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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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之喝了药便睡下了，却做了个噩梦，那个梦缠了他许久，怎么也醒不了，翻来覆去眉头紧蹙，额间细汗连连。
屋内只有他一人，燃着一根红烛，给房间提供微亮的光线。
许久之后，他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已经是大汗淋漓，因为他的伤在后背，所以是趴着睡得，一开始还好，久了就容易喘不过气，复又从床上坐起，又扯得身后的伤口不断发出阵痛。
他踉跄下了床，蹒跚的挪动步子，脚下悬浮的厉害，慢慢走到窗边，缓了一口气后推开窗。
窗外一片漆黑偶有点缀着一小簇的红光，却送来一丝凉爽，一瞬间神思清醒，佑之彻底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再往下一看，俊四和杜云儿还有那郎中正坐在一起说话。
似乎他们也察觉到了，纷纷抬头看他。
佑之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便转过身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又觉口干舌燥，但又忍了下来。
下面的杜云儿见这赵佑之在窗前小声，若有所思的多看了一会儿他刚停留的位置，眼里无意间多了一分同情。
俊四见他家少儿整日心不在焉心里也是担忧，赵大帅已经差人催了两回，可这人伤得这么重怎么回？
再则，佑之该怎么向赵大帅说淮安被当宁家成人质带走了？
这对佑之也是难以抉择的，一方面他身为赵家长子得替赵家考虑，另一方面淮安是他的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这人的心结不解怕是要拖成皮包骨啊。”郎中摸了一把山羊胡子，看着上方，颇为惆怅，“这些天补药倒是没少吃，人却依旧没精神，唉，连饭都没怎么动。”
“唉，你家老婆被人抓了，你还能上蹿下跳啊？”杜云儿替人叫不平，杏眼在微暗的光线下依旧灵动闪亮，雪白婴儿肥的下巴微扬，看着可娇憨。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跳不动咯。”郎中打着哈哈说道。
“哼，”杜云儿哼了一声，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俊四，略微沉着了一下脸色道:“俊四，我哥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或许他可以帮你们？”
俊四闻言神情瞬间冷肃了起来:“不必，这几日我们就走。”
杜云儿急了:“唉，急着走什么？他伤还没好，再则我们也没赶你们走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要走的消息就空落落的，兴许是杜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淮安姐姐走了，他们跟着也……那杜家又无聊了吧。杜家就孕育了一子一女，兄长常年在外秘密谋事不着家，也不见娶妻，杜家一直冷冷清清的。
俊四蹙眉:“你难道不知道吗？”
杜云儿看看旁边仔细想了一下问:“知道什么？”
“少夫人没说？不应该啊。”俊四喃喃自语。
“你是说淮安姐姐？难道……难道……”杜云儿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不像啊，兄长也说了只是欠了份人情的普通朋友啊，哦……我明白了,淮安姐姐曾经单相思……”
“咳咳……”
杜云儿赶紧闭嘴:“啊，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
郎中也变得怪异道:“困了，老头子我睡觉去了。”
知道这种秘辛搞不好会被杀头。
杜云儿:“啊，我也困了。”两人说着就要走，俊四也没拦着，杜云儿见俊四还愣着，忍不住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俊四:“不困。”
杜云儿见郎中已经溜没了影，又回到刚才的位子，单手撑着下巴:“不会是担心上面的人吧？”
俊四闻言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这么说，我猜中了。不过你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吧。”杜云儿仔细想了想，又看到他眼睛下的乌青便笃定了。
“他也睡不着。”俊四平静说道。
杜云儿自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沉重的叹了口气:“我也突然睡不着，不如就舍命陪君子吧。”
“杜小姐，男女大防。”俊四并不希望坏了人名声。
“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杜云儿鼓囊着双颊，“再则，你再跟我讲讲淮安姐姐的事呗，这里没别人。”
俊四:“……”忽然起身，“我去休息了，杜小姐请自便。”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杜云儿急了唤了他几声，也不见人搭理，自讨没趣只好自己回去了。
片刻后，俊四又折了回来，直接登上楼梯，穿过走廊，到了佑之所住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房内传来:“进。”
俊四推开门走进去，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佑之坐在桌前抬头问:“何事？”
“少儿，杜家长子不日将回来，我们何时动身？”
佑之呼吸略重了一下，道:“明日，把这里所有属于淮安的东西都带着，再给杜家一笔钱，就当做淮安这两年居住的日常费用。”
“可是你还有伤，这才几天？”俊四担忧起来。
“无碍，回去再做打算。”
“这么说，你已经有打算了？”本来俊四还想着给人台阶下的，住这里把伤养好了回去也好应付一些，可少儿已经有了决定，那么就不需要再呆在这里了。
“就不问我的决定是什么？”佑之察觉自己心思被猜中，微微恼。
俊四浑然不觉:“啊，这还用猜？”
佑之:“……有那么明显？”
“啊，这不明显，不明显的。”俊四嗅到一丝气氛凝结的味道，赶紧收了自己的沾沾自喜，顺便开溜:“时间不早了，我得告诉弟兄们让他们准备准备。”
门这时被人撞开了。
里面的两人皆是瞬间警惕着看向门外。
“别激动，是我。”杜云儿说着就走了进来。
“你怎么……不是去睡了吗？杜小姐，大半夜的跑到男人的房间，你……”俊四蹙眉，抬步拦住她的来路。
佑之不作声，无声收回视线，垂眸看不出喜怒。
杜云儿:“我一听你们要走了，着急啊，大哥就要回来了，他也很厉害的，或许他能跟你们一起把淮安姐姐从宁飞星手里抢回来。”
几乎是下一刻，佑之就道了句:“不用。”
“唉，都到这时候了，就不用纠结之前的爱恨情仇了，还是救人要紧。”杜云儿说的是苦口婆心。
“够了！”谁料佑之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目光如剑一般刺向杜云儿。
俊四心里一个咯噔，心道这下不好了。
杜云儿被吓了一跳，可她就如那出生牛犊不服气道:“凶什么凶，淮安姐姐被人抓了，眼下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破事大可放一放，先救人要紧。”
俊四拼命背着佑之给她使眼色:“杜小姐，这事不必再说了，您回吧。”
佑之这会儿闷声剧烈的咳嗽起来。
杜云儿心中虽有气，但见某人咳得这般厉害，心里不免同情心泛滥软了语气道:“虽然淮安姐姐曾经很喜欢我家兄长，但我家兄长对成亲娶妻一事向来是漠不关心的，所以你放心，我猜我家兄长一点也没有欢喜过淮安姐姐。”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裂开了，又好像没有。
气氛陡然变得极其诡异危险。
佑之缓缓从凳子上起来，目光穿过俊四直奔杜云儿，一步一步向杜云儿靠近，压着剧烈想要咳嗽的冲动说得极慢:“你以为杜一鸣很了不起起吗？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没看上淮安，是他没长眼睛！”
俊四心颤了一下:“少儿。”似错愕，似求饶。奇怪，他为什么要向佑之求饶。
“如果当初不是淮安说情，他敢在京城去找淮安，无论是什么原因，那都是一个死字。即是豫州不在京城的管辖范围，就算杜家在豫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那又如何？”一字一句声音沉稳带着男性荷尔蒙的雌性。
”你！”杜云儿后退一步，不再像刚才那般神情坦然，此时多了些畏惧。京城赵家，谁人不知？
“我赵佑之是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但你敢说淮安的不是，那就是打我的脸面。”
杜云儿一头雾水害怕的改口:“我没……有。”
佑之:“你有！淮安是对那姓杜的单相思，可你不该贬低她，就算是杜一鸣无意，也轮不到你来说，你是杜一鸣的亲妹，你知不知道你这般说，是在打淮安的脸。”
“我……”杜云儿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杜一鸣于淮安有救命之恩，只怕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杜云儿惊了一下，似幼鹿一般忐忑的看着逐渐像他逼近的赵佑之。压迫感让她紧张到有些喘不过气。
俊四心中不忍移步转身挡住佑之的去路:“少儿，消消气，你受伤杜家可没少帮忙。”其实主要是杜云儿在忙前忙后，但他怕再刺激到佑之，便避了避杜云儿的名字。
杜云儿哼了一声哭腔:“我来只是一片好心，我有什么错。”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俊四赶紧道:“少儿，你别生气了，杜家小姐心思单纯。”
“所以，得让她长长记性。”佑之看了看门口，语气依旧不善。
“少儿！”俊四有些替某人不平。
“俊四，你好像对她很特别。”
被叫俊四的青年人闻言一愣……
一刻钟后，俊四借口从佑之房里离开，下了楼，本来想去跟人赔个不是。
这时候底下楼梯口的一看守的兄弟打趣道:“刚才看到一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哭着跑下来，莫不是俊四哥哥不解风情……”
另一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声。
俊四本来是要追人的，听他们这么一说忽然改了主意，去道个不是有什么用呢？刚才佑之的一袭话已经点醒了他。
他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随时可能会丢了命，又何必打搅她原本平安顺遂的一生。