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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教训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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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陵的交辉夫妇,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家里人竟然也吃上了菽浆、菽粥。为了让秋与荷开心,辉和绰不得不装作喜出望外,以回应母女俩充满期待的眼神。

原来,就在两年前,安陵的集市上出现了磨坊。石磨分为上下两扇,磨齿呈枣核状,中心竖孔安有芯轴。上扇侧面有磨棍插孔,石磨旁还配有漏斗和容器,磨出的菽浆香气四溢。这样一个稀罕物的出现,顿时成了安陵的大新闻。人们争相前来,一睹真容。

磨坊的主人名叫叔择,长相尖酸刻薄,还有一嘴油腔滑调。他的报酬可是不低,每磨一次,都要一成作为回报,而且不算加工损耗。不过人们渐渐发现,若是派家中美妇前往,叔择多少会手下留情。倘若再搭上两句,抛了眉眼,甚至故意碰上一碰,那这一成竟也有免去的可能。人们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私下里都称他硕鼠。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不得不招人喜欢的角色,尚未娶妻。当然,大多数人的猜测都倾向于他根本不需要,盖因一些女子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来找他,用自尊来换取生活的保障。久而久之,这里渐渐形成了小小聚落,让男人们心里痒痒。

交辉对他自然是避之不及。可是,作为安陵小有名气的人物,很难被人忽视。每当交辉路过磨坊,无论中间隔了几个人,他总能听见一声响亮的招呼,外加一副褶皱的笑脸。他深知,自己并无多大的成就,如今被人“先生,先生!”地叫,很着刺耳。时间久了,见人家如此郑重其事地称呼,人格便要伟大了许多,腰板也挺直了不少,故每次见面必恭恭敬敬地作揖,和和气气地答话。如此一来,正中硕鼠的圈套。

得到乡贤的关注,渐渐成了他的招牌。每每遇上熟客,他总是先宣扬一番交辉的神勇与智谋,然后顺便提及自己与他的交情。事实仅仅是那几次短暂的见面,可到了硕鼠嘴里,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脑筋活跃的略加发挥,马上就能成为舆论焦点。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无人刨根问底。

对此,交辉并不想管。从吴国归来后,他总是生病,浑身不自在。“无赖之人有的是,哪里管得过来。况且那几个女子皆为苦命人,若非走投无路,哪个愿意找上他呀?”乡里们对他大失所望,“不管?不管怎么行,安陵的风气都被他败坏了。必须统统赶走!”官府不是没派人,却无济于事。这些女子有的说,这里就是她们租住的民宅,还有的说,自己是磨坊雇佣的小工,最有效的还是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让官吏们不忍驱赶,毕竟齐国早有女闾的先例。

于是,乡里们又找到了交辉。“先生,您可算得安陵最有威望之人,足具开创之功呀。如今有了难事,岂能置之不理呢?我们都了解,您在鲁国可是声名赫赫呀,对付区区一只硕鼠,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先生,您可是与我们讲过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此乃孔夫子之言。”

“不错。可我们也听说,孔丘在司寇任上,公报私仇。”

“谬也,孔夫子为人光明磊落,司寇一职,难免不招人嫉恨。”

老邑司此时站了出来:“就算是孔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今又怎样?还不是累累若丧家之犬。先生可不一样呀。您是安陵的圣人,我们听从您的教导,孩子们都会向您求教,子孙后人将世代牢记您的功德。”老邑司发话,交辉立即起身,当初若没有他的主动请辞,就不会有尤的今日,“先生是知道的,安陵人一向勤劳淳朴,比那安水还清澈,如今来了臭鱼烂虾,你就眼睁睁看着安水变臭吗?”

交辉有些惶恐,只好勉强答应:“好吧,容我思虑几日。”

众人离去后,待到太阳西落,交辉强打精神,只身前往集市。叔择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屋,拿出难得的美酒,企盼着交辉讲些顺耳的话。没想到,交辉上来就摆出一幅冷脸,讲起了故事:“郑武公的妻子武姜,为他生下两个儿子。长子出生时脚先出来,武姜差点难产而死,因此非常厌恶他。武姜偏爱次子共叔段,想立共叔段为世子,武公却始终不答应。武公去世后,长子即位。武姜为共叔段争取了很多好处,郑君无不应允,武姜又为次子请求分封京邑,郑君同样答应。大夫祭仲劝谏道:‘先王规定,国内最大的城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得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九分之一。京邑的城墙不合法度,会给国家带来祸害。’郑公答:‘母亲坚持这样,我能奈何?’”叔择故意清了清喉咙,想要阻止这沉闷的故事,可交辉并不理会,“祭仲继续劝道:‘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处置,祸根一旦蔓延开来可就难办了。’郑君不紧不慢地讲:‘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等着瞧吧。’果然,共叔段纠集人马,准备偷袭国都,武姜打算大开城门作为内应。郑君获悉消息,遂提前出兵讨伐京邑。京邑的国人背叛共叔段,将他赶出了京邑。武姜也没有好下场,她被孤零零安置在了城颍。这个郑君就是鼎鼎大名的郑庄公啊。”

叔择想了许久,才搞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碍于交辉的威望,又不敢无礼,只好东扯西扯,耗到了日落。

返家途中,满面愁容的交辉猛然想起交清讲过的一则故事,顿时喜不自胜。转天一早,他请出老邑司,又带上几个前来相劝的乡里,开始了新的计划。

首先,他与几家种菽的农户达成了一致。从这一日起,所有的菽不得出售,一个月之内售出的,由他高价回购。

安排妥当后,交辉携众人前往集市。再次见到交辉,硕鼠心中不悦,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决定故技重施,炫耀一番,想借此给交辉施加压力。交辉压着怒火,向着众人高声道:“乡里们,多年来我在外奔波,家中全靠各位关照。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助,我决定为每家送去菽浆!”

“彩,彩!”一时间,人声鼎沸。

没等硕鼠反应过来,交辉转过头道:“我已然收购安陵所有的菽,需要你在半个月之内加工好。当然,回报自然是高一些,一成半,如何?”交辉招呼大家,冲向硕鼠一齐拍手叫好。

硕鼠一听,既高兴又为难,所有的菽?他赶忙推开人群,将交辉拉到自己一边,附耳道:“先生,不是小人有意推脱,只此一台,实在困难。”交辉长长“哦”了一声,说着就要起身,“先生,先生,莫急。其实呢,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另购一台。可是呢,我的余粮不够,而且这一来一往还要耽搁不少时日,半个月......”那两颗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朵旁。

交辉猜出了他的心思,高声道:“缺多少,我借,半个月不行,一个月。”

硕鼠没想到交辉如此爽快,多少有些犹豫,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大生意,诱惑实在太大。况且,他已经没了退路,交辉成了唯一的主顾。索性赌上一把。他拿出了自己大半存粮,又向附近几个大户借了一些,再加上交辉送来的部分,终于买下了第二台石磨。他满怀期待地等着交辉前来,算计着将粮食归还之后,自己的剩余。天呐!这可不是小数。盖房、购船,绰绰有余,两个石磨也可以租出去收租,这才是人过的日子!硕鼠日思夜想将要到来的慵懒日子,还向自己的心上人许诺了贵族般的生活。

自从新磨送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从天明盼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清晨。硕鼠愈发焦躁,家里的余粮所剩无几,别说那一成半的回报,再不开工,自己都快饿死了。这还不算,又过了几日,那个满怀期待的女子弃他而去,离开前偷偷带走了他所有的积蓄。债主们接连催粮,几名壮汉提斧相逼,硕鼠实在没了法子,只得频频托人去请交辉。

待到交辉再次前来,见到的不再是油头滑脸的磨坊主,而是一只呲着牙,咧着嘴,眼神中透着凶狠的恶狼。“缘何反悔,缘何害我?”硕鼠想要拉扯交辉,却被旁人推倒在地。交辉摇着头,道:“我是答应请你在月内制出菽浆,可是我并未与你约定,何时送来菽呀。”硕鼠的嘴脸更加狰狞,他拼了命想冲上去,又被人一脚踹翻。终于明白中了圈套,身手又不如,只好服了软。硕鼠瘫坐在地,可怜巴巴地盯着交辉。他以为,交辉定会砸了他的铺子,将他赶走,或是向他说教,说些仁义道德之类废话。不想,交辉只笑了笑,放下一袋粮,匆匆而去。硕鼠靠着这袋粮,还了一户的债,过了几天吃饱饭的日子。

一周后,交辉再次来到集市。不少乡里见状,蜂拥而上,谁也不愿错过这场大戏。

硕鼠一见,赶忙弓身趋步,捧来甘甜井水。“先生,您来啦。报酬减至一成,半个月内保准完成,而后亲自送至各家,如何?”那张堆笑的脸还在等待回应,交辉却连头都不抬,慢慢咂摸着那口井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冷冷地盯着硕鼠。硕鼠先是一愣,接着搔头抓耳,汗珠直往下掉。有两次,他貌似打算鱼死网破,可最终,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思虑再三,硕鼠不得不狠下心来,结结巴巴地言道:“半——半成,不——不能再低了。”交辉还是低着头,还是没反应。硕鼠急得左右踱了几步,接着将身子缩得愈发短小,带着央求的口吻算着账:“先生,先生啊。若收不足半成,那些借粮可就还不上了。那些人——先生您是知道的。”这一次,交辉干脆闭上双眼。人群渐渐嘈杂,硕鼠愈发慌张。他绕着石磨走了一圈又一圈,口中细细盘算,又用余光不断扫向交辉,期盼他发出什么声音,哪怕骂他也好。可是,什么都没有。

过了许久,硕鼠终于咬着牙,发出了略带哭腔的声音,附耳低声道:“半成之上再减半。并且立刻遣散那些女子,如何?”交辉嘴角一抖,将水一泼,转身道:“磨坊主答应,半个月之内,磨菽的报酬降至半成之上再减半,半个月之后,报酬将恢复为半成。”众人一片欢呼,硕鼠却站在那里傻愣愣地发呆。

很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纷纷换菽,排着队前来磨浆。叔择一个人忙不过来,其他人还主动帮忙。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叔择还上了大部分借粮,交辉那部分却还差了许多。交辉知晓了他的难处,托人告诉他说:“当初的确约定了还粮,可并未讲从何时开始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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