后，竟又惊觉这里的光线中并没有携带能量！
“这还真是奇特的环境……要不是麻烦不少，真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她看着上方宛如蜂巢般的岩浆方格天幕，不由地感叹道。
“麻烦不少？是指你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吗？”沧桑而空灵的声音将前者视线拉下拉近，使其聚焦到了声音主人身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还没等琳淇细细打量身前这位老太婆一番，从其身后突然窜出了一声娇斥：“根据你的回答，我们会考虑如何处置你。但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因为……因为……因为我特别准许了！”
“跟我们来吧。”老太太细细打量过对方一番后抬起手，止住身后声音的同时向琳淇招了招：“不要让她考虑太多事情，每次用脑过度后都会昏上很久。所以说，活物真是很麻烦。”
“喔，留着她？”前者身后跳出一个小女孩，其手上拿着挠头的尖锐钩子令琳淇头皮猛然一阵发麻。
这女孩没有鬼影的虚浮飘渺感，而是能用光溜溜脚丫子在地面留下枚枚脚印的实体存在！
那柄钩子如果扎在自己头皮上……琳淇一个寒战，起身追上了老太太。
“娲尘大人怎么办？好重，背不动……能丢在这不要了吗？”少女愁眉苦脸地松开了娲尘衣领。
老太太头也没回：“她在哪都一样，随便你。”
女孩盯着地上的娲尘，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地将其挂在钩子上，如同拖尸般屁颠屁颠地跑了起来。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太适合，不过这么对她真的没问题吗？”琳淇虽然也拖着娲尘走了很远，但看那少女拖着娲尘蹦跳着迅速远去，不禁为其在地上磨起烟尘的部位感到担忧。
“没事，拖个万八千米不是问题。”这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
“琳淇，姓青那小混蛋相好的之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小子知道害怕了还是怎么的？没跟你一起来还是在哪躲着我啊？”
琳淇没有回答，而是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前者：“您……您是哪位？如此见……见多识广……难……难道是谛听吗？”
“你不认识我了？”老太太也稍稍愣了下，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无妨，像之前一样，叫我婆婆就好。”
“之前？之前我来过……”琳淇本想再追问下去，却突然想起青叶关于冥界只言片语的报告里曾提到过些许。
这里没有时间线的存在，未来的自己可能在任何节点出现，自己也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节点，自己也有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要对任何事情感到惊奇就对了。
“婆婆，我们要去哪啊？”琳淇明白不需要自己动脑后，选择乖巧地跟在前者身后，仿佛变成了一只跟屁虫。
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感到不惊奇，也不是周围越来越清晰的鬼影有多可怖，更不是被各种奇形怪状的魂魄给吓到，而是从各处投来的各种冰冷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
毕竟，她刚刚是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去这座城的中心，那里的广场偶尔会与阳间进行联系。虽然暂时不能把你送回去，但残留着的些许阳气可以让你活下来。”婆婆再次打量了身后之人全身上下一番：“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你是怎么以肉身过来的，但以后没事少往这边蹿溜。”
“婆婆早。”四只兔子般大小的迷你猪从一旁奔过，身上携带的锅碗瓢盆发出当啷清响。
“婆…婆…我…们…先…出…发…”声音从遥远的上方传来。过了好一会，结尾的“了”字才从更远处慢悠悠传了过来。
“那……那是个啥？”虽然没能看清声音本尊，但从上方一闪而过的身形还是使得琳淇震惊不已。
“小白的母亲。”婆婆看了眼天幕上的方格，加快了脚下速度：“走快点，我都忘了手里还有事了。”
“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吗？”这句话习惯性地从琳淇口中窜出，却让婆婆当了真：“那娲尘原本的活计交给你好了。嘿，有你忙活的。”
后者将琳淇领到广场后，自己便钻到了一块水晶板子后捣鼓起什么来。
无所事事下，琳淇开始四处徘徊，希望能将这番景象刻在脑中带回去。
这是位于城中心地带的广场，绝对配得上“广场”两字。
正常的城中心，一般都会是城主所居住的府邸。而在这里，只有一片宽广到能容纳数万人的场地和一块巨型水晶板！
“呃……这是？”琳淇驻足在广场中央，看着水晶板上不断滚动的通缉名册愣住了。
自己的名字……竟然排在第三位！
“这个放心，在你没彻底变成灵魂前，这个对你不会生效。”女孩安顿好了娲尘，又一路蹦跳着赶了过来：“这个可以看作是寿命排行榜，活的越久灵魂越强大。如果死后灵魂失控，越强大的灵魂危险性越大。所以这上面的人一旦死亡，我们就会四处搜寻他的灵魂，以便早早将灾厄掐灭在萌芽中。”
“青叶……他的灵魂是被你们捕杀了吗？”琳淇看着青叶已经标红的名字，不由得悲从心底生。
“不不不，虽然他最近又多加了几万年寿命，不过最终结局还是自己选择……”
“几万年？”琳淇眨巴着眼，对排在第十名的青叶突然提不起半点怜悯：“我活的比他还久？如果我现在死了，岂不是可以从这上面抹去？”
“人到饭点自然吃。”女孩神秘一笑：“就像你无法靠憋气闷死自己一样，这都是注定了的。”
“都出来吧。”婆婆从水晶板后钻了出来，迅速向四周比了几个手势：“第二防线的准备工作做完了吗？”
“做~完~了~”色彩分明、轮廓清晰的鬼魂们纷纷如雨后春笋般从其附近地下钻出，拖腔带调的集体回答如同小学生交作业一般。
“≯∈?%—∑”尖锐的声音哇啦了一会，一团团黑白雾气般的朦胧鬼影钻进了广场。但它们只在边缘处占据着一席之地，似乎在畏惧着什么而不敢踏入。
“首先，为第一次到来的人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婆婆敲了敲那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直播画面的水晶板，尔后指向一个庞大狰狞的鬼影：“这是灵魂聚合体，由数以万计的亡魂构成。娲尘曾将它们封印在灵族海最深处，却在三界大战时被通缉犯之一的青叶给放了出来充当兵力。”
“三界大战后，阵亡者不计其数，与曾经的亡魂一起涌入了冥界。”婆婆忽然气的吹头发瞪眼：“数量之巨，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处理能力，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数不清的亡魂在外面流荡。”
“这些亡魂正常情况下没有多大危害，大家处理起来也没什么危险。但一旦它们开始吞噬融合，即使只有一个聚合体也足以摧毁我们。”
“当抓获的亡魂过多，超过了处理能力时，我们就只能将其封印进灵族海。可由于冥界无法干涉时间的特殊规则，被封印进灵族海的亡魂又注定会在三界之战时被青叶给释放出来……”
“婆~婆，准~备~好~”不需要水晶板的传递，小白母亲的警告声音直接从城外遥遥传了进来。
“刚刚，能对付聚合体的唯一主力军已经前往了战场，但她无法完全消灭掉对方。”婆婆停止了讲解，点了点小白母亲的脚下：“打起来之后，小鬼负责上场把剥离出的亡灵碎块及时带回来，以防它们再次融合。魂魄们负责把这些亡灵丢进转生池，这部分你们应该很熟悉，我就不详细说了。”
顿了顿，她又指向琳淇：“动作要快，这位负责替娲尘进行登记……算了吧，这次情况紧急，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登记。跳过这环节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在解决掉城外的麻烦后，大家集中过来，立即在广场准备接收下一波亡灵。”婆婆轻轻挥手，画面骤转：“这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但幸运的是他们不会形成聚合体。一定要快、准、狠，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将其抓住并丢进池子。”
琳淇只觉得有阵阵暖意从水晶板中传了出来，使得身心一阵舒……紧！
银白月光，噼啪燃烧的篝火，被烟尘抹出道道黑灰的面庞，乱糟糟的熟悉脑袋。还没等她确认此人身份，篝火便迅速缩小成了一个光点。
随着光点再度缩小直至不见，整片银白色世界都被广场上的人与鬼尽收眼底。
“那些就是吗……”
“好多！”
“我们设的陷阱完全吃不下啊！”
“只能希望他们少死几个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仅次于三界大战的一次战斗啊。”
“婆婆……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人，是青叶吗？”琳淇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黑色的……是什么？应该是蚜虫吧？”
婆婆脸上只剩下了严肃：“去杀青叶他们的军团。”
“居然这么多仇家？他到底惹什么祸了！”琳淇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覆盖率接近十分之一的移动黑影，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刚刚婆婆说的‘陷阱’，莫不是是要派出亡灵袭击对方？”
“人鬼殊途，你我在此见面就已经违反了常理，还要我帮他？”婆婆摇头：“放心吧，虽然苦头少不了，不过一定能活下来。”
与此同时，城外的战场上也开打起来。
虽说这次的聚合体比之前都要大上了不少，但果然还是没有逃过被碾压的命运。
体型悬殊差距下，山羊虽然命中率很低，但每命中一蹄子都能将聚合体震散不少。而她那副身躯作为靶子来说虽然实在过于庞大，可也正因如此，对方打在她身上的攻击完全无法造成影响！
城门开开合合，一块块不断蠕动的黑色棉絮状物质被小鬼们接连不断拖了进来，尔后被魂魄们推搡着沿琳淇来时的方向赶去。
看到计划顺利进行着，金钩少女不知从哪掏出了笔记本，对着在山羊脚下躲闪的聚合体比比划划：“这次的聚合体大小比上次又增加了一成有余，而且闪避与动作也要比之前那些都熟练了一些。这么下去，早晚会出现山大人所无法匹敌的存在。”
“这我也知道，可我们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指望她还能帮上什么忙吧？”婆婆看了眼娲尘所处的方向，尔后压低了声音：“如果让她知道有人破掉了两界隔阂，甚至还有来回偷渡的老鼠这种事……”
“孟大人，不知何故，转生池失去作用了！”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来者魂体甚至已经颤抖到看不出形状！
“什么？！”婆婆明显认为自己理解错了对方意思，或是对方在开玩笑。
然而在确认对方没有说笑后，她立即如同疯了般向转生池飞去：“不会吧……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啊！”
当她看到池水依然是正常红色时，多少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瞅见漂在液体表面迟迟无法下沉或融化的团团黑色时，整个魂体都吓成了白色！
“净化池那边呢？”
“也是相同情况。”一句话浇灭了希望，同时让她决定选择了赌博般的手段。
“通往灵族海封印的路只有娲尘大人才能打开，如果……”
“对，还有这个办法！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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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工作停滞下来，灰黑色碎块很快的堆据了一半广场。
“转生池那边是你弄得吧？”钩子戳了戳琳淇腰间，女孩怂恿道：“要真是你搞的，不如赶紧逃吧。”
“跑？我能跑去哪？”琳淇虽然没直接承认，但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
“随便你跑到哪。”女孩得意的甩了甩手上钩子：“反正也就是随手抓回来的事。”
“抓我干什么？我来的时候可真什么都没碰。”琳淇信誓旦旦道，尔后又极小声bb道：“是不是无心造成的就不清楚了。”
“不跑？那真没意思。”女孩摇摇头，准备赶去转生池看热闹。
“呐，有办法听他说话吗？”琳淇手指向森林中那点微弱光点点去：“只能听不能讲也……”
琳淇手指接触到水晶板的瞬间，只觉天旋地转。
“听谁说话？”女孩闻言刚刚转过身，却发现前者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软绵绵地靠在水晶板上。
“……搞什么！”女孩看看火烧屁股般从远处奔来的婆婆，再瞅瞅地上如同尸体般的琳淇，不禁感叹自己似乎还是太过年轻，处事能力实在……
“要睡把她拖远点睡！”婆婆一到广场，便急吼吼的指挥起来：“把广场空出来，激活陷阱！”
“可后边……”
“后边个屁！这些放任不管的话城里都要被塞满了！”沉稳如水的婆婆不禁爆了粗口：“没事干的，去把娲尘给我叫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第一个把她叫起来的，可以永久免除劳役！”
“陷阱，起！”随着指挥鬼魂号令声的下达，广场边缘有数不尽的柱子从地下升起。
这些如同手指般粗细的笔直柱子不断上升，直到插入穹顶那遥远的蜂巢状方格中方才停下。
冒着热气的血红色浆液很快被柱子引流下来，将广场变成了一个超高温牢笼！
水晶板画面自动变化，牢笼的空间容量被清清楚楚展现在上面：“鬼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