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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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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转机

眼见司马嫣一口气喝光了药汤,王瓜子大喜道:“夫人感觉如何?”

司马嫣舐了舐嘴唇,道:“好像也没什么大补不大补的,除了有点辣以外,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喝起来也不像是药,倒更像是酒。”

王瓜子道:“这就对了。”

司马嫣道:“什么对了?”

王瓜子没有回答,脸上笑容却已变得猥琐秽亵,朝司马嫣一步步靠近。看到王瓜子的转变,司马嫣不免吃惊,缓缓向后退步,两手在四周胡乱抓摸着,没想到左手竟抓到了一根擀状的物品。王瓜子猛地朝司马嫣扑来,司马嫣两眼一闭,也再顾不上别的,一股劲儿向王瓜子脑壳上砸去。

只听“咚”地一响,霎时又传来一阵巨物倒塌的声音。

司马嫣喘息片刻,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王瓜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惊魂犹未回圜过来,听得房顶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司马嫣惊怵回首,正待要再挥起木棒,屋顶上的少年却带着暖遍她全身的温柔凝注着她,正是风逍舞。

司马嫣紧吊着的一口气顿时松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喘息着道:“你回来就回来,干嘛还要吓我?”

“这几日你的进步着实不小。”风逍舞跃入庭中,微笑着扶起司马嫣:“看来你还颇有武学天赋,随手一挥棒子就把对方给撂倒了。”

司马嫣凑过脸去,一把捏起风逍舞的脸庞:“你还在开我玩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回来了,专程等在上面看我出洋相?”

“不是,我才刚回来。”风逍舞拍了拍她的手,她也很听话地就松开了。风逍舞走去背起王瓜子,却听身后司马嫣叹道:“早知你这么快就回来,我也不喝他这来历不明的什么十全大补汤了。”

风逍舞站住,回头:“什么大补汤?”

司马嫣道:“方才这小人给了我一碗药汤,我见你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又试过这药汤里没有毒,想着换取他的信任,就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她接道:“我也不知只用一棒就能把他敲昏。早知道他根本没有武功基底,我也不多胡思乱想,直接给他来一记闷棍算了。”

风逍舞点了点头,看司马嫣脸上神色确实不像是中毒的模样,道:“我先把这人处理掉,你先回房里等我吧。”

司马嫣应了一声,回身向屋里走去。

风逍舞背着王瓜子,走出门外。

他没有杀了王瓜子,因他已看出这王瓜子并非苍穹帮的人,甚至并非江湖人士,应当只是这几天先后两人闯入总坛,苍穹帮为了加强总坛的防备导致外部探查的人手不足,给了点好处让无关人士来帮他们探知此地根底。

若王瓜子死了,这片区域就无法从苍穹帮的怀疑中抹去。只要妥善处理好王瓜子,他们的藏身之处从此就不会再受苍穹帮侵扰。

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为好。

司马嫣回到房里,这几日的提心吊胆也终于落地。

既然他已回来,就无需再担忧了。

只是从刚才起,就有一股莫名的火焰在她心里燃烧,却说不上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因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见到风逍舞时尤为强烈。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却没有意识到喘息声已渐渐变急变粗。她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门开了。风逍舞已走进来:“我已处理好了那人。虽然你看起来没有中毒,但还是让我多看一眼。”

他走过来,双手扶着起司马嫣的脸,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眸跃动着火苗。

风逍舞吃了一惊。他吃惊不为别的,只为这火苗。

这是欲望的火苗。

他第一次在司马嫣眼里见到情欲的火种。司马嫣的胸脯起伏着,眼中火焰突然迸发,凑近了风逍舞。

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闻到司马嫣嘴里的酒气,风逍舞立刻明白了。

王瓜子给司马嫣喝的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酒,催情的酒。

他要的不是司马嫣的命,他要的是司马嫣的人。

风逍舞还未来得及反应,司马嫣已紧紧将他抱住。牙齿的一阵绵柔,她口中丁香已缠绕进他嘴里。

(删节内容)

阳光已射进窗户。

窗外寒气依然很重,炉里的火也将息。

风逍舞躺在床上。

司马嫣已从睡梦中醒来。她一醒来,就想起昨夜意乱情迷的事。

她食指的指甲又捏进了拇指的肉里,用力咬起嘴唇,不说话。

风逍舞没去看她,仿佛没意识到她已醒来。

司马嫣坐起,整理好身上凌乱不整的衣衫。却一直呆坐着,仿佛出了神。

没想到第一次接吻就吐了舌头……

想到这里,她只觉说不出的甜蜜,却又觉说不出的遗憾。

“……谢谢你。”

风逍舞笑了笑,转过身,神色间仿佛有些憔悴。

男人在欲望没得到宣泄时,都会变得憔悴的。

昨夜的殢雨尤云并没有真正发生。司马嫣无疑是他碰过的所有女人中最令他难以克制的,然而昨晚他并没有要了她。他几次想将她压在身下,但都克制住了。

多年来的生死经历,他已能很好地克制住自己。昨夜的最后手段,就是他又点了一次司马嫣耳后的昏睡穴。

司马嫣红着脸:“想不到你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忍住,我还以为……一定要被你吃了呢。”

风逍舞道:“可昨夜先吃人的好像是你吧?”

她脸变得更红,忍不住抓起被子捂住了脸:“那是我喝了那不该喝的东西,你就不要再说了……”

风逍舞微笑,没再说下去。

“虽然不是现在,因为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司马嫣将被子拿下,脸上还有点归霞将褪未褪的余韵:“不过总有一天我都是你的。”

说完,她脸上又泛起一阵绯红的涟漪,别过头不去看风逍舞。

他看着她的侧脸。他明白她心里现在那种甜蜜的青涩,微笑道:“我也知道你认为还不是时候,否则我早就把你吃了。”

司马嫣嗔道:“宋捉影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风逍舞道:“你几时见过好人跟坏蛋交朋友的?他是坏蛋,我当然也是坏蛋。”

司马嫣努了努嘴,在风逍舞耳朵上轻轻咬了口:“宝宝不许不乖。”

“不过你若真的要把我吃了,我恐怕也没办法拒绝你吧……”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风逍舞一听,跟她一起走到窗边。地上果然铺了一层薄薄的银毯。

风逍舞皱了皱眉:“秋尚未过,此地就已开始下雪,今年的气候属实反常。”

司马嫣正欲说话,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骤雪初晴,晨光熹微。此时此刻,会有什么人来敲门?

风逍舞满腹疑虑,此刻却不得不开门。转念一想,向司马嫣道:“昨夜之事尚未完全撇清,还是你去开门的好。”他握住司马嫣的手:“我潜伏在一边,若有状况,我会立刻出手,你尽管放心。”

司马嫣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向院门走去。风逍舞藏身在院中的水井边。

“是谁呀?”司马嫣打开院门,却见门外竟立着五个人,为首二人正是黑白相间的衣着!

司马嫣大吃一惊,正想往屋内逃去。见到司马嫣的异状,风逍舞立刻跃出,剑已出鞘!

然而就在此时,响起一阵动听且熟悉的声音,如百灵鸟之嘤啭幽壑,如小铃铛之清脆悦耳:“真的是姐姐!那么大哥哥肯定也在这里没错了!”

风逍舞忍不住朝门外看去,发现义宏庄弟子身后三人竟是诸葛青峰一家三口!

诸葛青峰朝风逍舞微笑拱手:“看来司马姑娘与风公子仍旧安康,诸葛青峰心中所念也可放下了。”

风逍舞道:“庄主怎会来到此处?”

诸葛青峰道:“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

风逍舞点头。随即义宏庄弟子引诸葛氏一家走进院子。宫夫人领小铃铛走进来时低着头,头上还戴着一顶大笠帽,风逍舞甚至无法看清她的脸。他只能见到宫夫人朝自己与司马嫣敛衽一礼,便在义宏庄弟子的引领下进入一出偏房,当是原来户主的孩儿所住的房间。

诸葛灵眼里尽是想参与进他们谈话的念头,但在初来乍到之时也不好立刻跳出娘娘的手心,只好跟着宫夫人一起进入房间。安顿好母女俩后,两位义宏庄弟子转身。

走过风逍舞身边时,他们朝风逍舞颔首微笑,掩门离去。

风逍舞也没多问。自见到两位义宏庄弟子时他们的一言不发,风逍舞就已知道他们不会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

回答问题的人此刻已留在此处。

这农家小院有三个房间,一个小院。

现在他们将其中一个房间当作厅堂使用。

宫夫人并不在。她一进来带着小铃铛就走进房间,关起了门。

房里传来床铺翻腾声和物品摆放声,宫夫人正在为丈夫和孩子整理房间。

风逍舞三人等坐下。此清贫家室自然没什么可用来待客之物,只有三盏白水。

诸葛青峰道:“此番离开李园,是因义宏庄向我报告有仇家偶然得知我此时住处,集结了一帮子人想要除掉我,让我换个地方暂避一避风头。”

风逍舞道:“连义宏庄的庇护都胆敢漠视,看来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可清楚这帮人的身份?”

诸葛青峰道:“义宏庄说了几个名字,又提到什么飨血门的血槁等等,只是我没有丝毫印象。”

风逍舞惊道:“飨血门?庄主何时曾与这邪魔外道结下冤仇?”

“我也不清楚,什么仇家冤家我从不留心去记。”诸葛青峰笑道:“我的仇家遍布天下,谁会去记这些宵小鼠辈?”

风逍舞无奈地笑了笑。诸葛青峰道:“只不过听义宏庄报告说此时慕容家也正找他们掌门嗜血魔算账,组织了一大批人马,因此他们没有足够人手来寻我麻烦,只要我换个地方就可保万全。”

风逍舞道:“五大世家的姑苏慕容?他们又什么时候与飨血门结仇了?”

诸葛青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只是义宏庄交给我的简报中寥寥提到几笔。”

司马嫣道:“飨血门是什么?”

风逍舞正欲开口,却听一道开门声,又带起一串飞燕泥雪,诸葛灵已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跳到司马嫣的大腿上:“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小铃铛也要听。”

司马嫣不自禁搂住诸葛灵,柔声道:“听故事可以,可小铃铛不许调皮哦。”

“放心,小铃铛一直都很乖。”她的鼻子又皱了起来,俏皮的眼神中带了点奸黠。除了鬼点子有点太多了外,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个小精灵的可人与讨喜。

然而看着诸葛灵眼里的纯真无邪,风逍舞不忍再细说飨血门之为何派。诸葛青峰显然看出来了,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还未问。”

他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在这个年纪过深地了解江湖的鄙陋与罪恶。

“昨夜,义宏庄就已发现了你们的行踪。”

风逍舞点头。

诸葛青峰道:“义宏庄没有对你采取行动,因他们知道你并非奸细。”

风逍舞沉默。司马嫣不免错愕,愣了半晌,才讷讷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因为司徒超风打算用我将那个内奸钓出来。”风逍舞淡淡道:“此刻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不再有嫌疑,那么内奸的活动一定不如此前慎重。以司徒超风的打算,最好是能直接抓获此人。”

诸葛青峰点头:“不错,司徒超风的计划正是如此。此刻义宏庄仍对你是完全信任的,才会将我们带过来。”

风逍舞冷笑。司马嫣早已面露愠色,忍不住大声道:“他倒好,一闪灵光就能将我们置于生死绝境当中,可曾想过从此之后我们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她眼里已因激动而有泪影闪烁:“义宏庄庄主脑门一拍,甚至从未与当事人商讨过,就能将他人生命作儿戏?要是小舞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话言至此,司马嫣已哽咽而无法言语。

诸葛青峰叹道:“幸而二位性命无虞,我也觉得司徒超风此计欠妥。然而木已成舟,也只好……唉,对此我实在无法多说什么。”

诸葛灵也在一旁起哄:“就是就是,还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擅自使用这种手段,心眼真的坏透了,我看义宏庄和苍穹帮也没什么区别。”

诸葛青峰对自己女儿这番话仿佛深有感触:“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又有谁能明确其二者界限?说不定反过来看两者都差不多。”

诸葛灵道:“爹爹的意思是义宏庄其实也是苍穹帮,苍穹帮其实也是义宏庄?”

诸葛青峰点了点头:“在某种狭义的程度上来说是的。它们本质的区别只是众人心中的价值判定。偏激地说,苍穹帮做的恶事,在他们人眼中可能就是好事,我们做的好事,在他们看来可能就是恶事。”

诸葛灵还是没听懂,只是装模作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风逍舞道:“善恶终有别,两者达成目的的手段或许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然而所为对象、所处底线却完全不同。至少义宏庄不会强夺他人财富来填补自己。”

诸葛青峰淡淡一笑:“那是因为义宏庄没有这个必要。若有这个需求,以义宏庄当今江湖地位,是否也会以一个出于某种正义的名头,将罪名强加于某家人,尽数搜刮某家财富?”

风逍舞沉默。良久后,道:“若他们做出了这等事,那他们也和苍穹帮一样为恶,只是假以冠冕堂皇的正义粉饰掉罢了。归根结底,都是为恶。”

“没错,他们至今都没有做过这等事,这也是我们如今依然信任着义宏庄的缘由。”

诸葛青峰道:“司徒超风还说在真正奸细没抓到之前,希望你不要走漏风声,以免乱了计划。”

风逍舞苦笑:“就算我不想,也不得不这么做。”

诸葛青峰道:“前两天钟无泥也死了。”

风逍舞点头:“我知道,那次是丐帮的独立行动,我也有参与。直到那次行动我才知道钟无泥之前的模样都是装给那奸细看的,他的魄力确实对得起他的江湖地位,是个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独立行动?”诸葛青峰沉吟片刻,道:“你有没有看出某些能证明奸细身份的细节?”

风逍舞摇头:“那奸细胸前曾中了我一剑,但却很浅,此时伤势也快好了。且那天他蒙住了脸,除了暗器手法绝妙外,我也无法得到任何信息。”

他的脸色很严肃:“不过那天若非有惊人的转变,那次行动我们绝对能成功的。”

诸葛青峰道:“什么转变?”

风逍舞道:“当时那奸细逃进一所贩私盐的宅院,我带着丐帮弟子从正门杀入,钟无泥从后面出手。院中除了那奸细外还有六人,三个是郭重山的阴刀三香主,还有另外三人身份不明。”

诸葛青峰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风逍舞顿了顿,沉下脸道:“我本已制住其中一位黑衣人的招数,钟无泥也在此刻同时出手,这黑衣人本该必死无疑。却在钟无泥那一棒即将得手时,硬生生给止住了。”

诸葛青峰敛了敛眉:“止住?”

风逍舞点头:“那一棒将他的人皮面具也一并震碎。钟无泥在见到他的脸后,竟不忍再下手,我也因从正面攻入的缘故,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脑勺。”

诸葛青峰倒吸了口凉气:“能让钟无泥在这种情况下停手,这简直匪夷所思。即便是他们丐帮自己的人,凭钟无泥瞒着义宏庄暗中组织起独立计划的城府及决断,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敲下那一棍。”

风逍舞道:“没错,因此我至今都相当疑惑那黑衣人究竟是谁。”

诸葛青峰道:“也因为这个转变,钟无泥反被那人杀死,你们的行动也就失败了?”

“没错。”风逍舞道:“司徒超风没向你们透露此事备细?”

诸葛青峰摇头:“至少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自身地位。试想,若丐帮独立组织的行动反而几乎捕捉到这内奸,岂非动摇义宏庄本身的绝对权威?”

风逍舞沉默片刻,道:“我只知道那黑衣人的身材很魁梧,眼神含威,且剑法不错。”

诸葛青峰道:“这恐怕无法成为关键线索。”

风逍舞叹了口气:“这我也明白。”

诸葛青峰道:“所以接下来你只有逐个对象去排查了。那内奸尚不知自己已处于义宏庄的计谋中,这点对你相当有利。”

风逍舞点头:“除去已死之人和义宏庄三位庄主,剩下的人还有方平、赵光、卫庄、卫城、杨青虹、简温琏、孙振岳、龚清雷、林枫、葛氏快刀三侠……宋捉影和庄主你。”

诸葛青峰大笑:“素来知道你严谨,却不想此时仍不将我排除在外。”

风逍舞也笑了:“与宋捉影一并提起,在我这里就已经消除了你的嫌疑。”

他接道:“我已查探过孙振岳、简二,至少昨夜这两人并没什么问题。后来突然遇见司徒超风,刺探不得不就此暂罢。”

诸葛青峰道:“毕竟昨夜你尚未了解司徒超风的真实意图。昨夜他也不得不对你下死手,因不知奸细所在,必须时刻保证万全,让奸细以为自己已完全洗脱怀疑。”

司马嫣忽然丢下小铃铛,抱住了风逍舞。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掺和进义宏庄的事了?”

她眼神不停地闪烁。风逍舞看着,吻过她的脸,道:“你该知道我们此行目的是什么。没有义宏庄的帮助,绝无可能拯救司马庄主,即便与义宏庄合作有千万凶险,我也必须坚持下去。”

司马嫣没再说话,只是此刻眼里流露的竟不知是什么情感,将头埋进风逍舞的怀里。

诸葛灵也不愿在此时多话,只是轻轻拭着眼泪。诸葛青峰不忍再论及此话题,将话题转开:“除了孙振岳与简二,剩下的人中你觉得该从何调查?”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风逍舞道:“义宏庄安排你来我这里,一是为了躲避飨血门,二是让你跟我交流情报,顺便把义宏庄的安排告诉我,我没猜错吧?”

诸葛青峰微笑:“果然聪明。”

“首先可以排除水龙十三连卫家二兄弟。若他们真有问题,完全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手段。直接与苍穹帮沟通,在地图上设局,就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第二代飞仙剑杨青虹也无需费心。在司徒超风举众人之力围剿你时,他没有出剑。若他出手,就算你侥幸逃脱,也一定身受重伤。对他来说就是除去一心腹大患,同时落实你就是内奸的口舌。”

风逍舞道:“原来司徒超风也知道那天杨青虹没有出手。”

诸葛青峰道:“再排除掉鬼手捉影和我自己,剩下的便只有林枫、龚清雷、方平、赵光、葛氏三侠七人。”

葛氏三侠为葛成公、葛成方、葛正元三兄弟。鲁东葛家为刀法名家,其中葛成公、葛成方二人为嫡系,葛正元本属旁系,当今葛家奉庙家主葛敬尤见他根骨绝佳,天赋其成,遂纳入门下一并传授嫡系地趟刀法。

地趟刀法看似如小儿在地上滚泥巴一样滑稽可笑,混乱无序。实则缠首裹踝,点捺抡翻,跌扑滚打,一招一式中皆暗藏杀手,威力极为可怖。葛敬尤也与五虎断门刀容则雄,霹雳刀诸葛青峰,前镇威镖局副总镖头方平并称江北刀法四大名家。其中方平刀法最四平八稳,不求奇巧,只求敦实,一板一眼;霹雳刀最豪迈壮阔;五虎断门刀最刚猛迅捷;地趟刀最奇诡冷峻,为杀气最重的刀法。

而此刀法最玄妙之处更在多人掩合之下,竟无需提前训练磨合,亦能流畅施展。看似街边杂耍的身法中,杀人如卖解熟手般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令人不寒而栗。快刀三侠深得葛敬尤真传,比之义宏庄三位庄主联手恐怕也仅是稍显其次。而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鲁东三杰”,其中之一便正是葛敬尤,因此三月前鲁东三杰同紫竹司马一齐荡平雁荡三十八寨的壮举,快刀三侠也参与其中。

风逍舞道:“快刀三侠若是内奸,以他们三人功力,恐怕我们早已身首异处,完全无需这般拖沓,因此我推断不是他们。”

诸葛青峰道:“那就只剩方平、赵光、林枫、龚清雷了。”

风逍舞道:“但孙振岳和简二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诸葛青峰点头:“这就是你昨夜为何会在乾兴客栈附近见到司徒超风,你们的看法基本一致。”他取出一幅宽大卷轴,展开,内容正是此城详细地图,只是已在上面用朱笔画好了一条路线:“这条路线是司徒超风特地为你画的,连通这六人住处的同时,削减了义宏庄弟子的分布,便于你行动。”

“毕竟如今明面上你仍是那个奸细,义宏庄的人见了你,也势必还得下死手来对付你。”诸葛青峰卷起卷轴,交给风逍舞:“所以最好在规定的亥正二刻后,按照这条线路来行动,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风逍舞收好卷轴。诸葛青峰道:“也因此关系,我无法助你,只能靠你自己来探取更多情报。”

风逍舞能懂:“没事。只要替我守护好嫣嫣就够了,有你们夫妇在,我也更加放心。”

诸葛灵道:“我呢我呢?小铃铛不能让大哥哥更加放心吗?”

风逍舞微笑:“小铃铛当然能让我更加放心。有小铃铛在,姐姐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对面房里忽然响起宫夫人的声音:“小铃铛,来一趟娘娘这里,顺便把大老粗老爹也一并叫过来。”

“来了!”诸葛灵拍了拍诸葛青峰,又屁颠屁颠跑回了房里。

诸葛青峰站起:“此刻你的处境如严冬涉川,千万务必小心,必要时一定要知会我。义宏庄的手段……总之若情况危急,保命要紧,别管什么暴露不暴露了,活着最重要。”

他沉默片刻,接道:“我们夫妇此刻都希望你能否极泰来。危难时刻,一定倾力襄助。”

风逍舞也站起拱手:“多谢。既然庄主不把我当作外人,我自也不会吝于求助。只是我也不希望有这一时刻发生。”

诸葛青峰点头,看向司马嫣:“你们多保重。”

“庄主也请保重。”

诸葛青峰转身,走向对门。

司马嫣看着诸葛青峰的背影,及正面对着不停向他招手的诸葛灵,道:“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在与小铃铛聊天的过程中,总是非常开心,也非常合拍。虽然她很调皮,但与她在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亲和与亲切,就像……就像我们是真的姐妹一样。”

风逍舞笑道:“这岂非是好事?小铃铛确实非常讨人喜爱。”

司马嫣道:“刚刚你们提到的飨血门是什么?”

风逍舞脸上笑容凝结,脸色沉了下去。沉默了很久,才道:“此谓江湖上一邪派,由嗜血魔创立。与其说是门派,更近似于一种宗教,在波斯祆教及罗马天主教的部分教义上改革创新教条,形成如今的飨血门。此教派极具社会观念的重塑力、行动行为的煽动力与思想信仰的诱导性。此教派信奉鲜血,门派所有武功都有‘祭血’为起手式,即以特定动作与身位姿势挥出兵刃,顺带割破腕部,同时扬起一道血弧,称为‘饮血功’。而饮血后的兵刃,确会隐隐流动着一层妖异诡秘的红光,宛如流血一般。”

“他们尊什么‘外法圣母’为唯一最高神,需定期举行飨血仪式向外法圣母供奉鲜血,在鲜血之上燃起火焰,称为‘血火’,以请外法圣母降世散播福祉。献血来源皆由未至及笄的处女提供,否则无法点燃。而底层弟子也有定期向教派高层十大圣徒提供鲜血宴饮的教条,因此飨血门十大圣徒皆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而绝大多数基层弟子却都因奉血过度形同枯槁,因此飨血门徒又被江湖戏称为‘血槁’。他们供奉鲜血时也丝毫不觉这是令人不齿之事,反而觉得自己能被选中向圣母,向圣母代言人的圣徒们奉献自己的一切是此生最高尚最伟大的行为。”

“能将人心蛊惑至主动摧残自己的地步,更不用提别的事了。不少被带入此教派的武林名门从此家财散尽,人丁难继;若有朝堂高官则借其之手操弄权术,涂炭苍生;更有许多少年男女被教派高层遴选分配,成为……”

风逍舞没有说下去,这样的事他不想再多说。司马嫣浑身已起了层鸡皮疙瘩,眼里尽是惊慌骇然:“这样令人作呕的门派居然发展得这般壮大,简直太过可怕。依我说,义宏庄早该组织江湖所谓各高德大能对这种邪门歪道进行剿灭了。为何直到现在才有慕容家下决心与他们来一次火并?”

风逍舞道:“飨血门势力太过庞大,无法一蹴而就,要根除就必须付出重大代价。江湖之种种阴诡罪恶,不一而足。义宏庄筹备五年,才在今日决定与苍穹帮来一次决战,仍遇到种种困难与阻碍。除掉飨血门,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司马嫣沉默点了点头,道:“幸而这次慕容家组织一众江湖好汉围剿飨血门,只希望这次能将这武林败类连根铲除。”

她脸上充满鄙夷与憎恶:“现在我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恶心。”

风逍舞道:“但慕容家应该也不是为了什么武林大义才这么做的,当另有隐情。既然是慕容家主导与飨血门开战,那么慕容一定会倾尽绝大部分财富与力量在此事中。即便能获胜,慕容家也一定元气大损,甚至不再有能力担任武林五大世家之席。届时各派江湖势力绝不会错过这个上位的机会,增加自身江湖影响力。”

“慕容家一定是自己有非与飨血门开战不可的缘由,才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除掉飨血门,否则绝不会这么做。要做,只能是义宏庄这种无需身处江湖权势斗争漩涡的‘方外人’来组织。”

司马嫣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厌恶飨血门,为什么不能各自都出一份力趁早把他除掉,非要等到义宏庄组织呢?这样岂非也给了飨血门充分的时间壮大自身。你说的东西都好复杂,我不太能懂。”

风逍舞道:“江湖本就是复杂的。人人都知是对的事,应该做的事,一但加入权势的此消彼长,就会陷入迟滞。促进这一现象的改变,这就是义宏庄给江湖带来最重大的变革。”

司马嫣努了努嘴,道:“但我对义宏庄还是喜欢不起来。要是司徒超风提前将他的计划告诉我们,也就罢了。现在害得我们如此狼狈,连句道歉都不说,两个普通弟子有如知府老爷一样大摇大摆走进来拍拍屁股就走人,就差鸣锣张伞,清跸传道了,实在让我心烦。”

风逍舞道:“身处江湖,这样的委屈不胜枚举,根本算不了什么,由他们去吧。”

司马嫣拉过风逍舞,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听诸葛庄主的话,自己的命最重要,不要为义宏庄的事浪费心思,记住了吗?”

风逍舞淡淡笑道:“我记住了。”

夜。

长街斐然。

雪浅积在街道两旁,寒气更兴旺了街上的灯彩。

风逍舞正潜伏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依司徒超风规划的路线,他要去的第一处是龚清雷的住处。

龚清雷祖籍广东,现居广州,与岭南第一家族林家同为乡里。作为疍家人,龚清雷近年来团结了岭南、海南、闽江地区所有的疍家渔人组成帮会“东海帮”,势力极广,借着水上航道的熟悉与便捷,加上水产捕获方面的丰富经验,为三地疍家人谋得大量财富,一举摆脱普遍贫苦的窘境,使得各府县人士对疍家的歧视现象日益消减。因疍家人在经济上的长足飞跃,自此逐渐有人光明正大走上陆地,进行各种商贸、宴游等社交生活,无需再顾及陆上人的嘴脸。

疍家人长年遭受霸凌与偏见,思想与学术交流极少,因而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武功绝学,身处江湖纷争时,更多是靠大量人数堆叠起的气势压倒对方。十月前龚清雷亲上海南铜鼓岭面见南鲤子,迨及林家反应过来,想要从中作梗时,东海帮与海南派已结为帮扶互助关系。东海帮在商运经营时带上海南派产业的优质瓜果、水产等物运往苏浙一带,甚至远至渤海湾。因其深谙水路及沿途保鲜方案的缘故,往往能在货品尚处新鲜之时抵达目的地,高价卖出;而海南派每年也会向东海帮招收弟子拜入门中传习武学,成为正式的海南派弟子。借着海南派的名头,连岭南第一林家也不得不在水道航运上让东海帮三分,林枫就算嘴上再怎么讽蔑疍家人,也不得不在事实上做出相当多的让步。

疍家人重见天日,成为能再次光明正大踏上陆地的炎黄子孙,龚清雷居功至伟,因此虽然他武功不高,仍被推为三地疍家的总话事人,东海帮的总瓢把子。

然而在龚清雷获得丰沛的权贵与财势后,为人也逐渐漂浮。如今无论办公或是休憩,身边必须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伴,包括这次义宏庄行动,亦是夜夜理簧弄箫,寻花问柳,比自己挖苦过的林老家主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和林枫、赵光等人不一样,他更倾向将女人叫到自己的住所,从不现身于鱼龙混杂之地,这也许是他比及其他人唯一一处更加进步的一点。

这个不良习惯在司徒超风的卷轴上有简述,包括剩下人的各种小癖好或不良习性,如赵光、简二先生等等,不外乎都是女人。此文件中,唯有方平没有被记录不良行为,只是有睡前必须要让义宏庄弟子给他带一份与昨夜不同的夜宵的癖好。

财富与权势过于优厚,就会追求无法被市场准确估值的消费模式。这些个一隅之雄豪如此崇尚女人,不外乎包含着此等心理。

司徒超风在文件上也让风逍舞注意一下龚清雷身边的女人。奸细也许并非是参与行动的人,而是其身边人。

亥正二刻,便是义宏庄调动人手,为他开路之时。风逍舞观察着天上月色,计算着出来后经历的时间。估摸着时辰已到,纵起身法,向龚清雷住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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