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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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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懿万分震惊:“你说什么?”赫连欢认真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那些侍卫并没有跟进来,才拉过宇文懿道,“是这样,陛下让你入兵部,便是希望你能在兵部有所作为。”

“这与刺杀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想革新兵部的旧制,但却举步维艰。我这么一闹,便让他们知道,若是陛下身边当真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会让陛下陷入危险之中。到那时,谁都担不起这个罪责。”

宇文懿沉思了片刻,却道:“你把革新旧制想得太简单了。他们难道不知这风险吗?那些人很有分寸,不该他们觊觎的位置,他们都不会碰,所以此法行不通的……”

她自然知道行不通,不过一番托词罢了。如今宇文懿这么说,应该是信了她的鬼话。

于是赫连欢一副受教了样子:“唉……是,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那现在要如何收场啊?唉……都怪我,不该那么冲动。”

宇文懿瞧她这么自责,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便道:“这样吧,我一会骗他们离开,你与染儿随后同我一起走,我替你们遮掩一二。”

赫连欢后退了两步:“额……还有一个人……”

宇文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墙角处有一团黑影,那黑影慢慢升高,缓缓从暗处走来。借着外面时隐时现的火烛,他看到一个银色面具的人。

“他是……”

“我叫孤月,王爷或许知道我。”

宇文懿震惊极了,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传说中的暗卫之首。

“是……是你刺杀了父皇?”他问道。

段孤卓没有说话,算默认了。宇文懿还是不明白,为何赫连欢会认识孤月,还让他帮忙假意刺杀。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还得给外面的侍卫一个交代。

于是道:“我现在出去替你们解围,等他们走远了,先到我宫里暂避风头吧。”他成年后出宫立府,但宫里还留着他的住所。

赫连欢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微发涩。这人从来都是这样,一片澄澈的心思。只可惜,她却还是骗了他。

宇文懿前脚刚出去,段孤卓后脚就上前:“你可知,闲庭居里住着何人?”

“宇文懿的母亲。怎么,你也知道?”

“错。闲庭居里住着的,是死人……”

赫连欢显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略思考后,惊诧问道:

“你是说……宇文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是。这是周后之命,刺杀的令书,是我经手的。”

“那……那与宇文懿通信的是何人?!”今夜意料之外的事着实太多,一件件,一桩桩,皆令人措手不及。她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也不知他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搬倒周后?”说罢,他没等赫连欢回答,又紧接着道:“你说的不错,现在确实不到杀周帝的时候,只要他的命,太便宜了……”

“想。”时间紧迫,她不想追究他为何知道周后与她的过节,只知道眼前这人确实与周帝仇怨颇深,值得合作。

“也是巧了,今夜我们落脚在闲庭居,我这才有了个有趣的主意。”

“你想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噙着一抹笑,昏暗中让人看不分明。

“郡主,长安王回来了。”他们二人刚刚说完,染儿便出声提醒。

暗夜中,宇文懿推门而入。

可还没等他站稳,便见方才高冷如霜的暗卫首领扑通一声给跪了,声泪俱下道:“今日蒙王爷搭救!我实在受之有愧啊!王爷!殿下!您、您当真以德报怨……我真不是东西,竟然做出那等事来!我……我不值得您救啊王爷!”

“你……先起来。他,这是怎么了?”他震惊地站在原地,一边连忙要去拉段孤卓,一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赫连欢。瞧着她比自己还懵然的神色,便知问不出什么了。

段孤卓于是颤颤巍巍地起了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话:“王爷您有所不知啊!您母妃被奸人所害,我明明知晓此事,却一直未敢透露风声,竟欺瞒您至今啊!”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霹雳。宇文懿努力思索了许久,才捋清楚他此话的意思:“你说……我母妃不在了……我母妃……咳咳……”他几乎站立不住,若非身后的赫连欢扶着便要摔倒在地。

“回殿下,确实如此啊!您母妃早在三年前就被皇后赐死了!”

“不可能!母妃时常与我通信,她不可能……”

说及此,他忽然想起来了,闲庭居侍婢告诉他,他母妃眼睛不好,没法再给他写信了,也看不了他写的信,于是他这才学了画,一副副不厌其烦地送到闲庭居。但是却再也没有收到母亲的信了,只是每回都是闲庭居侍婢代为回话。

那是什么时候,母妃说不让他写信了呢?是……三年前……

“不……不可能……怎么会……”宇文懿用力捏着自己的胸口,双眸通红,喃喃自语着,下肢也渐渐无力了,颓唐地跪在地上。

“王爷若是不信,我等就在闲庭居,您进去一看便知。”不用他提醒,宇文懿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冲出了柴房,直奔主殿而去。

“你说是周后下的命令,当真吗?”赫连欢很快冷静下来,紧盯着段孤卓问道。

“自然是真的,那封刺杀秘令上盖的是凤玺,也是周后的贴身侍婢亲自送来的。”似乎觉得她还是不信,便接着道:“我没必要撒这种谎,我与周后无冤无仇的。若是可能,我倒是想把这罪名扣在周帝身上,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父子反目,那才是真的有意思呢……”

赫连欢瞧他这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便也知他这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不愿相信,但理智告诉她,周后是完全做得出这种事的,在心中呢喃着:“……周后,你究竟还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收手呢……”

赫连欢又看向宇文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万一宇文懿受不住出了什么事,细究起来还是她的罪过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死不能复生,不可能瞒他一辈子的……

“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赫连欢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段孤卓顿了顿,还是跟着去了。

主殿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门户。宇文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试了几番终于推开了主殿的大门。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地喊着母妃,但偌大的屋宇空空荡荡,回应他的只有夜中寒风。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盏忽明忽灭的残灯。

她有些不敢相信,犹豫着开口唤道:“是……小殿下吗……”

宇文懿瞧见那昏黄烛光下沧桑的面容,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来人的身份。那是跟随她母妃入宫的婢女,也是他的乳母,五岁前的记忆突然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哽咽问道:“阿嬷,母妃呢?我母妃呢?”那老妇借着手中灯盏总算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也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宇文懿。

“懿儿!真是懿儿!老奴还以为,这辈子与小殿下,无缘相见了!唉……”她说了一半忽然抽噎起来,再抬起头后便满脸泪痕,顺着苍老的皱纹滑下。

“当初跟着姑娘的人,都一个个不在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他们是瞧着我不中用,这才没动手,老奴捡回一条命啊!”

“那可未必。”老妇话音刚落,便听见赫连欢的声音,她抬步走入,

“周后做事一向狠绝,她能容你可不是看你老,而是要用你牵制宇文懿。”

“这位姑娘是……”老妇从未见过赫连欢,只觉得这位刚刚走进来的姑娘一身凌厉之气,说话也是自带三分气势。

“嬷嬷,你叫我欢儿便好。”赫连欢上前几步,扶住了老妇人,微微笑道,一改方才的语调姿态,十分柔和地问道:“嬷嬷都知道些什么,好容易见着王爷了,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那老妇人看了看淡笑着的赫连欢,又看了看神色紧张的宇文懿,却兀自一人转身,走到了正堂前。

“小殿下,先来见过你母妃吧……”

只见她提着灯,照亮了正堂,那里只放了一张旧日红漆木桌,然后端端正正地摆放了一尊牌位。上面刻得清清楚楚,是他母妃的名字。

宇文懿被赫连欢半搀扶着走过去,跪倒在那桌前,连哭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抽噎,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哭了……

赫连欢瞧他这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半晌后,宇文懿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平淡地问道:“阿嬷,母妃她……是被赐死,对吗?”

赫连欢透过昏黄的烛光看着眼前这人,明明语气、神态都并无变化,可她就是觉得,宇文懿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这种不同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老妇人一边抽泣,一边回话:“小殿下……你果然还是知道了!姑娘临走前交代了,说让瞒着您,就是怕您因为这事与皇后过不去,可老奴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

“皇后她做了什么?”宇文懿轻声问道,但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琉璃,说奉皇后之命给姑娘赐了疗养的药,但第二日姑娘就去了!对闲庭居内人说是气血两亏,才致病故。老奴亲手葬了我们姑娘,明眼瞧着那是中了毒啊!”

宇文懿之母当初选她进宫,是有多番考虑的,其中一项便是她通医理,故而能一眼看出她死于中毒,而非什么气血两亏。

“后来,皇后就找了各种由头,将闲庭居内下人都打发了,有的赶出宫去,有的……灭了口……如今的闲庭居,便只剩下老奴与一个守门的老宫女,她是皇后的人,专门派人看着老奴的。”

说到此处,那老妇人转而望向赫连欢,“我一直疑惑,皇后为何单单饶过了我。方才,我听姑娘说,皇后容我是为了牵制小殿下,便恍然明了了……”

“我母妃不在了,阿嬷便是我最亲近的人。她怕有朝一日,我真的知晓此事,会彻底与她翻脸,到那时她手上还有阿嬷在,我便会顾忌几分。呵……可她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我竟会进了闲庭居,还见到了阿嬷……”

赫连欢在一旁听着,感慨万千,对宇文懿又同情又佩服。他面对这般变故,还能冷静思考,想到这么许多,心性之坚韧确非常人所及。

只见宇文懿上前两步,握紧了那老妇人的手,喉中千言万语,最终皆化作满目泪珠,落在洒满月光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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